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诚眼都不眨:“你数,我听。”
“我数‘1、2、3’,两人同时扔下枪,然后自由搏击,击倒对方为胜。”
“爽气!听好了,1——2——3!”
“怎么开始?”
两人扔掉枪,眼睛紧紧盯着对方,慢慢游动身形,寻找对方动作中的破绽。
“那你只好继续追查,保守秘密是我们这些人的基本守则……同意我的建议?”
昏迷中的吴稚珺隐隐听到两人对话,努力睁眼,嘴里喃喃道:“林……诚……”
林诚笑了笑:“如果你输了呢?”
林诚下意识朝她看了一眼。
小贾抬抬枪口:“这个秘密等到分出胜负后再告诉你,让你带进坟墓。”
小贾单掌势如奔雷当头就劈,林诚右臂架住,后退半步挡住他下面偷袭的飞腿。不料小贾这一掌势大力沉,林诚居然没完全架住,右臂往下一沉,掌缘切在肩头,痛如火燎。林诚不退反进,右肘猛击对方腰际,小贾赞许地叫道“好”,侧身卸力将林诚推出一米开外。
“你为谁工作?”
两人再次处于对峙中。
“现在说这些已没有意义。”
经过短暂的交锋,彼此基本摸清对方的实力,四个字:超出意料。
“其实这付好身手可以做更多对社会有益的事。”
16层的战斗已经转移到14层,经过两个楼层的枪战,仇浩身边只剩下一个金刚,更令他头疼的是,打了半天竟然没摸清楚对方的真正位置。饶是仇浩久经沙场,多少打打杀杀的场面都经历过,面对这种看不见的对手反有些心寒。他悄悄掏出手机打给小贾,里面传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原因很多,一言难尽,总之是我自己选择的,将来即使死在这条路上也不后悔,感觉还不错。”
“妈的!”仇浩咒骂道。
林诚沉默片刻:“为什么走这条路?”
硕果仅存的金刚贴着他耳朵说:“老大,我冲出去引开他,你赶紧跑下去。点子太扎手,我们这些人是逃不掉了,只要老大你冲出去,我们死也瞑目。”
“不是害怕吧?”小贾嘲讽地笑道,“你是我几年来唯一欣赏的对手,为了表示对你的尊重,我才提议不用手枪。”
仇浩生出一丝感动,悄声道:“不能灰心,等楼上的弟兄下来会合,我们一起走。”
“我只是不太信任你。”
“不可能的,老大,”金刚道,“楼上的枪声越来越稀,他们几个恐怕顶不住了……老大,照顾好我们的家人!”
“你接受这个邀请?”
说完金刚猫身冲出去,怒吼着端起枪朝漆黑之中扫射,仇浩一咬牙迅疾拐下楼梯,拼命向下跑。
“很不错的创意,”林诚道。
“砰”,一枪打在金刚腹部,他晃了几晃,紧紧握着枪柄朝亮火光的地方开枪。
“我们扔掉枪,空手斗一回,败者听任对方处置,怎么样?”小贾道。
“砰”,又一枪打在他大腿上,金刚单膝跪地,仍然不停地开火。
林诚道:“你想怎么样?”
“砰”,第三枪击中头部,金刚挣扎几下,一头栽倒在地。
小贾道:“林诚,你是一条汉子吗?”
老徐从黑暗中出来,看看金刚的尸体,说了声“愚忠”,然后握着枪匆匆下楼。他好像隐约听到楼下有刹车声,也许是接应仇浩的车辆来了。老徐陡然停下来,站在楼梯转弯处窗口张望会儿,然后从身上掏出一根颜色式样都很特别的绳索,在窗框铁条上打了个死结,然后顺着绳索直滑下去。
两人僵持了十几秒钟。
二十多年的经验表明,凡是老徐想抓捕的逃犯,从未有一人溜出他的掌心,这次也不能例外。
小贾早有准备,也举枪对准着林诚。
第四轮搏击一开始林诚便明显落了下风,他的左眼角被打破,不停地流血,鼻子、牙齿因为重击不时渗出鲜血,肩部至胸口每一寸地方都疼,以至于小贾的重拳再击打到上面时有些麻木。
防盗门面板上映出一个淡淡的身影,紧接着林诚快速闪身冲进去,持枪对准小贾。
体力和体能储备是林诚最大的障碍,从火车逃亡后整天东躲西藏疲于奔命,回到驷城一直闷在季梅房间,身体没有得到系统恢复和训练,经不起这种拉锯战、消耗战,步伐、动作、反应比第一轮大幅度下降,精神也无法高度集中。
这一来场上形势发生逆转,李亦然神出鬼没的行踪使马仔们士气大衰,他们吃不准李亦然下一次会从哪个门出来,从而疑神疑鬼,眨着眼睛吃力地四下张望。李亦然仿佛故意增加他们的恐惧,硬是迟迟不出现。
小贾意识到林诚的困境,不再依赖技巧和身法,纯粹以力量进行压制,拳头如暴风雨般铺天盖地打过去,林诚左推右挡越发勉强,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斗至酣处小贾突然高高跃起,连续在半空中踢出十多脚,林诚边退边用双臂向两侧分,手臂被震得几乎没了知觉。
