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好意思。”趁着这个讨论的空当，司机突然示意了一下。
也许是为了化解前面话题的沉重感，陈博士在结尾处故意加了一个有些引人发笑的例子，让现场的气氛变得缓和了一些。
“我先把旅行箱放到楼上去，以免等会儿太晚来不及收拾好东西，耽误投票。”
“没错，所以机器人的制作者是否要受到惩罚呢？但是如果制作者只是按照正常的逻辑来编写程序，他又该被判死刑吗？如果说这些实在太复杂了，那再举一个简单的例子，这位医生是整容医院的工作人员，如果是AI机器人的话，可以通过面部扫描，获知整容的女孩子在整容前甚至化妆前的真实容貌，我不知道，这样的事，有几个女生能接受呢？”
的确，他的身边放着一只小小的旅行箱，看来是一到达别墅还没来得及回房间放东西便被拉来吃晚饭加入讨论了。众人点了点头，他便提起旅行箱上了楼梯。
“当然不会，就好像如果有人喝了变质的牛奶死掉，那一定不是去杀死那头产奶的牛，而是去找制造牛奶的公司算账吧……”
“你们说，这个司机会不会就是AI机器人？”
陈博士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继续说道：“或者，你的亲人因为一场车祸丧生，你会怎么做？当然是要追究肇事者的责任吧？但是如果开车的是机器人怎么办呢？你有办法对机器人进行处罚吗？就算是把机器人销毁，你会觉得就此满意了吗？”
等司机上了楼，作家突然小声说道，尽管司机已经上楼走回了房间，但她还是压低了声音，似乎是在害怕他听见。这时，她已经将手里汉堡中的炸鸡块全挑出来吃完了，对于剩下的两块夹肉的面包，却没什么兴趣，放到桌子的一边，显然是不打算再继续吃了。
当然，现在的科学技术，也是能够做到AI表情管理的吧。
陈博士摇了摇头，从现在的线索来看，很难判断出哪个人有明显的不属于人类的特征。
“咦？”作家有些惊慌了起来，她的脸上还微微露出了一些红晕。
助手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为什么这么说？”
“假设你是人类，无意中遇到一位情投意合的异性，但是结婚前夕，你发现他是一个机器人，你会怎么办？”
“第一，他来晚了，这一点让人觉得很突出，”这时，医生插入了对话，看来他和作家的想法相同，“第二，他的旅行箱让我感觉似乎太小了，如果东西不多，放在背包里就可以了，为什么要用旅行箱呢？”
陈博士说到这里，其他人都笑了起来，他刻意观察了一下所有人的表情，并没有人露出不自然的表情。
“不，”博士摇了摇头，对他的分析不以为然，“越是机器人AI越是会遵守被输入的指令，反而不会迟到而是会提早计算出行车路线和道路限行状况进行驾驶。至于旅行箱，我想可能是因为他开车，所以把一部分东西放在车上了吧。”
“没错，那是在科幻小说作家阿西莫夫的小说中出现的理论。但是，机器人三原则也需要由人类来制定。如果人类制定这些原则的时候留下了漏洞，或者被别有用心的人破解，后果就很难说了。当然，我们现在还不需要讨论到这么深刻的地步，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假如你是真实人类的话——”
医生似乎接受了这番解释，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提出了新的疑问：“对了，说到这里，我想请教一下，在三天的生活中，正常人和机器人AI会有哪些不同呢？”
“嗯……”作家托着腮，思考了一会，“我听说，有一种叫做机器人三原则的设定吧？就是机器人不能伤害人类之类的。”
“下午我们已经说过了，机器人能够进行唱歌、读书、对话这些互动。另外，只要事先做了相应的准备，机器人也是可以吃饭、上厕所的，当然，机器人所谓的‘上厕所’只是把事先吞咽进去的食物整包送出，而不会被消化，另外我想也不会出现有人跟踪别人去洗手间的情况。”
“这个问题听起来可能有些复杂，但实际上，要解释起来并不难，”博士也放下手中的食物，“以前有一部电影叫做《未来战士2》，讲述的是一个未来的邪恶组织，派一个机器人回到过去，要杀死未来会成长为人类领袖的一个小孩子，与此同时，还有一名正义的未来战士机器人，被派回过去保护这个小孩和他的母亲。当时我们看到这部电影的时候，只是被其中的科学幻想所打动，但是也有人会随之想到一个问题：机器人是人类制造的，那么，机器人有没有可能凌驾于人类之上呢？当然，电影中反派的机器人也是听令于人类，但是如果有朝一日，机器人AI被恶人所利用，机器人拥有了极大的能力，可以成为消灭人类的存在，那又该怎么办？在电影《X战警逆转未来》中，就有类似的设定。”
“那按照博士的意思就是，无法根据每个人的行为方式来判断了？”
