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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贾大宝把自己的身份证递给陈晓,自己开始填写表格,陈晓拿着身份证刷了几次,都无法通过联网验证,他跟身边的人抱怨了一句,“这几天网络还是不行吗?内网的信息都有问题?”

贾大宝又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陈晓想了想说,“这样吧,既然诈骗是在开发区那边的公司,事不宜迟,我陪你走一趟吧,毕竟涉及到的金额比较大,看看他们怎么说,但你先在这里登记一下。”

“市区下来了通知,这几天系统在升级,可能最近都会有些问题”,旁边的人回答他。

“咱们一件一件说,你父亲这件事情,单单从你的描述来看,很难确定责任方,这最多属于民事纠纷,你需要找个律师,去法院提起诉讼,把你认为有责任的人列为被告,这个在我们这里没办法帮你解决,至于你说的诈骗案你可以详细说说,我看看我们怎么帮你。”

贾大宝想起来了,自己公司的项目就跟这个有关,看来项目经理说的是真的,项目确实已经被别人拿到了,而且对方很显然已经开始进入实施阶段了。

陈晓看着贾大宝,他虽然是个年轻的警察,不过在警局几年的摸爬滚打让他已经有了老练的察言观色的本领,眼前这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不知为什么总是言语之间透露着一股胆怯,正常人被诈骗了一百万,父亲住进了医院,要么气愤填膺大喊大叫要么哭天喊地求人做主。陈晓起身给贾大宝倒了杯水,然后平静地说:

陈晓没办法,只好手写填了表格,随后跟着贾大宝一起去了北郊旅游开发区。上午接待贾大宝的那个负责人也在,那人一看贾大宝带着警察来了,赶紧端茶倒水,把合同取了出来。

贾大宝又把昨天在北郊山脚下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陈晓看了看,这合同就是一份普通的商业合同,他指着最后一页的签名问贾大宝,“你说这不是你签的?”贾大宝点点头,他说合同后面附的身份证复印件虽然号码跟自己一致,可是照片不一样,明显是伪造的。

“还有,我爸爸因为这件事儿,心脏病犯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成了植物人,我不知道谁该对这件事负责。”

陈晓拿过复印件,对比贾大宝的身份证,确实除了头像不一样,其他都一样。陈晓问负责人,“那拆迁款呢?”,“我们按照合同里提供的账号打过去了,您也知道,这块儿地已经拖了很久了,周围都拆走了,就剩这一栋房子,所以这合同一收到,我们立马就把款付清了,省得夜长梦多不是?”

陈晓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涉及到拆迁款都是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案子,他得认真对待。

陈晓指着那账号对贾大宝说,“去趟银行吧,看能不能先把资金冻结,动作要快。”

“我,我想我碰到诈骗了,有人冒充我的名字签了合同,然后把拆迁款都骗走了。”

贾大宝有警察在当然全听警察的。俩人进了银行,陈晓出示了证件,把来意说明了,他俩就被一个经理请到了办公室。陈晓让银行负责人先查对方的账户,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到嫌疑人什么线索。

“说说吧,什么事儿?”,陈晓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人,没有停下手头的工作。

银行负责人通过陈晓提供的账户,调出了交易记录,他指着屏幕给陈晓和贾大宝看,“这笔钱是周二到账的,这个账户没有其他异常,好像就是个工资账户,除了这笔交易,上次就是在新州市市中心ATM机取款200元,现在账户余额是一百零八万五千四百元,账户开户行是新州市分行,开户时间是2002年9月份,您需要的话我可以申请冻结账户。”

“您好,我是来报案的。”

陈晓点点头,贾大宝早看出来不对劲儿了,他急忙说,“先等等,这……这账户是我的。”

贾大宝走进派出所,接待他的是民警陈晓,也是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小伙子,贾大宝抿着干裂的嘴唇,低头看着桌子,咳嗽了一声。

陈晓有些疑惑,他仔细一看屏幕果然开户人是贾大宝。顿时有些生气,“你这是逗我玩呢吗?报假警要负法律责任。你说别人冒着你的名字签了合同,实施了诈骗,可是拆迁款一分不少的就在你账户里?哪个诈骗犯把骗来的钱放受害者账户。那他图什么?”

贾大宝被客客气气的请出了办公室,他知道对方也确实说的有理有据,贾大宝认为这事儿跟自己家前几天遭窃有一定关系,这也许是个阴谋,是为了那一百万的拆迁费吗?想到这里,贾大宝决定事不宜迟,尽管他不愿意,还是得硬着头皮去公安局报案。

贾大宝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他说,“这,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没签过那个合同。”

负责人抬头看了看贾大宝,又低头看了看合同,再看看手里的身份证复印件,觉得贾大宝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他推了推眼镜打了个圆场,“这件事儿不好说,不过我们以合同为准,这合同里面的材料一点也不缺,手续齐全,我们只是一个工程公司,没办法辨认真伪,不过我可以保证,这土地证是真的,因为随着合同来的,我们已经在县房产交易中心办理了手续,一百万的拆迁费也打了过去,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说你是真的,那我又怎么验证,这事儿我只能帮到这儿了,剩下的你得找公安局了。我只能说我们都是按章办事儿。”

陈晓也觉得离奇,贾大宝看起来憨厚老实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他想了想又问,“你是说,这合同本来不是你想签的,但是对方冒了你的名字签了,但是钱款却打给你了?所以他的目的不是为了钱,只是为了让合同顺利签了?”

