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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无梦之夜

“找李京。”

“找个人?找谁?”

“李京?这名字怎么好像听过呢?甫阳市的李京……”我咕咕哝哝地回想,忽然想起,“哎呀,甫阳市的李京,不会跟季伟民那个叫李京的朋友是同一个人吧?他做什么的?”

“你不是说你姥爷住在甫阳市吗?你以前经常去甫阳市,对那儿我想应该比较熟悉,最近两年你不是为了三眼怪婴的事儿还特地去过几次吗?我没去过,现在想去那儿,但人生地不熟的,合计让你陪我去呢,帮我找个人。”

“厨师。”

“什么事?”

我一惊:“难道真是同一个人?他是你什么人?为什么找他?”

“廖宇,我这次来看你,其实是有事想求你的。”程野看起来很犹豫。

程野用右手搓脸,连带着,把那头精短的头发也给摩挲一遍,看着李小钰,眼里流露出为难来,好像是拿不定主意他下面的话应该不应该跟我说,又好像是拿不定主意他下面的话应该不应该当着李小钰说。不过他在经过一番犹疑不定后,最终还是拿定了主意,决定要当着我和李小钰说。

我遗憾地叹口气:“他又不傻,那次之后,我一直没有再看见他。”

“首先我要跟你说,廖宇,因为我上次跟你见面时听你说过老金饭店的事,所以也就知道那个季伟民被他朋友李京怂恿去铜城开饭店的事。而我要找的这个李京,就是那个季伟民的朋友李京。”程野抬抬嘴角,做出一个苦笑表情,“你知道那年李京带着季伟民来铜城是找谁合伙开饭店吗?是找我爸程荣光。”

“要不再遇见他时,你就报警吧,这样太危险。”程野说。

我和李小钰都很惊讶:“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小钰不看我,把脸扭向另一侧,不吭声。

“我也是前不久听我妈说才知道的。我妈看我大了,我爸也不在很久了,我和我妈的关系也恢复了,所以才决定跟我说那些事的。那些虽然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但我妈说我有权利知道,一个儿子有权知道他爸完整的形象是什么样的。”

“我跟你说,那就是杨聪。”我瞪着眼睛,一字一字地对李小钰说,“他即便戴着棒球帽和黑口罩只露俩眼睛,我也能一眼把他从人群里给认出来。”

我的眼前出现一副景象,那是在国庆假期,我和魏宁在古寺广场漫步聊天。树下的草坪上,醉倒的程荣光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呼呼大睡,他的衣服被几个淘气的男孩掀起,用签字笔在他巨大的肚皮上开开心心地涂抹乱画,他睡相丑陋,一只破烂的皮鞋掉落一旁。

“没事儿,没受伤,那不是杨聪。”李小钰解释,“大半夜的廖宇跟踪人家,人家还以为是抢劫的或者变态呢,当然要跑了,见廖宇追,一气之下就动手打了廖宇。”

“我爸本来是个挺正常的人,不是酒鬼,也挺有上进心的,变成后来那样全是因为李京,可以说,李京毁了他,害死了他。”

“把你推倒了?”程野关切地问李小钰。

“李京害了你爸?”

我把身体稍稍朝前探,凑近程野,神秘而谨慎地压低声音:“那天夜里,我跟踪杨聪,但因为李小钰弄出动静,被这个狡猾的王八蛋给发现了,他要跑,我赶紧追上去,他突然出手攻击我,下手依然非常凌厉凶狠,几拳把我打倒。李小钰见我挨打,冲上去保护我,那个王八蛋连李小钰也不放过,一把给小钰推倒在地上。”

“我爸跟李京是战友,我爸先结婚,李京结婚时,我妈已经怀我,他去甫阳市参加李京的婚礼。头一天晚上,几个战友凑一桌喝酒,我爸从来不胜酒力,很快喝吐,李京就让我爸先回去休息。战友们休息的地方不是旅馆,而是借用的李京的一个堂哥家,那晚他堂哥和嫂子特地没在家住,住到朋友家。李京的老婆麻烦她的闺蜜给我爸去休息,那个闺蜜是她的初中同学,就是老金饭店的金霞。”

李小钰绷着脸不语。

“啊!金霞!”

