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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哦,是嫂子吧,我是北郊的老程,你跟季局长一说,他就知道,前两周我还去过你家,可是你们都不在家是你闺女开的门”,程大壮生怕对方挂电话,一口气说了很多。

“你是?”

陈红阳捂住话筒,抬头看着正在看报的季正风,张大嘴小声说,“说是北郊的老程”,季正风皱着眉头摆摆手,表示不接。陈红阳对着话筒咳嗽了一声,“那个,不好意思,他不在家,你有事儿去他办公室找他吧”,说着就要挂电话。

“请问季局长在吗?”

程大壮以为这十万块钱足以改变这对夫妻的态度,没想到竟然还是这样软硬不吃,他忍不住说,“嫂子,你先等等,我明明看见季局长回家了,这才打的电话,你要是说不想听我电话也行,我也能去教育局找季局长,可是有些事儿到教育局说恐怕就不好了,就怕影响了季局长的名誉和前途,咱们退一步说,这事儿你不办,也行,起码我送的那条烟你得还给我吧!你可不能收了钱不办事儿,最后还装作没事儿人一样吧。”

“喂,您好,请问你找谁?”

程大壮是真是壮着胆子才说这样的话的,他知道一旦说出去,几乎相当于撕破了脸,但是在他看来,事情不办,那起码得把钱退回来吧,那么大一笔钱他不能打水漂。

找了个周一的中午,程大壮看季正风上了楼,就在附近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季正风家的电话,陈红阳正在做饭,电话铃响了,从来都是她接,不相干的直接到她这里就会给拒绝。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阵子,很显然是陈红阳把这些话转给了季正风。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季正风的声音,“你说什么钱?”

程大壮觉得钱递到了,不能马上就紧着提要求,他觉得大人物都是要端的住架子的,但既然钱接了,就是这事情有转机,他真有点担心季正风会不会真把这钱转交给纪委,他没日没夜的盯了季正风几天,发现他还是出了门就去教育局办公大楼,下了班就回家,要么就去市里。他渐渐放宽了心,过了两周,他觉得大概这个劲儿够了,自己是该提要求的时候了。

程大壮赶紧换了语气,“季局长,你看看,我这张嘴,一着急什么都说,话轻了重了,您别往心里去,我是农村人,没文化,您看,两周前去的您家,当时一个小姑娘给我开的门,我就把那两条烟给了她,我花了一上午卷了十万块钱在里面,您不会没看见吧?”

趁着学校大门还没关,她溜出去,在学校边上的杂货店里买了一包烟,溜到教学楼后面,两只塞在嘴里同时点燃了,她看着手里的钱,心想,“这钱,够我抽到毕业了”。这下她的零花钱不缺了,不过她很聪明,越是这样越要低调,表现的乖巧。她开始准时准点上自习回家,不过学校晚自习只是为了督促学生学习,并没有固定的老师监督,只有每个年级一个老师轮流走动,而且有些学生路远,不来上自习,所以季小星晚上只要趁着有空隙,就溜出去学校,桌球厅歌舞厅游戏厅,都成了她消磨晚自习时光的地方,但是一到下课铃的时间,她准时跑回学校,骑车回家,就像灰姑娘变身一样。

对方说的有眉有眼,季正风想了想,“哦,那个”,他想了半天才记起这个人的名字,“老程啊,你先别急,这样吧,我说实话真不知道,我明天给你个答复,你看行不行?你电话多少我记一下。”

季小星心说,“居然还玩儿这套?真搞得跟间谍似的,送个礼还玩的这么高深”,季小星挺扫兴,烟瘾上来,却一口没抽到,不过转念一想,手里有了票子,害怕没烟抽?这段时间为了限制季小星,陈红阳一分零花钱都不给她了,她要买什么可以,陈红阳带她去买,午饭晚饭回家吃,这点她十分郁闷,季小月却有自己的零花钱,季小星早就对家里的这种歧视愤愤不平了。

程大壮觉得对方总算是态度好点了,“我哪有电话,这样吧,明天这时候我再给您打个电话”。季正风挂了电话,气急败坏的冲进季小星的卧室,把屋子翻了个底儿朝天,终于在床底下翻出了那两条烟,其中一条里面就剩下两包了,季正风把烟撕开,果然每只烟里面都塞着人民币,他把所有的烟都倒在了床上,怒火中烧,陈红阳一看这架势也傻眼了。