四个马仔还在盯着洗手间,不料旁边商务厅的门突然打开,李亦然抬手击倒一名马仔,其他三人迅速换位组织反击,李亦然又退回商务厅。
最后一脚林诚的双臂象征性挡了一下,被小贾突破防线旋风般飞踹到胸口,林诚如被雷击,身体失去平衡,踉踉跄跄摔倒在病床边。
四个人急匆匆步行下楼,刚到16层,只见黑暗中对面火光一闪,最前面的金刚倒下去,三人连忙卧倒举枪还击,楼道里顿时响起一片枪声。
林诚大口大口地喘气,汗水、鲜血模糊了他的眼睛,全身上下散了架似的没有一丝力气。
“从安全通道走。”仇浩沉声道。
“认输吗?”小贾带着胜利者的微笑问,擦擦嘴角的血渍,又前后摇晃颈部,显然林诚锐利的反击也让他受伤不浅。
三大金刚将仇浩夹在中间,飞快地走向电梯,等到了面前发现电梯没电,停止运行,不用说,一定被人做了手脚。
林诚挣扎着起身,身体抬至一半又无力倒到地上。
四支微冲一齐对准洗手间,李亦然从里面探了几次头均被火力网拦回去。
“哈哈哈,老实说击败你这样的对手,真让我很兴奋,”小贾边说边从腰间掏出另一把手枪,“和心爱的女人死在一起,这个结局不错,”他压下保险,“我来成全你。”
小贾倒背双手,看看昏迷中的吴稚珺,又看看密不透风连窗户都没有的房间和敞开的防盗门,笑了笑,坐到病床边双目低垂,两手平放在膝盖上,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
说着缓缓举起手枪。
付医生如获大赦,赶紧收拾东西出门。
“你……你为谁……工作?”
“谢谢,”小贾道,“你回去吧,这边不再需要护理。”
小贾一愣:“难得你临死之前还保持旺盛的好奇心,满足你的心愿吧,我的主人姓任,大家叫他任老。”
付医生扶扶眼镜:“如果没有药物辅助,可能……活不过三天……真抱歉,我已尽力了。”
“任老?”林诚重复道。
“付医生,她的情况如何?”
“好啦,向世界说再见吧。”小贾抬起枪口。
小贾冷静推开一道道门,最后站到一个全封闭防盗门前,按响门铃,有人在里面从窥视镜中看了一眼,随即开门。
“再见。”林诚静静地说。
小贾拦住最后一拨人,只说了一句话:“出去帮你们老大,这边有我。”
“砰、砰、砰”,连续三枪。
枪声一响整个17层炸了锅,马仔们有的冲出走廊接应老大,有的打电话通知接应车辆快来,有的直奔关押吴稚珺的房间。
小贾额头上多出三个血洞,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林诚,然后“扑通”倒在地上。
李亦然出枪速度远远快于仇浩,但有一点,他不想开枪,而是期望用枪威慑住对方——一是怕惊动其它人,二是要抓活口。仇浩可不管这一套,见他举着枪不开火,当下连开几枪将他逼回女厕所。
林诚手中多了一把枪,这是两人决斗前扔在地上的,他被击倒后正好坐在枪上,因此装作挣扎的样子掩护右手拿到枪。
两人打个照面,都愣住了,然后同时掏枪。
看着小贾的尸体,林诚一阵昏眩,喃喃道:“不能怪我,是你毁约在先拿出手枪的,再说这不是一场友谊赛,而是追查真相…… 珺珺,珺珺,听到我说话吗?我是林诚,我来救你了……”
就在他一脚踏入洗手间时,李亦然刚好由通风管进入,从女厕所里走出来。
吴稚珺没有反应。
洗手间在楼道东侧尽头,为了遮人耳目,走廊没开灯,黑乎乎一片。为了出行方便,仇浩今天特意穿了旅游鞋,加之平时落脚就轻,走到洗手间门口没发出一点动静。
林诚再也支持不住,软软倚在床腿上昏迷过去。
林诚的手机一直打不通,眼见离动身的时间越来越近,仇浩不禁有点焦躁,在屋里摔了两个杯子后,气呼呼出门上洗手间。
此时外面走廊上也归于平静,李亦然身负七处枪伤,勉强拖着身体往里面走,嘴里喊道:“林诚,林诚……”
17层共有六个办公室,两个商务厅,一个储藏室,当初由外地人整体购买,然后经过复杂的转让、买卖手续,最终由仇浩实际控制。17层对外挂牌是“鸿升保健器械有限公司”,实际负责申东集团所有见不得阳光的买卖,如联络赌客、筹办赌局、走私销赃、黑道往来,以及将不听话的人绑架到这里恐吓勒索。原先大厦背后有个地下通道延伸到两百米之外的出口,是运送货物的专用车道,仇浩设法买断这个通道,并在出口做了些伪装,时间一长人们便将通道的事忘了,好像压根没有过。
他站在防盗门口,吃惊地看着床上的吴稚珺和地上的林诚、小贾,失血过多的脸更加苍白,他张张嘴,却发不出声,身体摇晃两下,也倒到地上。
战斗从新世纪大厦17层洗手间打响,打响第一枪的仇浩没有丝毫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