没错，她正是因为想要摄取关于人工智能的素材灵感，才来到这里参加实验的。她也毫不避讳这一点，而是大大方方地直接取出笔记本来记录。
“也不一定。举个例子吧，在机器编码的世界里，一定是寻找‘最优解’，而很少会去考虑情感或者个人习惯因素。比如说，你摔倒了，一般来说，普通人会马上走到你身边，问，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哪里疼。对吧？但在机器AI看来，这些行为是毫无意义的，因为这些行为是无法帮助伤者的，所以机器AI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先在自己的网络数据库里寻找‘有人摔倒了怎么处理’，然后得出结论后应该是找创伤药，找拐杖，喊人帮忙一类的反应。”
“对了，博士，刚才你说到，你有一项研究是关于机器人伦理的，那是什么意思呢？”作家好像吃得差不多了，慢慢放下手里的食物，摊开一个本子，似乎准备记录什么。
“原来如此……”
博士默默记下了每个人的特征和背景，准备等到当晚的讨论结束后，回房间再加以整理思考。
“那机器人有如此庞大的网络数据库，可以几乎等于是什么都知道了吧？”这时司机正好从楼梯走下来的，这次换了一件休闲装，也许还洗了个澡，神情也变得不像刚才那么憔悴了。
但如果这个人真的是机器人AI，也没必要设定如此复杂的背景，只要设定为一个普通的出租车司机，输入一些平时和乘客交流的信息就可以了。
“没错。但那并不代表会提问题的人就不是AI机器人。如果事先被输入了程序‘假扮一个一无所知的人类’，那么他也会表现出对任何事物都一知半解的样子。甚至如果你给它设定了非常具体的条件‘扮演一个只有初中文化水平的人类’，那么对于高中和大学里能学到的知识，他全都会装作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陈博士隐隐感到这个人的背景似乎不是那么简单。从他的话中，可以听出他的家境不错，至少已经到了不需要工作的程度。然而，他身上所穿的外套和鞋子却能让人一眼便看出是廉价货，特别是那双白色的运动鞋，不但在边缘处显露出明显的污渍，更是有些开边的迹象。
“但是，”之前一直沉默地吃着东西的Cindy，终于结束了她的晚饭，那是一小碗方便面，看得出来，她好像并不觉得这种廉价的方便食品有多难吃，反而将碗中的汤都喝了下去，这未免容易让人想起游戏动画《命运石之门》中那位红发的女科学家，“如果制造者提前给机器人输入了‘要对人类有情感关怀’的程序，机器人AI也还是会去衡量其中的优先级，如果通过光学扫描，发现摔倒的人没有大碍，机器人会在‘情感程序’的作用下，将‘安抚’这个动作放到第一优先级，这也是可以做到的。当然，这些都是在理想情况下，但是现在所制造的机器人AI，尽管在外形和很多方面都已经能完全做到和人类一样，但是并不完美，我上面所说的程序，到底能不能够完美完成呢，这是很难说的。因此，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找到线索的机会。”
司机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一时间，其他人都陷入了沉思，究竟怎么判断哪个才是真正的机器人呢？似乎没有人找到直接的方法。医生取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似乎是在用“思维导图”的软件为自己梳理思路，可以看出，他是这群人中最具有理性思维的一个。
“不，怎么说呢，其实叫我司机也不算错。不过我并不是那种网约车司机。怎么说呢……我只是单纯喜欢开车四处跑而已，家里也有好几辆车，再加上没有什么正经工作，所以就拿到了这么一个代号吧大概。”
作家则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胡乱画着什么，那并不像是在写下什么文字，而是无意义的涂鸦。陈博士远远望去，只看到一团意味不明的图画，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是作家自己所画，他还会以为这是小孩子的无心之作。
“那你呢？你真的是司机？”博士看向了现在唯一一个还没有自我介绍的男子，也就是迟到的司机，也许是因为开车前来的路途较远，他的脸上有些许疲惫，此时，他正在吃着刚刚煮好的泡面，露出了有些满足的神情。
司机回来之后，冲了一杯热咖啡，他很少参与讨论，大部分时间都似乎只是心不在焉地听着其他人的讨论，不过，他似乎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
果然，看来这名助手是来自赞助企业一方，他身上也的确没有任何学术气质，反而更像是大型企业里负责营销企划的工作人员。
