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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就算再小再紧凑的团队,也有可以牺牲的人。我称其为俄罗斯雪橇定律。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旦觉得我们嗅到了他们的气息,他们就会抛出那个牺牲品,那个他们觉得可以丢弃的人。”

“什么?”罗纳德爵士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会冒这个风险吗?这样做不会太冒险了一点吗?”

“我不相信这些关于幕后主使的言论。”麦克尼尔摇着头说,“当故事听没有什么问题。当然了,他们中间肯定有个头儿,但我不相信什么犯罪大师。我想说,在这些犯罪背后有一个非常聪明的指挥小团体,由一位主席领导,集中策划每一次行动。他们掌握了某种优质技能,并且一直在更新自己的技术。同时——”

“我觉得他们有办法让那个人察觉不到自己是被推下了雪橇。他只会觉得自己是掉下去的。他会保持沉默,因为他觉得这样做很值得。当然也确实如此。他们有大量的金钱来谋划,这也让他们在金钱方面能够非常慷慨。那个牺牲品蹲监狱的时候,如果他有家人的话,他的家人就会得到照顾。他们甚至可能为他策划一场越狱。”

“没错,我敢说他们不在这里。也许他们在极圈附近的冰屋里,或者在摩洛哥的帐篷里,或者在瑞士山间的牧人小屋中。”

“那样的事情很多。”康斯托克说道。

“也许他们甚至都不在这个国家。”老爹轻声地说道。

“你懂的,我觉得,”罗纳德爵士说,“一遍又一遍地讨论我们的推测是没有什么用的。我们总是说些一样的东西。”

“这就像一个巨大的网状机构。我也认为一定存在一个行动指挥中心。在这个指挥中心里,每个行动都被精心设计、完善细节,每个步骤都配合得天衣无缝。就在某地,某人计划了这一切,设计出行之有效的蓝图,策划邮包失窃案或者工资单盗窃案。这些人就是我们要抓的人。”

麦克尼尔笑了。

康斯托克说:

“那长官,您到底想让我们做什么呢?”

“我们的对手都是些头脑很灵光的人。现在我们还没有接近他们。我们现在掌握的所有资料都只是有关他们的合伙人的。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哈里斯一伙参与其中,马科斯涉足了资金链的末端部分。海外联络人会和韦伯联系,但他也只是一位代理商。实际上我们对这伙人一无所知。我们知道他们各人之间、各个分支之间自有一套方式进行联络,只是不知道这个方式是什么。我们观察、跟踪他们,而他们也知道我们的侦查行动。在某处有一个巨大的信息交换中心。我们想抓的是那些策划者。”

“是这样——”罗纳德爵士思索了片刻,“在对主要问题的看法、今后努力的方向上我们都是一致的。我觉得,如果能注意到一些小细节:那些看起来微不足道、仅仅是有那么点儿异乎寻常的小细节的话,也许更有益处。要说清楚我想表达的意思有点儿难,但就像几年前的卡尔弗案一样。一块墨水斑,你们还记得吗?一块在老鼠洞前的墨水斑。到底有谁会把整瓶墨水倒进一个老鼠洞里呢?看起来这个问题不是很重要,而且也很难解答。但一旦我们无意中发现了答案,这个答案就带领我们继续侦查下去。大概——这就是我在想的事情。想一些奇怪的细节。如果你的脑中闪过什么有点异常的事情,不要犹豫,都说出来。如果你愿意,可以说一说那些虽然微不足道,但就是感觉有那么点格格不入的事情。我看到老爹点头了。”

看起来神态恍惚的警司安德鲁斯又开口了:

“你说得太对了。”总警督戴维说道,“来吧,小伙子们,试着说些什么。哪怕仅仅是有人戴了顶可笑的帽子这样的小事。”

“我觉得没有。都只是些小喽啰,只是链条上的一环。他们就是散落在各处的连接环。他们在某地迅速改装车辆然后交易;在体面的小酒馆里传递消息;在二手服装店里改头换面;哪怕伦敦东区的戏剧服饰供应商也会为他们所用。他们会给这些人报酬。这些人虽然发了一笔财,但事实上什么内幕都不知道!”

没有人立刻回应。在座的每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犹豫又不确定。

“这伙人中有谁值得我们出手逮捕的吗?”

“开始吧,”老爹说,“我先来抛砖引玉。真的,这只是一个好玩的故事,但我不妨说给你们听听。伦敦大都会银行的抢劫案,就是卡莫里大街分行。还记得吗?一长条的清单上满是汽车的牌照号、颜色和品牌。我们请人来指证,但他们是如何指证的!大概有一百五十多条错误的导向信息!最后经过筛选,大概有七辆车在附近地区被目击过,其中每一辆都有可能与抢劫案有关。”

“我们要抓的可能有一打人那么多。”康斯托克说,“我们知道哈里斯一伙与此事有关。卢顿市附近的一小块地方、埃普瑟姆的一家汽车修理厂、梅登黑德附近的一个酒吧、北方大道边的一个农场,这些都是他们的。”

“没错,”罗纳德爵士说,“继续往下说。”

“可是,罗纳德爵士,问题是,”麦克尼尔说,“我们该在什么时候逮捕谁呢?”