晚自习开始前,她溜到教学楼后面,上次她把天台的门踹坏,学校没找到肇事者,但是却加固了天台的门,上了一把大铁锁,她再也不能边抽烟边看风景了。没办法只好换了个地方,她抽出一根烟,摸着就不对,借着打火机的光,把烟卷打开一看,竟然是两张红红的百元大钞。

她只能赶紧劝季正风消消气,季正风指着她的脑袋说,“你看看吧,这就是你教育出来的孩子!还他妈的上什么学?我还当他妈的什么局长,这孩子都能背后替我接礼了,我还一点不知道。”

季小星晚上从家里出来之前,悄悄的把一盒烟塞到自己书包的最里面。出门前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十分不满意,不过陈红阳对姐妹两个的着装外表非常重视,必须长发,要和男生区分开,但是也不能太长,不好打理,所以头发齐耳根最好。要是按照季小星的想法,她肯定把头发剪成板寸,只留中间,两边剃光,甚至全光也无所谓。

陈红阳赶紧捂住他的嘴,“你小点声,这是好事儿啊,你嚷嚷什么?别人知道了,你这局长还做不做了。”她一边说一边把钱一张张的收好,又把床上的纸屑打扫干净,两人午饭也没心思吃了。陈红阳听那个电话里的老程说,这钱送来不过两周,数目说了是十万,她数了几遍,这钱竟然只剩下了七万出头,如果老程说的是实话,那季小星竟然在短短的两周内花掉了两万多块,要知道季正风这个教育局长的工资也不过三千出头,陈红阳更是三千都不到,虽然这在县城已经算高收入了,可是没想到季小星竟然能一下子花掉相当于陈红阳一年的工资。

陈红阳一听这个,顿时脸上的愁容烟消云散,赶紧问了问赵市长到底是怎么说的。毕竟新州市医院怎么说也是三甲,比县城里的医院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她也是正处于事业爬坡阶段,她也明白,丈夫季正风的事业才是家里最重要的,只要季正风能走上正轨,她必定也水涨船高,水到渠成。

陈红阳攥着钱,觉得有些委屈,跟季正风叨咕,“亲戚都说你当了官,赚了钱,可是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咱们家现在的存款,连把人家这点钱补回去都不够”,说到这,眼睛都湿了。季正风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他想说陈红阳没有眼光,要想赚钱,手里得有权,要有权,又要用钱换,所以现在没钱是自然的,可是看她眼圈红了,又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自打你说,我就再没给过,连过年的压岁钱都收起来了,我看少了零花钱,她倒是老实多了”,季正风点点头,“还是要多跟学校老师沟通,免得出什么岔子,好歹让她念个什么学校,我也就算放心了,要不然出点什么乱子,我这个教育局长的脸往哪儿搁?今天我去市里开会,赵市长特意把我留下来,我看来年进市里不成问题,快的话年底就能落实,你的事儿我也提了,只要我进了市里,你进市医院也没什么问题。”

“咱们还有多少存款?”

“哦,你没再给她零花钱吧?”,季正风问。

“上次你给赵市长拿走了五万,还剩两万,这两万,是给孩子上大学准备的,你可不能动。”季正风知道家里没剩几个钱,这几年他做官谨慎,根本没敢多拿一点儿,他觉得还不到敢拿的时候,可是该送的该打点的他可一分都不少的往外拿,所以虽然夫妻俩收入比普通市民高不少,可是还真没什么存款,尤其是季小星整天要钱,俩人借着学习的借口封了她的零花钱后,觉得经济上都轻松了不少。

“不过,以前我看小星不爱去上自习,最近好像晚饭一吃过,早早的就背着书包出去了,晚上也是准时回来,我让小月多看着她点,可能是她也知道高考的重要了”,陈红阳尽管生气,但还是把季小星最近的动向告诉了季正风。

陈红阳看季正风没说什么,又继续唠叨,“你看你这官当的,人家以为咱俩说不定有多少钱呢,可是实际呢?你一个局长,我一个主任,竟然家里连三万块钱都拿不出来。你落了什么好了?”