我看着李小钰冷笑一声,仿佛听见了这世间最幼稚的话:“是不是杨聪,你凭什么判断?你又没见过,我才是见过杨聪的人,我当然能确定那是不是杨聪。”

“到了地方后,我爸见房子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和金霞,又见金霞模样不错,就借着酒劲骚扰金霞。金霞要跑,被我爸给拽住,我爸要……你们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李小钰冷淡地说:“我是看见了,但那不是杨聪。”

“该不会那个强奸金霞的人是……”

程野无奈地摇摇头。

“没错,正是我爸程荣光。当时金霞拼死挣扎,我爸说了很多可怕的话吓唬她,又对着她的肚子来了一拳,她就不敢也没有力气挣扎了,我爸就得手了。”

“我最近新认识一个朋友,叫姜志新,在他的帮助下,我在我们市发现了杨聪的踪迹,他经常在我们市的证券交易所附近出现,我最近总在夜里去那儿埋伏,已经好几次亲眼看见他的身影,不信你问李小钰,每次她都在场,她都看见了。”

我与李小钰惊得面面相觑,原来那个强奸金霞的人竟然是程野的爸爸程荣光。

我无法回答程野的问题,躲开他的目光,低头看手中的空酒杯,看了会儿,抬起脸,已然把他刚才的这番话给忘得一干二净,继续严肃地说:

“完事后,金霞要走,我爸酒醒了,害怕了,不让走。这时李京两口子恰好回来取烟,就知道了这件事。李京两口子只能劝金霞,说了好多的话,我爸还给金霞跪下了,痛哭流涕,金霞终于答应不报警。当然了,他们具体都说了些什么话,我妈是不可能知道的。”

“我说?我说报仇就是,你应该为楚满越活越好,不应该为他越活越糟,那样的话,楚满死不瞑目,最后得意的还是杨聪不是?你说,杨聪希望你过得好,还是过得不好?他死也好,活也罢,你说,他是希望你记得他,在乎他,还是不记得他?不拿他当回事儿?”

又是下跪,我想,看来这个程荣光每遇见重大难题,第一个反应就是下跪。

“你知道吗?那你说说什么叫报仇?”

“我爸回到铜城后,每天忐忑不安。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偷偷给李京打去电话,打探金霞的情况。李京却莫名其妙地在电话里说金霞死了,是被我爸强暴之后自杀了。我爸差点儿吓死,接完这个电话后,从此成了一个……嗯……再不能勃起的人,他……”程野难堪地看了一眼李小钰。

“什么叫报仇?”

“阳痿?”我说。

“是得活下去,我得为楚满报仇呢。”

“对,彻彻底底的失去了那功能。”

程野叹了口气:“事情都过去了,死掉的已经不在,活着的还得继续活下去不是吗?”

李小钰的脸上倒没有什么难堪的表情,很平静,也很严肃,显然是在认真听。

“怎么没关?楚满是怎么死的?”

程野说:“对于一个年轻的男人来说,这可是太要命了,我爸成为他口中的废人,从此自卑,痛苦,性情一点点变得古怪。他那时经常和我妈吵架,后来为了逃避现实的痛苦,沉迷喝酒,渐渐变成一个对现实里的一切都不在乎的酒鬼。”

“廖宇,那个恶魔死还是活,都跟咱们没关,总想他干吗啊?”

原来程荣光是这样变成酒鬼的。

“用不着故意岔开话题。”我懒得跟李小钰说什么,对程野说道,“杨聪没死,怎么能证明他死了?谭晓琳说他死他就死?死要见尸,或者得有证据证明。”

李小钰忽然开口:“所以你认为,如果李京不撒谎,你爸就不会阳痿,你爸不阳痿,就不会变成酒鬼,不变成酒鬼,就不会有那样的结局,所以是李京害死了你爸?”

