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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陈晓转了一圈回到原地的时候,陈红阳已经等在那里了,他俩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陈晓问,“陈医生,能说说你女儿的事儿吗?我02年才参加工作,以前的事情不熟悉,是因为另外一个案子,所以才牵涉起你女儿的事情,实在是不好意思。”

陈晓点点头,陈红阳说的不无道理,他要问具体的情况,陈红阳却停下了脚步,“前面是我女儿安息的地方,你能给我十分钟,让我和她单独呆一会儿吗?”,陈晓识趣地说,“正好我要去厕所,等下咱们还在这里见面?”陈红阳点点头。

“我去报案的时候,公安局根本就没立案,我其实并不关心程识到底在哪里,我只是想让他们重新调查我女儿自杀的事情,因为我觉得她根本不会自杀。”

陈红阳的脚步没停,也是边走边说,“我不认识那个什么程识,也没见过他,只不过他是我女儿自杀的唯一目击证人,这人接受过警察一次问询,后来再调查,就说他受了惊吓,精神出了点问题,离开名山县了,公安局随后就定案是自杀了,可是我的女儿我知道,她不可能自杀的,你是个警察,从常识来讲你不觉得奇怪吗?”

“您的女儿是叫季小星?”

陈晓来名山县几年了,还真没进过白马墓园,陈红阳顺着大路,走到中央花坛,又顺着其中一条分出去的小路,陈晓跟着她边走边说,“陈医生,您能说说当年您到派出所报案到底是怎么回事吗?那个程识跟您有什么关系?”

“对,她虽然有时候比较叛逆,可是其他的时候都比较乖巧,很听话,青春期的孩子叛逆点是很正常的,她的人际关系也很好,没有任何迹象会自杀,在家里也从来没流露出来任何厌世的情绪,我是个医生,这点我知道。”

陈晓刚开始还没明白陈红阳的意思,不过第二天中午,她看见陈红阳手里捧着一束花来到白马墓园门口的时候,这才明白,她说要看看的女儿是安息在这里的季小星。陈红阳脸上有些疲惫,可能是早上开车赶过来比较累,她带着一副墨镜,穿着黑色连衣长裙,简单而肃穆。她对陈晓说,“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边走边说。”

陈晓思考了一下,“我听说她好像学习不是太好?而且好像跟姐姐的对立比较强烈,是不是由于两个孩子反差比较大,所以才导致她心理有些问题?”

陈红阳有些狐疑的接起电话,陈晓说自己只想了解一下当年为什么要去报案,陈红阳忙问,“那个叫程识的你找到了?”,陈晓说,“嗯,情况有些复杂,我只是有些问题想问您,可能对找到他有帮助”,陈红阳说:“这样吧,电话里说不方便,要不我们约个时间当面谈?你等等我看看我的排班”,陈晓说,“我可以去市里,但是得明天”,陈红阳说,“不用,我回名山县,正好,我有一段时间没回去了,我要去看看我女儿。这样吧,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明天中午在白马墓园门口见面行吗?”

“胡说!”,陈红阳语气有些生气,她始终带着墨镜,陈晓看不清她的眼睛,不过他没表示出来,他觉得戴着墨镜跟人交流有点不礼貌。陈红阳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我是说,她们俩相处的挺好的,总之我只想告诉你,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看,我无论如何不会相信我的女儿是自杀的。”

有些事情也许只有问了当事人才能搞清楚,陈晓网上搜了搜陈红阳的名字,她是新州市医院的内科主任,陈晓很快找到了她的电话号码,拨通后,对方问他是不是要找陈主任预约,陈晓说自己是名山县公安局的,对方说你等等。

“您能跟我说说那天晚上的情况吗?其实跟您见面以前我查过所里的记录,因为有些年头了,资料不是很全,我更想听听您的说法。”

陈晓从空的档案袋开始,觉得这似乎是一个冒名顶替上大学的案例,可是两次离奇的失踪报案又让他觉得似乎这事儿并没有冒名顶替那么简单。如果说季小月报案贾大宝失踪是因为他俩是同学还说的过去,那第二起报案,陈红阳是季正风的妻子,和程识根本毫无瓜葛,最多可以说程识是陈红阳女儿的同学,这关系基本上属于八杆子打不着了,程识要是真丢了,那程识他爸爸程大壮应该最先报案才对。