季正风没还嘴,陈红阳说的都是实话。他叹了口气,“哎,要是小星像小月那样听话就好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孪生姐妹,性格差距这么大,季小月知疼知热,学习上进,懂事听话,季小星却像个叛逆的男孩子,脾气大,谁都敢顶撞,学习不用心。

季正风长叹了一声,“你没到一定的高度,没有一定的靠山,你想多拿,那就是闭着眼睛下河,你捞几次也许能捞到几条小鱼,可是说不准什么时候脚一滑就把命搭进去了,要想捞鱼,起码得有条船,你还是要把目光放远一点。”

陈红阳没好气地说,“你也忙,我也忙,她还能什么样,我好久没去学校了,最近科室里有人怀孕,我这个主任都得顶着值夜班,这你又不是不知道,还得急匆匆回来给你们爷儿仨做饭,你到轻巧,动不动出去开会,一走走一天,什么时候关心过孩子?还好意思问?再说你好歹也是一个教育局长,自家的孩子都管不好,你怎么好意思去管全县的教育?”,陈红阳和季正风夫妇两个人都是事业要强的人。陈红阳一肚子的气刚好都撒在季正风头上。

“那我们也总不能不吃饭吧?”,陈红阳不愿意亏待孩子,季小星以前的零花钱都是她悄悄塞的。“对了,我还纳闷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给你送这么大礼,他到底找你什么事儿,你问过吗?万一是你举手之劳,又不犯法,那你就给办了呗?要是换个班级,换个学校,改个学籍,减一岁两岁年纪的话,都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听他口气不像是个容易对付的,你要真死活不给办,他到处乱说怎么办?咱们现在理亏,钱也收了,退还不够,我倒没什么,那你回市里的事儿不是要受影响?”

这天,季正风在市里教育系统开会,主要是高考的各项筹备工作,季正风晚上赶到家里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到家的时候陈红阳已经把饭菜端了出来,季正风摆摆手,“在市里吃了晚餐,不饿,对了,最近小星怎么样?”

这话提醒了季正风,他满脑子都是接下去自己的政治生涯,这么多年他一直努力往上爬,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要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出现什么风言风语,那对他是致命的打击,他就算是拼尽全力也要保护他要走的路。

年前年后的那些天,他被老程追的紧,可是最近这一两周,似乎没什么动静了,季正风想大概是看自己没松口,这个老程也放弃了,季正风暗自松了口气。

“再说了,你以为给赵市长那五万块钱就真能起作用,你这真要是进了市里,有多少要打点的,你不是不知道,咱家的家底现在你也知道,就怕万一该送的你没送,关键时候你手里起码要有点资金才能踏实吧。”陈红阳的话有道理,季正风陷入了沉思。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三番五次的被一个自称是老程的人堵住,季正风哪有空听他的要求,不过那个姓程的中年人似乎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儿,而且他也不知道哪来的消息,自己工作在哪,住在哪他都搞得一清二楚,几次交谈他都或明或暗的表示要是能帮他,一定大力感谢,季正风不想在自己事业的紧要关头惹些不必要的麻烦,总是一口回绝。

他让陈红阳把钱收好,先不要动,其实他也奇怪,不知道这个姓程的到底有什么事情求他,平时找教育局长的无非是抱怨老师,要换个班级,换个学校,这种事情送个一千两千的最多了,季正风觉得收这个钱办事不值得,白白搭上口舌,也不是靠这一千两千就能富了,所以他一概不接,要么就是找他看高考能不能走走后门,可是高考是全国考试,谁敢作弊透题那都是刑事责任,要说高考录取,那更是高校招生办的事儿,跟考生当地教育局没什么瓜葛,季正风这么一想,还真不知道这个北郊老程到底要干什么。

当年他和陈红阳结婚,就被看作是一对儿金童玉女,如今他俩一个在教育局当局长,一个在县医院当主任,更是被外人眼红。尤其是季正风,他明白,自己到名山县当教育局长不过是进市政府领导班子的一个实习期,所以这段时间他格外小心。高考临近,想找他拉关系走后门的人更多了,他几乎除了家里和办公室哪里都不去,尽量避免被外人找到。

他决定先跟他谈谈再说。

季正风正处于事业的上升阶段,他容不得自己的工作有半点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