李小钰坐在我旁边,偷偷给程野使眼色,并快速摇头,示意程野别聊这个话题。我看程野那与李小钰暗暗交流的眼神以及表情,猜到李小钰在干吗,这情景可不是第一次出现。我转头,怒视李小钰。李小钰低头玩手机,玩几秒后抬起脸,装出一脸的无辜,问我干吗。程野赶忙叫我,说要是他回铜城开饭店的话我有什么建议。

李小钰的愤怒再明显不过,程野惭愧地笑了一下:“我明白你的意思,当然不是这样,不该怪李京,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作下那样的孽。”

“杨聪?他不是死了吗?”程野吃惊地蹙着双眉。

“那你去甫阳市找李京,目的是什么呢?”我问。

一瓶啤酒下肚后,我才跟程野讲起我最近在本市发现了杨聪踪迹的事。

“我就想问问,他当时干吗撒谎说金霞自杀了。”

刚到晚上8点钟,饭店里食客正多,我们旁边那桌的五个人是一家的,带个四五岁的男孩,男孩很是吵闹,要不是程野说话分散我的注意力,我真有可能烦得忍不住呵斥那孩子。

“这很明显吧?”李小钰说,“你爸在李京的大喜之日,强暴了他老婆最好的朋友,有比这个更恶心人更恶劣的事吗?”

李小钰热情地一再劝程野多吃菜。这家连锁饭店是新开的,最近很火,菜的味道也确实不错,至少相当符合李小钰的口味。

我和程野不禁都点头。

昨天程野给我和李小钰分别打过电话,说这段时间不忙,要回铜城看田原,像上次一样,想顺路在我们这里停留一下,看看我和李小钰。

“李京两口子心里一定憋了一口恶气,出于报复心理吓吓你爸,太正常不过了,没准因为你爸那件事,李京两口子的感情都受到影响,那段时间每天在吵架呢。”

我一口气喝下多半瓶饮料,点点头。

“有道理。”程野长叹一声,“其实这些我都想过,其实找不找李京也是件无所谓的事,只是好奇罢了,毕竟这太让人……怎么说呢,我身为儿子……说不好的感觉。”

“程野快到了,我们该去火车站接他了。”她说。

“哎呀!”我吃惊地看着程野,“这不是说明,你和杨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嘛?”

她放下毛巾,拿起一瓶凉茶,拧开盖子给我喝。

“显然是这样。”程野无可奈何地看着我。

“我渴。”我虚弱地说。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又做那个在隧道里跑的噩梦了?”李小钰从塑料袋里拿起事先准备好的凉凉的湿毛巾,凑过来温柔地给我擦脸。

“我爸一直没敢说出这个秘密,过了些年,有一次喝醉酒,才被我妈给问出来。我妈本来就瞧不起堕落成酒鬼的我爸,这回更加恨我爸,和我爸的婚姻终于彻底走到尽头。我妈要走,我爸苦苦挽留我妈,还发誓说自己会振作起来,为证明自己不是瞎说,特地给李京打了几个电话,跟李京研究出一个合伙开饭店的项目。”

我往后靠在椅子里,满脸大汗地呼哧呼哧喘气。

“这就是李京带着季伟民来铜城开饭店的缘由。”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把我推醒的人是一直守在我身旁的李小钰,她的手在轻轻拍我的背,在我醒后,那拍的动作变成了抚摩。

“可惜我妈离开我爸我的心意已决,还是走了。我妈带走了属于她的所有钱,我爸于是一名不文。李京和季伟民来到铜城,见到一个穷光蛋的我爸,他们就把我爸给踢出局了,两个人合伙开起饭店。”

现实中,那充满阳光的自习室里,那些刻苦学习的同学们都在好奇地看着我。

“哪家饭店?”我相当好奇。

有人在身后推了我一把,我终于摆脱了这种循环,倒下了,摔在地上,然后从噩梦里惊醒,回到现实。

“据说两人不大和睦,一年后,李京退股回了铜城,剩下季伟民自己支撑。再然后,在这边无亲无故的季伟民失踪了,现在已经知道,是被复仇的杨聪给囚禁了起来。”

梦见一个空旷巨大没有尽头的隧道,无论怎么跑都跑不出这条隧道。被大火焚烧的楚满痛苦地哀嚎着在地上爬行,朝我爬,不停地喊我名字,喊廖宇啊,我太难受啦,太疼啦,你救我啊。我急得围着楚满不停地跑,看着他的惨状大哭落泪。我喊救命,来人救命,在隧道里跑,跑不到尽头,找不到帮手,只有无尽的黑暗。我不停地跑,累得精疲力竭,眼见就要昏倒,可始终没有昏倒,永远处在要昏不昏的最痛苦的状态。还是在跑,楚满还是在嚎叫,还是要昏倒不昏倒的状态,无限循环。

