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上海那家医院为你做流产手术记录的复印件,孩子是谁的?”
“我跟着父母亲一起去的,他们在上海讲课,这有什么奇怪的。”
吴稚珺被深深激怒了,腾地站起身,怒道:“你究竟想问什么?如果只说些无聊的东西我现在就离开。”
老吴盯着她:“不仅仅如此,我还知道你为什么去上海。”
“坐下!”老吴低声命令,“我说这么多,就是要确认你们之间相恋的事实,你只有承认这一点,我们的谈话才能进行下去。”
“你怎么知道我去上海?”
“好,我承认那时我们相爱,这没什么不可见人的。”
她心中极为震惊,她和林诚一直认为自己行事谨慎,这段隐秘经历不可能有任何人知道,谁知竟从眼前这个人嘴里轻松吐出,他究竟了解多少?
“所以,他出逃后一定会来找你,也许他已经获得你的帮助,也许他还要等一些时间才过来。因为林诚认为你们之间的恋情无人知晓,只有找你帮助才是最安全的。”
“大学时期你和林诚相恋过,一直到毕业后才分手,原因是你和家人突然去了上海,对不对?”
吴稚珺反问:“你怎么知道?”
吴稚珺脸一红,尴尬地喝了口茶。
老吴笑笑,道:“又忘了?不可以向我提问。至于你们之间的秘密是如何被发现的,将来我会亲口告诉林诚。”
老吴缓缓地说:“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不可以向我提问。”
“哼,林诚如果遇到你,说明已经被抓获,知道有什么意义?”
“喔?我会遇到林诚?他现在什么情况?我们自从大学毕业后一直没见过面。”
老吴不置可否地说:“我找你只有一个目的,如果你有机会见到林诚,请他主动与组织联系,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管他受过什么不公正对待,只要回来把事情说清楚,对大家都有好处。”
他摇摇头道:“第一,我的提问属于询问性质,不带任何强制;第二,我的出发点是为了林诚好;第三,我们这次见面你必须保密,不向任何人透露,除了,”他露出一丝微笑,“除了林诚,假如你遇到他的话。”
吴稚珺反诘道:“他讲得清楚吗?他能有机会讲吗?如果真有机会,他又何至于选择流亡?我们相处过几年,他的脾气我了解,若不是无法忍受他必定不会做出那样极端的事。”
吴稚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道:“我可以理解为审讯?”
老吴默然,低下头想了会儿道:“每个单位都有复杂的一面,公安系统亦非圣土,我不能对你做出保证或承诺,但我可尽力而为,将事情尽量向好的方向发展。你也明白,像他那样长期流亡在外与组织抗衡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其实自从我出现在你面前,你就应该知道怎么回事,没有绝对把握,我不会贸然跟你见面……这次我来专门调查他违反组织纪律,擅自出逃的事件。你有义务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
“我知道,可是他未必来找我。”吴稚珺坚持不松口。
“林诚?喔……你问这个干吗?”
“如果仅仅为了逃亡,以他的技能水平不难找到糊口的工作安身养命,但是林诚不会甘心的,他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努力,这就必须要找到可靠的人提供帮助。”
老吴眼看着门外,不经意间问道:“你和林诚是大学朋友?”
“他想干什么呢,你认为?”她乘机反问。
吴稚珺“扑哧”一笑。
老吴沉吟了会儿,说:“总之与他流亡有关,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这是我的电话,欢迎你随时与我联系,当然如果林诚愿意的话也可以和我联系。”
老吴笑道:“你没有经过特殊训练,不会撒谎。你知道真正的撒谎应该怎么做?要勇敢地盯住对方的眼睛,态度坚决地说出假话。”
吴稚珺接过纸条。
老吴盯着她足足看了有一分钟,直看得她心里发毛,勉强笑道:“怎么了?”
老吴又道:“你记住,今天我们见面绝对不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提及,还有,我能找到你,意味着别人也可能找到你,你要注意自身安全,就这样,我走了。”
她头脑中转了转,故作茫然地摇摇头。
吴稚珺怔怔捏着纸条看着他转眼间走出店门消失在视线之中。
老吴轻啜一口茶,缓缓道:“你知道我的来意吗?”
几小时后她来到东关宾馆——自从在昌平摩托城遇到李亦然后,林诚不敢再住那套房子,每天任意变更居住地点,与吴稚珺联系也改成公用电话进行。
她迅速扫了一眼,浅绿色皮封面上一行烫金大字:驷城市公安局。心中不由一惊,再抬头看他时眼中已带有警惕和戒备。
因为他担心吴稚珺已被全面监控。
刚坐下,老吴掏出工作证出示给她看,道:“别担心,我不是坏人。”
听完她讲述与吴局见面的情况,林诚反而放下心来,拍拍她说:“不要紧,他确实没有恶意。”
吴稚珺想想反正大白天不怕有什么危险,去就去,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茶座。
“你怎么知道的?也许他是想骗你出来。”
老吴笑笑,“只坐一会儿,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的,请吧。”他的笑容亲和谦逊,可语气却很坚决,身体正好堵在她前进的角度,仿佛不容她拒绝。
林诚说:“他在你面前露面,就是在警告我,我在Z城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要多加小心,其实上次李亦然也是,如果一见面他就出枪,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直觉这个人的出现与林诚有关,本能地想回避他,说:“对不起,我要上班,喝茶会浪费很长时间。”
吴稚珺道:“喔,这里面学问倒不少。”
老吴手一指:“那边有个茶座,我们到里面坐坐,边喝茶边谈行不行?”