“有那么一两辆我们无法锁定。看起来似乎车牌被换过了。这样做也没有什么不妥,人们经常这样。最后大部分的车都被查到了。我只举一个例子:莫里斯·牛津,黑色轿车,车牌号:CMG265。一位实习警官报告说:法官勒德格罗夫先生是这辆车的驾驶员。”

“也许这是件好事。”戴维说,“可能它会成长得过快,然后就失控了。”

他看看在座的几位,他们都在听他说话,但并不是非常感兴趣。

“要我说,它的规模正在变大。老爹说得没错,它一直在成长。”

“我知道。”他说,“又一个错误。法官勒德格罗夫先生可是一个非常惹人注意的老家伙,长相极丑。然而,车里的并不是法官勒德格罗夫先生,他那时正在法庭上。他确实有一辆莫里斯·牛津的车,但牌照是CMG256。”他看了看大家,“没错,没错。你会说,这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你还记得那个实习警官报告的车牌吗?CMG265。非常相似,不是吗?就像是人们想记住一辆车牌号时常会犯的那种错误。”

麦克尼尔警督看起来孔武有力,他开口道:

“不好意思。”罗纳德爵士说,“我不太明白……”

“比我们原来预料得要大。”康斯托克说道。

“是的。”总警督戴维说,“这似乎并不能说明什么实质问题,只是,它看起来与实际的车牌太像了,不是吗?265——256CMG。这件事也太巧了,都是莫里斯·牛津的车,都是一样的颜色,车牌号只差一个数字,连车主人都非常相似。”

“我常想,规模带来的影响比人们想象得要大。拿个体户来做比喻的话,如果经营得当、规模合适,那必然生意兴隆。此后,如果扩张经营范围,将生意做大,增加人员,那么很有可能生意的规模一下就变得过大,然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大型连锁商店、工业中处于霸主地位的企业都遵循这个规律。如果它的规模扩展得恰到好处,那么就能成功获得收益。反之,将无法掌控。水满则溢,只有当公司规模达到合适的程度,并且经营有道之时,才是它成功之日。”“你觉得现在这场‘表演’的规模有多大?”罗纳德爵士咳了一声。

“你是说……”

警司安德鲁斯是一位金发肤白、体型瘦弱、看起来有点迷糊的男士,他沉思着开口道:

“仅仅是一个数字的错误。今天我们要讨论的‘深思熟虑之后的小错误’,似乎就是指这样的事情。”

“可算可不算。”老爹说道,“这可能会带来灾难。但就目前来看,该死的,一切运转良好。”

“对不起,戴维,我没有看出这件事里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点。”

“你觉得这对他们来说算是优势吗?”

“噢,我并不是想要强调什么。在银行抢劫案后的两分半钟,一辆莫里斯·牛津的、车牌号为CMG265的车在道路上行驶。实习警察在这辆车上看到了法官勒德格罗夫先生。”

此时,一位名叫康斯托克的,长着尖尖的狐狸脸,眼神警惕的人插嘴道:

“你是不是想推断说,那就是法官勒德格罗夫先生?说明白点儿,戴维。”

“是的,没错。”

“不,我并不想推测说那的确是法官勒德格罗夫先生,也不想说他同银行抢劫案有染。他那时住在庞德大街的伯特伦旅馆里,而案发时他在法庭上。这一切的真实性都已经被证实了。我是说,那辆车的车牌号、制造商和那位熟悉老勒德格罗夫的实习警察对驾车者的指控,这样的巧合本应该说明些问题。但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说明不了。这太糟糕了。”

“当你说这是一个大团队的时候,是指他们人数比较多吗?”

康斯托克有点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是个大团队。”总警督弗雷德·戴维深深地叹了口气,“没错,是个大犯罪团伙,并且可能还在继续扩大规模。”

“布莱顿珠宝案中也有相似的情况。是一位老海军上将或者其他军衔的人。我现在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当时有位女士非常肯定地指认他就在现场。”

“没错,老爹,说说你的观点。”另一位总警督说道。

“但他不在案发现场吗?”

这位被称作“老爹”的人是总警督弗雷德·戴维。很快就要退休的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上几岁。正是这样的长相,才让别人戏称他为“老爹”。他相貌敦厚,看起来容易相处。而当罪犯们发现他的行事作风并不像他的外貌那样亲切和蔼之后,他们大多都感到不快和惊讶。

“是的,他那天晚上在伦敦。我想他是去参加一个海军晚宴或者其他活动的。”

“那么,老爹。”他说,“让我们听你唠些家常。”

“他就住在俱乐部里面吗?”

苏格兰场的警察厅长助理——罗纳德·格雷夫斯爵士此刻正坐在桌子一头主持会议。根据以往的习惯,他在会议上倾听多于发言。一般在这种场合,不会有人做什么正式的汇报,这不过是英国刑事调查局的例行工作。这是一场级别较高的商谈会,每个人都在不同的立场上就问题发表看法,并将其汇总。罗纳德·格雷夫斯先生用眼神缓缓地扫了一圈在座的小组成员们,然后冲坐在另一头的一位男士点了点头。

“不是,他住在一家旅馆里,老爹,就是那家你刚刚提到的——伯特伦,是叫这个名字吧?安静的地方,我想有好多喜欢过旧式生活的老年人都会去那儿。”

苏格兰场里,一场会议正在进行。这是一场非正式会议。六七个人随意地围坐在桌子周围,每人都是各自领域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引起这些司法卫士们注意的是最近几年来越来越重要的一个话题。这涉及一系列的犯罪行动,而这些犯罪的成功实施,则让人感到了强烈的不安。抢劫案的数量在大规模地不断攀升:银行抢劫案、工资单盗窃案、邮寄珠宝失窃案、火车抢劫案。一个月不到,多起骇人听闻的犯罪行为就被策划并且成功实施了。

“伯特伦旅馆。”总警司戴维若有所思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