贾大宝把自己的身份证递给了负责人说,“这才是我,你看看,这上面给你签合同的明显是个假的,你自己看看。”

贾大宝觉得自己陷入一个迷雾当中,他根本没有一点头绪也无从回答警察的问题。陈晓说,“你这事儿,有点古怪,但是既然钱安全的在你账户里,可能就是另外一个性质的案件了,你最好开始考虑找找律师,收集一下证据,我们最多只能尽量帮你找到冒用你身份的人,但是至于冒名签合同对你造成的损失,你必须得通过法院了。”

由于是复印件,那人头像他无法仔细辨认,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那绝对不是他自己。

临走的时候,陈晓让贾大宝放心,他会继续调查,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他。

那人看贾大宝并不像是胡搅蛮缠的人,进屋之后并没有大吼大叫,他做拆迁工程做的多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像贾大宝这样平静的还是头一次,就说,“你等等”,转身从卷柜里拿出来一份合同,递给贾大宝,贾大宝并没有细看合同内容,而是直接翻到最后,一看签名,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正是贾大宝。附在合同后面的,还有身份证复印件,户口本复印件,以及土地证复印件,一样都不少。他仔细看了看身份证,号码跟自己一样,他掏出钱包找到自己的身份证一对,除了照片,其他都一样,他有点傻了。

跟陈晓分开后,贾大宝心里还有一件事儿,他没有直接去医院,而是就近去了乌名山脚下的养老院,这家养老院并不大,可是风景秀丽,一前一后两栋公寓楼,院子里还有假山花园,这里既有和一般养老院一样的普通服务,也有为一些特殊病人提供的特看服务。

贾大宝知道他说的基本上是实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爸爸能当钉子户当了两三年,要真是施工队强拆,恐怕也等不到今天了。此刻他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最关键的问题是,人家手里拿着合同,这也是他爸爸在电话里说的,以为是他签的合同,可是贾大宝那时候还莫名其妙,现在他有点头绪了,可能问题都出在这合同上,于是他对那个负责人说,“我能看看你说的合同吗?”

贾大宝进了大门,在门卫处登了记,径直走向养老院的偏院,他远远的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瘦瘦的老妇人坐在石桌旁边。双手空空,不过却在空气中比比划划,好像在穿针引线。

贾大宝想这一定是父亲两天没回家,就近买点日用品,可是他的救心丸却在家里,县南县北这么远,他一定不愿意冒险走那么久,所以在他身上才没找到救心丸。

贾大宝悄俏坐了过去,等了好久才问,“你又在织衣服?”

“周二那天早上,我们工程队准备干活的时候,你爸不知道哪里听到的消息,就死活拦着我们工程队,不让进来,说我们骗他,说没经过他同意,谁也不能拆他的房子,他在房子里,我们也不敢强拆,毕竟我们是以人为本嘛。从那天起,他就一步没离开过房子,说实话,我们也着急,一天不动工,我们也得给工人付钱不是?周三,也就是昨天凌晨,你爸也真够聪明的,从后门溜了出去,我们早上发现屋里没人的时候,正准备开工,谁知道他又急匆匆的回来了,我们跟他说理,给他看合同,他就是不听,最后索性爬到房顶上。然后,然后你也看到了,我们也不知道他有心脏病。”

那女人说,“春天的时候我就想给他织件衣服防寒,结果就没倒出时间,这眼看要入秋了,那孩子还没有毛衣毛裤,穿着衬衣显着多单薄,我这织件马甲,穿里面,防风。”

他嘬了一口茶水继续说,“你也知道,这项目上头压的紧,已经比预计延后好多了,我们当然拿了合同马上开工。这是全市瞩目的项目,要是有一点差池就能闹到市长省长那里去,你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拆迁的时候是不敢有半点马虎的,没有合同,我们坚决不能动工,但是有了合同,我们也是不敢耽误一天时间的,我们绝对绝对是依法办事。”

贾大宝眼睛有点湿,他说,“妈,你别累着。”

“嗨,你也知道,你们家这块儿地已经谈了好几年了,现在是山脚下最后一片了,不拿下来我们这工程没法继续,好在你算是有见识的人,周一我们收到你的合同,立马就把拆迁款打给你了,我以为你既然签了合同,那肯定是你们全家的工作都做通了,再说了,你们家这块儿地的价格足足比周围的高出一倍还多。”

那女人回头瞪了贾大宝一眼,“别乱叫,我可不是你妈,你妈那年跟人跑了,村里人都知道。”

“我一直在新州市上班,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昨天一下车就看到出事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爸爸怎么跑到房上去了?”

贾大宝没办法,“那你织一会儿就回去吧。”

“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我们也尽力了,好在你当时也在场,也看到了发生的事情,你是年轻人,识大体,后续有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协商解决。”

那女人说,“你倒是跟我儿子大小差不多,来你站起来,我比量比量”,说着让贾大宝站在身前,用手在他前胸后背一阵比划,最后满意的说,“我看大小行,春天没来得及,但是入秋肯定能穿上,孩子,你去吧,谢谢你了,你穿的也单薄,回头让你妈也给你织一件。”

“嗯,他还在医院。”

贾大宝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他也不管那女人能不能听见,就自顾自的说,“妈,你不知道,我爸他住院了,现在也不能说话,也不能动,我工作也没了,不过你不用着急,等我和小月结婚了,我就把你接过去。”

“昨天受伤的是你父亲?他怎么样了?”

那女人看了看他,警惕的说,“我可不能跟你走,我得等我儿子,他不爱念书,但是心眼不坏,你是谁?我们院长说了,不能和陌生人说话。”

贾大宝忐忑不安的接过那个拆迁办领导递过来的一杯水,他低头看着水杯,思量着怎么开口,这场谈话并没有贾大宝预想的那样剑拔弩张。倒是那个领导先开了口:

贾大宝知道再多说下去,他妈妈的情绪就容易失控,每次都只能说几分钟,他起身走出了养老院。站在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他妈妈还在那里对着空气织着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