“像他这种老警察,在外人面前显示的一言一行都有极深的含义,有时需要拐几个弯才能琢磨透。以他的精明,自然判断出我们已见过面,而且得到你的帮助,按照这个思路,他在你面前说的话其实就是说给我听的。”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除了提出警告,他还想暗示什么?”她饶有兴趣地问。
“你可以叫我老吴。”
“可能他对费铁峰也有所怀疑,但苦于找不出线索,因此他需要我在暗中调查,还有他在提醒我们之间联系要谨慎,费铁峰早晚会查出这层关系。”
吴稚珺下意识后退一步,打量着面前这个男子,他约五十多岁,中等身材,精明能干的脸上显出几分镇定与和蔼。她惊疑地问:“你是谁?”
吴稚珺道:“以后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我不打扰你。”
吴稚珺带着满心欢欣和紧张压迫后的释放感笑盈盈走出大厦,看看表已经近十一点,决定先到单位转一下,刚抬手招出租车,便被旁边不知何时多出的一个男子轻轻压住手臂,悄声道:“吴小姐,我们可以谈谈吗?”
“但我总觉得奇怪,我在Z城的行动相当小心,几乎没有泄露身份的可能,可李亦然和吴局居然先后找到这里……会不会某个环节出了差错?”
郑婕与吴稚珺迅速交换眼色,两人又聊了几句后吴稚珺起身告辞。
他站在窗前苦苦思索。
吴稚珺接过手机迅速拨通一个长途,边走边随便扯了几句进入会议室。郑婕与杨铮的谈话还没有结束,她挂断电话,道声“谢谢”交还手机。杨铮此时心思全在郑婕那边,看也没看便塞到身上。
“会不会我粗心大意把你暴露了?”她惴惴不安道。
“吱——”林诚开门出来,将手机交到她手中,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唔,关于我们俩的关系,吴局一定是先发现你,然后才调查出你到上海的秘密……问题是他怎么发现你的呢?……”
水池旁的吴稚珺固然紧张不安,厕所内的林诚压力更大,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手机拆开把窃听器装进去,如果时间太长会引起杨铮的怀疑,到时就弄巧成拙了。为了不出任何差错,昨天吴稚珺特意偷看了杨铮用的手机型号,到商场买了个一模一样的手机,林诚在家中反复练习拆卸,最后基本达到可以在一分二十秒内完成所有工序。
吴稚珺坐在床边,随意晃动着小腿笑道:“平时我在单位也算聪明过人,可到了你们这些警察面前简直像笨蛋。”
所以才出现一连串巧合的连环戏。
林诚看着她那双白嫩嫩的小腿,突然眼睛一亮:“你的包!”
为人爽直的郑婕听得义愤填膺,说没想到现在这个社会还会有仗钱欺人、棒打鸳鸯的事情发生,她愿意为这对恋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吴稚珺说需要她从两方面协助,一是上门查杨铮的账,听说这家伙生意上有些来路不正,经常有莫名其妙的收入支出;二是设法搞到杨铮的手机,从他的电话记录和短信息中寻找女朋友的下落。郑婕想了想说问题不大,反正税务局每年都有稽查私营企业账务的任务,只要选准时间,配合巧妙,一定可以摆平。
“嗯,什么?”
为了让郑婕密切配合行动,林诚精心准备了一个故事让吴稚珺讲给她听,故事梗概如下:林诚(不露面的受害者)是吴稚珺的大学朋友,有个相恋了五年的漂亮温柔的女朋友。本来两人已经准备结婚,谁知被杨铮从中破坏硬插一杠子,仗着有钱买通女朋友的父母亲逼她与林诚分手,父亲和家人硬将她带离胥市到一个林诚不知道的地方。林诚绝望之下想自杀,正好被吴稚珺救下要帮助他。
“季梅的挎包跟你的不一样!”
郑婕是城区税务分局税政科副科长,与吴稚珺小时候同在一个院子里面长大,属于闺中密友,平时无话不谈,隔些日子就要聚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
吴稚珺拿起小挎包,迷惑地说:“式样差不多啊,颜色也类似。”
要完成这个任务,郑婕是关键人物。
“在有经验的警察眼里差别太明显了……你说过那天晚上季梅怀疑外面有人监视?”
在杨铮手机中安装窃听器是林诚计划中的第二步。随着走私物品被海关查获,税务局检查人员进驻公司,惴惴不安的杨铮必然要频繁与章天宏联系,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获得大量有效的证据和线索。两天前的夜里,林诚携带手提式电脑第二次潜入这座大厦,在富利公司上面的通风层接上电源和相关设备,将接收器转接到电脑上,然后在杨铮办公室内的电话里装上窃听器,这样凡是杨铮在这座大厦内拨打或接听的电话都被自动转换为音频文件存到电脑中。但是考虑到习惯性和安全性,杨铮与章天宏联系应该用手机比较多,因此更重要的是要在杨铮使用的手机内装上窃听器。
“但她又说不一定针对我们。”
吴稚珺拿着手机直奔洗手间,林诚正等在那儿。他接过手机,迅速进入男厕所反锁上门,吴稚珺则忐忑不安地在外边水池边洗手望风。
“就算随便看一眼,这种破绽也漏不掉的,”林诚叹了口气,“幸好遇到李亦然,如果是老徐就惨了,他肯定要在我身上挽回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