“你画的是什么？”
“不，”助手摇了摇头，“A大的人工智能AI项目并不是全部由A大自主研发的，其中还涉及一些企业合作，因为人工智能AI的应用最开始就是由知名互联网公司开始研发的，A大的研究也是属于和企业合作的工作室项目，也就是说，各位能够拿到的实验的费用，也全都是由赞助企业来负担的。”
这时候，Cindy似乎也注意到了作家本子上的涂鸦。
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的司机问道。
作家摇了摇头，马上就合上了本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似乎在思考要怎么回答。
“不，等一下，那你也是A大的？”
“时间差不多到了，我看也该回去投票了。对了，再向各位提示一下，投票一定要在晚上12点前完成，否则就算是自动放弃了实验的参与权和奖金哦。”
“就像你们看到的，我是这个实验的助手，所以也就叫助手了。”似乎是为了打破沉默，助手简单地补充了一句。
助手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突然说道。
他说完这些话之后，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想必实验者在此前并未想到这一层。
这时，众人才从讨论中缓过神来，时间已经到了11点。
“没错，你们是来了解人工智能的，相反，我的目的则是观察人类在面对人工智能时，所做出的反应以及判断，从而使我的研究可以推进一步。特别是像机器人伦理，这和人与机器人的情感接触是有最直接关系的。”
回到房间，陈博士再次打开电脑。对于刚才的讨论，他可以说是全无头绪。
“恰好相反？你的意思是……”医生突然想到了什么般地问道。
要怎么办呢，还有一个小时，他试图重新整理一下思绪。
博士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的本专业其实是数学，只不过参与了一些有关机器学习和人工智能的课题而已，因为现代社会对于人工智能的应用越来越多，所以基础学科的研究者也开始将精力转向了这个领域。也许你们是来了解人工智能的，但我则恰好相反。”
现在的几个人中……
“哦，好像A大挺大的，不同院系之前的人不熟也很正常。”医生点了点头，自顾自地帮他解释了一句，“那你真的是博士？你的研究领域是什么？”
首先可以排除掉的应该是作家，就算机器人真的能够模仿人类的动作和情感，但是作家的情感细节表现未免也太过于真实了，那种过于细腻的女性化的表达方式，他不认为机器AI可以做到。
这样就算是没说谎了吧。
如在本子上涂鸦，还有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机器人AI能做到的程度。
“我们都是A大的，但其实我和她并不熟。”
他在作家的名字旁边打了个叉。
医生的问题打断了陈博士的思绪，他感觉有些混乱。并没有人告诉过他，在实验过程中哪些事情能说哪些事不能说。
接下来是司机和医生。
“一样那这边的博士，也是大学的博士咯？”医生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你和教授，是在同一所学校认识的吗？”
司机的确很可疑，包括他说的“一夜暴富”的背景，和这一天迟到的事，都显得有些不对劲，明明自己有好几辆车，却还穿着廉价的外套和破旧的运动鞋。但换而言之，如果真是机器AI不是更应该小心地伪装吗？怎么会编造这么离奇的身份背景呢……而且司机在这一晚的表现比较沉默，如果真的是机器AI的话，应该不会刻意营造这样“沉默”的性格吧。
难道说真的是她……？
医生呢？在他看来，医生倒是很符合AI机器人的定义。浑身上下都很普通，说话的方式和行为，看上去也像是经过编程一样普通而富有逻辑，积极地参与了所有人的讨论，举止得体，而且具备一定的逻辑推理能力，似乎也足够敏锐……
陈博士觉得有些奇怪，平时Cindy虽然话并不多，但也并不是如此冷淡的个性，不知为何，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她的话突然变更少了，就好像在特意让其他人忽略她的存在一样。
就在他即将在投票系统的输入框内输入“医生”两个字时，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是大学老师，所以代号是教授，主要研究领域是人工智能。”Cindy耸了耸肩，看起来她对这个代号倒并没有什么异议，其他人也已经习惯了她的寡言少语，并没有追问些什么。
等一下，还有Cindy，没错，一共五个人参加实验，没有道理提前把她排除掉。