陈红阳抬头望着远方,看得出她很不情愿提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我记得那是个周日,她们刚考完高考,学校组织露营,这是他们的传统,我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不过那天早上姐俩还好好的,俩人穿的姐妹装,一模一样,我已经很久没看见她俩这样和睦了”。

陈晓找到98年的卷宗,从七月开始一直翻到九月份,他之前查过,1998年七月7,8,9号三天高考,之后的10号是星期五,11号星期六是学校毕业相拍摄日期,12号是周日学校组织毕业生上山篝火晚会。陈晓满是灰尘的文件中找到三份相关的记录,一份是季小月11号来公安局报案的笔录,很显然是拍摄完毕业照,季小月发现贾大宝没来。但这只是一份笔录,并没有立案调查,随后不了了之。13号的记录显示有一名学生在篝火晚会时从乌名山北坡的一处悬崖跳进了下面的湖里,头部撞击湖底致死,警方最后的结论是自杀,通过了解,死者生前就可能存在心理问题,属于“问题学生”。这两件案子,陈晓心里都有了数,第三件引起他注意的案子却是他想不通的,15号,又有人来报案,这次是陈红阳,她要求警方寻找程识,而这件案子又是不了了之。

陈晓下意识的问,“她俩以前不和睦?”

陈晓回到局里,一头钻进档案室,因为他凭直觉,程识的档案袋,两个自称贾大宝的人,还有中间有人报案说贾大宝失踪,这中间一定有某种联系,近些年的局里案件记录已经逐渐电子化,所有报案记录都在电脑里可以查到,不过要是时限超过三年,那还得到局里的档案室翻阅当时的值班人笔录。

陈红阳意识到自己的话里的问题,赶紧补充说,“两个孩子,总有磕磕碰碰的时候,吵吵闹闹不是很正常吗?高考可能是个门槛吧,过了,就长大了,意识到要各奔东西了,所以她们那段时间好的像一个人似的。正常她们告诉我,要第二天早上才下山,因为学校都有带队,进山向导,山上也有宿营地,根本没想到会有别的事情发生,那天晚上我刚好值班,我丈夫也有应酬,晚上九点多的时候突然接到学校的电话,说有个学生坠崖了,好像是你的孩子。我就随着救护车到了现场。”

陈晓知道这是离程识家最近的一户人家了,他们只知道这么多,那再往远处,知道的肯定更少了,他有种感觉,他们家好像是故意不和别人打交道的,否则,农村里面虽然邻里比较远,可是那也没有住七八年不知道底细的,除非是故意封闭,否则起码家里几口人,都是做什么的肯定知道,哪能像这样一问三不知。

“可是到了山下,我才知道,车子进不了山,我要进去,他们不让,告诉我我丈夫已经进山去了,救援队也随后跟了进去。又过了两个小时,学生也从山上撤下来了,学校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校领导全来了,可是天黑,谁也进不了山,我女儿见了我就抱着我哭。”

“他家里有女主人吗?”,“没见过,不知道。”

“您是说您的另外一个女儿季小月。”

“那都好些年了,刚搬来的时候,有时候能看到他开个三轮车带着个学生,后来,再没看到过,好像逢年过节家里也来人,不过是谁俺就不清楚了。”

陈红阳摘下了墨镜,摸了一下眼角的泪水。陈晓看到尽管她略微化了妆,可是还是掩盖不住岁月的痕迹,也许失去一个女儿让她比同龄人苍老的更多了,眼角的鱼尾纹很明显,鬓角也已经斑白。

“有个学生?”

“是的,要是没有大女儿,我可能支撑不到今天。”

陈晓没办法,看到远处还有人家,他绕过程识的家,沿着土路继续往里走,约么走了二十分钟,看到一家人正在院子里收拾东西,他急忙上前打听,“请问,您知道前面那家的人哪去了吗?”,那农户看着陈晓指的方向,摆摆手,“不知道!”,陈晓不甘心,“那您知道他们家姓什么叫什么吗?”,“不晓得,好像有个男的,搬过来有年头了,早些年有看到过有个学生,这些年里里外外好像就那男人一个人,不知道叫啥,从来没跟我们说过话。”

“她怎么说?”