程野所讲之事让我震惊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和李小钰送他回到旅馆后,我回到寝室,打开电脑,登录聊天工具,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给“猛犸”留言。

接着,我又开始做那个可怕的噩梦。

我说:“我知道你还活着,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对,这才够朋友嘛。”

等了一个小时,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回复。

“一直找到把你找到为止。”

我又一次留言:“那个强暴金霞的人,你肯定不知道是谁吧?今晚12点,我们在证券交易所门口见面,我会让你知道,你的爸爸是谁。”

“要是找不到呢?”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回复。

“找你呗。”

我再一次留言:“我知道你会去的,这是你知道真相的唯一机会。”

“刚才我的脑袋要是没有冒出来,你怎么办?”楚满把一条胳膊搭在额头上,翘着腿,躺在沙滩上一动不动地问我。

看看时间,已经夜里11点多,断电后的寝室楼里黑漆漆的,同学们已经上床睡觉,好像最后一个玩完手机的都进入了梦乡。我拎起椅背上的外套,揣上那把前两天特地买的匕首,出了寝室,悄悄溜出寝室楼。

我们俩疲惫不堪地躺在沙滩上,天空湛蓝,白云悠悠在眼前飘移着,猛烈的阳光照在脸上,晃得我睁不开眼睛,但感到浑身上下是说不出的舒坦,像躺在晒得发烫的新棉花里。

午夜的证券交易所门前,我抱着胳膊站在台阶下面,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午夜12点,抬起头,视线偶然从对面的街口掠过,忽然注意到街口的暗影处,一个人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戴着棒球帽,虽然看不清脸,但我感觉得到,他正在目不转睛地看我。

楚满的脑袋沉到了水里,没有再浮上来。我疯了一样大喊,嗓子因为用力发出了让自己特别陌生的声音。我不停地喊楚满的名字,让他坚持,说我马上过去拉他。楚满的脑袋突然从我面前钻出来,用一只手抹着脸上的水,哈哈大笑。我愣住了。他搂着我的肩膀,往河岸方向走,笑着说他在逗我玩。

“我知道你肯定会来的!”我横穿马路,大步朝对面走去。

楚满突然哎呦一声,开始在水里胡乱扑腾。我惊恐地大喊问他怎么了,他说脚抽筋了,在水里痛苦地挣扎,脑袋一浮一沉的。我急得直跺脚,喊了几声救命,四处张望,没有半个人影,只好在河水里往楚满方向挣扎着迈步。

那个人影往街道里面一闪,消失了。

我们各骑一辆自行车,比赛似的朝前猛蹬,简直有要起飞的感觉,一口气飞驰出城市,飞驰到城北的大河边,飞驰让我们大汗淋漓,我们脱掉衣服,跑进河里,我因为不会游泳,只在水浅的地方玩水,楚满会游泳,往河心的方向游。

“你想把我带去哪儿?”我奔跑起来,并不奇怪他的行为,他是逃犯,他是狡猾的警觉性极高的杨聪,怎能如此轻易地信得过我,他当然要找个对他来说绝对安全的地方。

黄嘉俊始终没有屈服我们,在我们放他离开时,他让我与楚满有种别走,他要找人把我们俩给废了。楚满说他在吹牛,但还是带我走了。

穿过马路,很快看见他的背影,他正沿着马路疾走,扭头看我一眼,见我已经离他很近,便小跑起来。见他小跑,我也加快脚步,把午夜死寂的夜踏出乒乓球撞击球台般的清亮声响。他又扭头看我,脚下忽地一绊,踉跄一下后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是绊到了一堆碎瓷砖和破砖头,旁边的店铺正在装修,那些是拆下来后没来得及运走或者是丢给环卫工人的废料。

楚满松开黄嘉俊的头发,劈头盖脸地打黄嘉俊,打得黄嘉俊抱起脑袋蜷缩在地。我在楚满的示意下,再次上前打黄嘉俊,踢足球似的踢他,踢肩膀,踢肚子,踢后背,踢大腿,但其实并没能狠下心使大力踢,更像催眠自己的表演与对黄嘉俊的恐吓。

