他亲自在前方带路,领三人进入银库。
“那便无碍。”手分点了点头,挥手命人打开了库房的门。
那库房大门打开的同时,内部的飞灰瞬间腾起,而库房内的地面上,没有一锭银子。
“杜相公的亲信。”周珩猜测陈佐尧方才打断介绍,似乎是不想泄漏二人来此探查白银案的事情,以免打草惊蛇。于是,他也便委婉地回答了一下手分的问题。
“这里原来这么空啊!”柳音离忍不住碎了一句嘴。
手分看过了手谕,又看了看陈佐尧与柳音离这二人,“他们,可靠吗?”
陈佐尧也很好奇,但是见周珩和手分二人气定神闲,便猜想偌大个市舶司的银库,一定不会如此简单。
“有的。”周珩赶忙将手谕拿出,递给手分,“市舶司内各处,都要巡检一番,这是杜相公的意思。”
“这里不是银库。”周珩笑了笑回答。
手分冷笑一声,看向周珩,“周舶干清楚这司衙内的制度,外人想进银库,必须得有杜相公的手谕才行。”
东西两面各有一个实木的柜架,上面放着各式的瓷器,布匹,或者茶叶之类的中原特产。
“我们能进入银库看一看么?”他说。
这么大的一间库房,自然不会只存放这一点东西,必定另有奇巧。
可话还未说完,便被陈佐尧给打断了。
只见手分朝着靠东边墙壁的那只柜架走了过去,陈佐尧等人跟上前去。
“哦,这位是……”周珩这才想起,忘了向手分介绍陈佐尧的身份。
手分小心翼翼地端住木柜上的瓷瓶,随着瓷瓶被挪开,一个细小的孔洞露了出来。
手分看了陈佐尧一眼,笑道,“这位大官人怕是在说笑吧,重兵把守是为了有人偷窃,不丢已经是万幸了,怎么会多出来呢?每一笔税银都是经过详细清点,然后记账入库的。”
他将腰间的钥匙解下,插入孔洞之中。手中钥匙轻轻旋转,伴随轻微的机簧响动,随后整个木柜在机关的牵引下向着一旁滑动开来。
“未见缺损,可有余绰?”陈佐尧突然问。
果不其然,银库的入口在此刻徐徐显露出来。门口有石阶向下延伸,一直通往地下深处。
“前日主管文字刚刚点检过帐状,并未发现有银子遗失。”手分笑道,“这里守卫森严,除非有贼人能变成蝇虫飞进去。”
陈佐尧向内瞥了一眼,甬道中亮着火光,说明其中是有气体流通的。而在保证通风的阴凉干燥环境下,地库的确是最安全的存银地。
“奉杜相公之命,过来巡查一下银库。”周珩说,“近来的收支账目,与库中存银,是否完全吻合?”
“这下面便是了,你们跟着我,里面比较暗,走路时小心一点。下去以后,不要乱碰东西。”手分提醒道。
“周舶干,今日怎有空来这边?”掌钱帛的手分(官名)恰好从银库中出来,见到周珩等人,打了声招呼。
几人陆续步入甬道,小心谨慎地下沿着石阶下到了最下方的地库中。
市舶库位于司衙以东,进出口货品的库房排排相接,两院分立。而银库则在市舶库的后方,四周有重兵把手,剑戟森然。
地库中也有官差看管,各守一片区域。
见他能领会其中意味,柳音离欣然一笑。在他的印象中,陈佐尧的确聪慧过人,只是不屑于趋炎附势,更对于世故圆滑那一套表现得不喜。
昏黄的灯火映照下,那架子上一层又一层的白花花的银锭子十分耀眼。看其数量,至少也有数万万两。
“人情世故……”陈佐尧口中念叨完这四个字,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么多钱,还是生平第一次见。”柳音离眸子里光芒闪烁。
“我可没有整蛊你。”柳音离神色淡然地说,“杜相公一片热情,你若不做些回应,怕是他会很不高兴。不管你心中有何芥蒂,我只希望在市舶司内,你们之间的关系能看起来十分融洽。不仅仅是对你好,也便于我们在此查案。”
然而陈佐尧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些银子上,他的手在墙壁之上敲了敲,发现局部是空的。墙壁上每隔固定距离便可见镂空的花形孔洞,手靠近时,有风拂过,由此可以推断这些镂空孔洞都是用来通风的。
“没有。”陈佐尧沉着脸,“只是酒席间你偷偷把我杯里的茶换成了酒,当着我叔父和伯雍的面整蛊我,这样不太好吧?”
这个地方守卫如此森严,想夹带出去一锭银子似乎都很困难,若是在此处将那万两银锭和锡锭进行调换,更是行不通的举措。
“怎么了,我的脸上有写着‘线索’两个字么?”柳音离斜睨了他一眼。
“每月税银入库前,都会进行仔细查验的吧?”
路上,陈佐尧恍然想起柳音离灌他酒的事情,于是侧脸看向她。
“当然。”手分回答,“无论是银子的分量,还是成色,都会仔细查验。市舶司接近半数的获利是来自对商货的抽分,这是实物形式的市舶税,会随朝廷博买的货品一同运往京师。但即便是这样,因为海贸繁荣,每月依然有大量银钱进账。税银不是小事,出了问题,我们可是要掉脑袋的。”
三人出了前庭,绕小径前往市舶库。
听闻此言,陈佐尧不禁托腮。
“下官明白。”
经过仔细查验的税银,入库前是没有问题的。在地库里想要完成“偷梁换柱”的把戏也是不可行的,那么税银被替换应该出现在之后的流程中。
“若遇阻碍,尽管对我言说,希元奉旨前来查案,应给予最大的方便。”
“到每月向国库转交税银的时候,银锭在地库中装箱后,是直接抬出去装到漕船上么?”陈佐尧问。
离席之后,杜杞将周珩拉到一边,千叮万嘱地要他配合陈佐尧探查案情。
“并不是的。”周珩回答,“银两出库,手分与主管文字记录支出账目,准备装船的银两会被转移到另一个库房中,等待安排漕船,与押解官卒。”
酒宴风盛,一行人酒足饭饱。
陈佐尧的眸子中闪过一道微光,“这边没事了,带我们去那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