陈晓有根据程识的地址,找到了他家县南郊的那栋房子,他在门外敲了敲门,没人应,喊了几声屋里也是没有一点动静。陈晓绕着院子走了两圈,从大门缝里,他看到院子里面衰败不堪,虽然杂草不多,可是好像很久没人整理过了,院子里安静的停着一辆三轮车。

“她说都怪她没照顾好妹妹,一直在自责,篝火晚会的时候,她就觉得她妹妹情绪不太好,过了一会儿,小星说要去上厕所,她也没在意,可是没过多久就有人在说好像有人跳崖了,她这才慌了,找起妹妹来,这件事她受的打击比我还大,几乎整个人都崩溃了,一直在自责,好在我们家很快就搬到市里,远离这个伤心地,她才稍微恢复正常一些。”

陈晓点了点头,他看着手里另外拿起的一份档案,年代跟程识的差不多,可是按程识98年毕业,入学是差不多87年左右,到现在05年快二十年了,他比较两份档案的封皮,明显程识的要新很多,牛皮纸还是明晃晃的亮黄色,而其它的都已经接近暗红色。另一份已经接近20年的档案封皮,上面的钢笔字已经部分掉色,而程识档案上的字还清晰可见,没有一点模糊,陈晓估计,这不是运输途中丢了,而是根本就被换过了。他拍了照,感谢了管理员,回了局里。

“是谁最先发现有人跳崖的?”

这一说,陈晓看了一下封皮,他随手又捡起了另一份档案,他问管理员,“学生的学籍从什么时候开始建档?”,“从你一上小学就开始,基本上就是你这一路上学的记录,一直到高考,学籍就调到大学,大城市一般都有人才交流中心,毕业以后学籍档案就归那管了,咱们小县城,哪有人才交流中心,大部分没考上的考生和回来入职的人学籍档案都在教育局,不过这东西工作了就没用了。”

“当晚乱哄哄的,我也不知道,后来我才知道,是有个叫程识的发现有人跳下去,于是向导和老师赶紧清点人数,才发现真少了人,于是赶紧下山报警。”

他找来档案馆的管理员问这是怎么回事,管理员也不知道,不过他说,“这些留在县里的学籍档案,基本上没有任何用处了,要是考上大学的,都已经调档走了,学籍不是人事档案,要是不读大学啥用也没有,本来大学考不上的考生,学籍档案应该留在学校,可是县里后来统一管理,都调到教育局来了,有可能是搬迁的时候弄丢了吧,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有事儿,考生自己早找上门来了。你看看这都是什么年月的档案了?”

“他怎么说的?”

陈晓想到了,既然程识的户口这么多年没动过,那说明程识并没有考上大学,那样的话他的学籍档案应该还在县教育局,他跑到了县教育局,说明了身份,理由是要查一桩案子,教育局的人就把他带到档案室,陈晓翻了很久,终于按年份,找到一个牛皮纸袋上面写着程识的名字,不过那个档案袋陈晓拿在手里就觉得不太对,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空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也是我怀疑的一个原因,我问过公安局,人家说为了保护隐私,不能让我见,所以我只是间接的知道他的一点情况,据说那孩子以前也经常上山,比较了解山里的情况,他说他觉得篝火晚会无聊,才爬到山顶,哦不,听说那个地方要过了山顶,还要下坡,我没有去过,我看不了,我不能想象我女儿从那里跳下来,他也是凑巧远远看到有人跳了下去,于是赶紧回来报告。”

陈晓对这件事情的兴趣越来越浓,他总觉得这个胖胖的贾三儿,或者说程识,和那个瘦瘦的贾大宝他们之间似乎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回到局里,查了查贾大宝的户口记录,确实是在98年9月份从名山县迁走了,而程识的户口却并没有动过,系统显示仍然在名山县,是县南环路外的一个村庄里。程大壮的死亡已经更新到了系统里,现在程识家的户口显示还有两人,一个是程识本人,还有一个是程识的母亲孙英梅。

“你怀疑他?”

陈晓看到程大壮放弃治疗协议书上签着程识的名字,联想起毕业相背后写着的程识,至少在那个时间点他还是程识,可他后来为什么就不承认自己是程识了呢?叫个什么贾大宝,后来又说自己叫贾三儿了,而手里这张放弃治疗协议书,他不知道是不是照片上那个人签的,但日期就是前几天,很显然,他在这时候必须承认自己是程识了。

“那地方据说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到的,从营地起码要走半个小时,我女儿怎么会知道那种地方?肯定是有人带着去的,他是本地人,肯定知道,再说了,怎么就那么巧,我女儿去了,他也去了,所以我怀疑。而且他做了一次笔录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所以我才报案说他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