原来如此。陈博士点了点头，看来每个人来这里，目的都不单纯，除了3万元资金以外，几个人更看重的都是人工智能这个概念本身的价值。
仔细想想，她是最近这段时间才来到A大，自己跟对方的接触极少，而且从她今天的表现来看，也的确有些可疑。
“确实是这样，不过坦白说，做这一行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从事这行有一段时间了，我发现只靠人力来做咨询还是缺乏科学性，如果能够使用AI进行人脸对比，给出顾客最适合的整形方案，那应该会受到大众欢迎吧。因此，我准备通过这次的实验，进一步了解AI技术，如果能够将这种技术应用到整形医学上的话，那应该能够获得巨大成功的。”
没错，明明已经有自己这样一个A大的专业人员参加实验，为什么还要再安排一个呢？之前提到过，Cindy所研究的项目是名为F315B的机器人AI，但是他却从未在学校见过这个项目的任何内容与资料。这一点也有些奇怪，而且她本身作为项目研究者，对机器人的了解是最深的，让她来参加这样的实验，未免有些奇怪。
“那么，你应该不缺钱啊。我听说这种整形顾问的收入不菲……”作家小声地嘀咕道，看来她虽然不怎么上班，可也许是因为工作的需要，对于社会现状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到底是谁呢……
坐在圆桌边的女性们马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的确，医生给人的印象确实是有些能言善道，而且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了解一些，很容易就能博取刚刚接触的陌生人的好感。
他站起身，想要眺望窗外的景色转换一下心情。此时窗外，正是一片被大雪笼罩的雪白景色，一轮新月挂在天空之中，让整个气氛显得更加幽静。
“我也是，”医生点了点头，“虽然叫医生，但说起来有点好笑，其实我并不是真正的医生，我真正的身份是医疗顾问。我在一家整容医院工作，当然，我本人并不是整容医生，而是负责给那些前来整容的人提供建议，并且做出合理的整容方案。因为你们知道，大部分来整容的女孩子，相貌都非常普通，但她们往往一来就要求整成明星、模特那样的脸。在这个阶段，一般就由像我们这样的顾问先来给出一些比较实际的建议，比如顾客的脸型并不适合A明星，但与B明星还是有一些相似之处，从我们的角度，用顾客最能接受的方式，与她们讨论出比较有可行性的操作方案。这就是我的工作，虽然说是美容顾问，但实际上，就是一般人所说的销售吧。”
他所住的房间，朝向别墅后花园的方向。尽管只是初冬，但花园里过去种植的花草已经完全枯萎，此时更是被大雪所笼罩，那些经过精心装饰的秋千、长椅等，显示出曾经的别墅管理者，的确非常用心地经营过这里。
“不……事实上，我的确尝试过写小说，可那都是一些根据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所写的短篇小说，也只发表在学校的论坛上。怎么说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虽然也有创作真正的小说的想法，心里也有了故事，但总是感觉缺少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其实来到这里，也是想要寻找一些有趣的灵感。”
在花园旁边，停着一辆车子。这并不是Cindy开的那辆车子，也许是某位实验参加者开的车子吧，可是……
“你不是写小说的吗？”陈博士有些意外。
博士再次陷入了沉思。
作家一边说着，一边又低下了头，再次习惯性地抓着自己的发梢开始玩弄起来。她还是穿着来时的那件毛衣和长裙，看上去似乎是因为穿得时间有些久，毛衣上面起了不少毛球，不过显然，她本人并不在意，也许自由职业大部分时间只需要在家里工作，所以不会特意在意外表吧。
无论如何，现在的线索还太少了。陈博士最后还是在输入框里输入了“医生”，就结束了第一天的投票。
作家点了点头：“没错，虽然我的代号是作家，但并不是什么出名的作家，只不过是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工作，靠着给同学所在的杂志和网站写稿谋生，说起来顶多算是个写手而已。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分配给我的这个代号有点好笑，好像是在讽刺我一样。”
第二天，博士很早就下了楼。当他走到客厅时，发现已经有几个人坐到客厅的圆桌边上，开始吃早饭了。
这时陈博士才发现，医生已经将之前穿的那套西装换了下来，换上了一套休闲装，显然，这套休闲装也被打理得非常干净整洁，就像是全新的一样。