“我没报警,放心吧。”我走到他面前,喘得说话吃力。

楚满示意我打黄嘉俊,但我没敢动,他就自己打,用脚踢,用巴掌扇,折磨了一气,又向我示意。我鼓起勇气,助跑几步冲上去,飞起一脚踹在黄嘉俊的胯骨上。黄嘉俊身体一歪,跪坐在地,哎呦一声呻吟,继续唠唠叨叨地咒骂。

他突然抓起身边的一块碎砖掷向我,碎砖瞬间打在我的脸上,我捂着脸啊呦一声弯下腰时,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手里抓着半截砖头,冲上来,一砖头拍在我的头上。我听见脑袋里砰然一声响,双腿一软,立即跌坐在地。他高举砖头,几乎跳跃起来,对着我的脑盖,又是一砖头。我又听见脑袋里发出砰的一声,身体便沉如石碑般砸在地上。

楚满张开胳膊拦住黄嘉俊,让他给我道歉。黄嘉俊说,小逼崽子,给我滚蛋。楚满说,你道歉不道歉?黄嘉俊说,我道你妈歉。黄嘉俊先动的手,抬脚踹楚满。楚满敏捷地躲避开那一脚,然后跳跃着扑上去,双手揪住黄嘉俊的头发,用力往下压,把他的头压得比他的背还低,他就动弹不得了,撅着腰,也不能抓到我们,也不能踢到我们,丧失了还手之力。

他站在我面前看我,见我不动,才扔下砖头,呼哧气喘地转身离开。

那个午后,在菜市场后面的小胡同里,我们算准了时间,算准了路线,堵在了黄嘉俊回家的必经之路上。那是个喧闹却死寂的时刻,城市被烈日烘烤得灰突突的,所有生命都躲避起来,四处张望,看不见一个人影,死寂得像一座死城,可感觉上,又很喧闹,那些炸肉串炸鸡排的味道,饭店厨房排气扇吹出的油烟味道,瓜果梨桃腐烂的味道等,纷纷在空气中放肆地飘荡,营造着城市的喧嚣。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掏出兜里的匕首,亮出尖刀,跌跌撞撞地追上去。他听见我的脚步声,惊慌扭头,在看清我的同时,我手里的尖刀已经刺入他的肚腹。

今天,我梦见楚满为我报仇痛打黄嘉俊的那个夏日午后。

“我今天就是来要你命的,你杀了我最好的朋友楚满,我为我的朋友报仇。”

做梦,各种各样的梦,频繁地梦回往昔。

他的手试图抓我,但疼痛使他缩回了手,双手捂着肚子,跌坐在地,弯着腰痛苦地呻吟。

虽然是姿势不舒服的睡眠,虽然是做噩梦的睡眠,可那总比没有睡眠要好得多吧?假如失眠以来,我每天都不来这间自习室里补充一点睡眠,坚持硬抗,我想我早就因为身体的崩溃而重重地摔倒了。

“但我说话算话,我现在就告诉你,当年强奸你妈的人是程荣光,程荣光你知道吗?是那个企图用木棍打死我但被你阻拦了的程野的爸爸,所以程荣光是你爸爸,程野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不过程荣光已经死了。现在,你的死期也到了。”我攥着尖刀上前。

我建议那些像我一样睡眠生了怪病的人,假如夜不能寐困扰着你,不妨找一个人气旺的大学自习室,在阳光明媚的白天,坐在靠窗的位置,让透过玻璃的阳光充分地暴晒自己,趴在那些努力学习的人群中,枕着手臂,会感到无比的安心,也会很容易睡着。

突然有人从后面冲上来,我吃惊扭头,没等看清是谁,刚才已经伤害过我的那截砖头,一下子拍在我的脸上。我朝后面摇摇摆摆地退,没退几步,摔倒在地,捂着脸,仿佛时间倒流,回到了谭晓琳挥刀砍我脸的那一时刻。

秋冬时节,坐在温室里,隔着玻璃看外面的阳光,你不会知道外面有多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