当然，早饭也和头一天的晚餐一样，是千篇一律的方便食品。只不过似乎没有人愿意清早就去吃油腻的泡面，而是选择了冲泡式豆浆和面包等食品。
“那么，还是每个人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医生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我们每个人都被分到了一个‘代号’，这个代号和现实生活中的身份也是有关系的吧。”
“早。”
原来如此，也许因为多年一直单身生活，所以并不在意自己的饮食情况，或者有可能是因为经济拮据，但是一个女生天天吃泡面，未免也让人觉得有些说不过去。尽管其他人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微妙的表情，作家仍只是低着头，继续吃着手里的那只汉堡。
医生向他打了个招呼，看样子，他昨天似乎休息得不错。
意识到只有自己的晚餐和其他人不同，作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在家里经常吃泡面，实在是不想再吃了……”
“你们这种在大学里工作的人都很自由吧，不需要上课的时间可以睡懒觉，不像我们朝九晚九，还经常加班，睡到自然醒根本就是奢望。本来我是想要晚点起来，可惜，多年上班族的生物钟，实在是没办法，一大早就醒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说完后，医生还耸了耸肩，尽管是有些抱怨开玩笑的语气，不过他的状态还不错，想必是多年健康的生活方式养成的习惯。
此时，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从冰箱里取出的各种食物，大部分人选择的都是泡面，只有作家一个人的面前，摆放的是一个巨大的汉堡。
陈博士点了点头：“我也是被闹钟叫醒的，每天都是7点半起床，已经习惯了。”
陈博士点了点头：“是因为突发的降雪导致的临时限行吧。据说这雪要持续好几天呢。不过应该不会对实验造成太大影响，毕竟我们的实验全部集中在室内。”
“说起来你们昨天晚上投谁了？”一脸睡意的作家走了出来，她揉着眼睛，显然并不适应这么早起。更夸张的是，她的头发似乎都没有好好梳理过，甚至还有几根头发炸了起来。
司机一边说着，一边从桌子上抽了几张纸巾，擦拭着身上沾着的水滴和冰晶；或许是因为开车过于疲惫，他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沙哑。
“等一下，”Cindy马上打断了她的问题，“实验手册上规定了，实验者在结果公布前，不能公布自己的投票信息，因为这样会影响他人的思考。”
对方点了点头：“我是开车来的，外面现在已经开始下雪了，路不好走，绕了半天。”
好像规则中的确有这样一条。
看来这个代号为“司机”的人，是刚刚才到的，也许是因为刚从室外进入的原因，他的外套上甚至还有一些雪化成的水滴和冰晶残留着，显得有些狼狈。
作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似乎是对没有认真阅读实验手册而表示歉意。
助手向陈博士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这时陈博士走到窗前，掀起窗帘张望着窗外：“你们看，外面的雪下得好大。”
“这是我刚才提到的会晚一点到的‘司机’，也是实验的最后一名参与者，关于实验的整个规则我已经和他说过了。”
正巧司机也从楼上走下来。
而这名司机……博士暂时有些捉摸不透。
“如果实验结束了还不能离开的话，就有点麻烦了。”Cindy走到桌子边上，将刚刚冲好的速溶咖啡放下。
Cindy和自己是本领域内的专业人士。
“这里的食物储备应该是足够一周的。”
医生代表的是社会上典型的上班族角色。
“真的感觉有点像是推理小说里的暴风雪山庄。”作家皱起了眉头，显然，她并不喜欢这场大雪。
现在看来，作家是代表了自由职业、内心细腻的女性角色。
“暴风雪山庄？那还不至于吧。如果我们硬要走出去的话，走上几个小时，应该还是能和外界联系上的。而且这次的实验项目是由A大主持的，如果三天之后没有和他们联络实验结果，他们也会派人来看个究竟吧。”
一般来说，除了定向实验，一般性的实验会特意寻找不同职业、不同生活背景的人，来作为同一次实验的参与对象。这样一来，才能够收集到相对全面的实验数据。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陈博士看了看助手，他倒是显得很淡定，想必是已经做好了预案措施，哪怕发生了紧急情况，也能够进行相应处理。
此外，他身上还裹着一件黑色的大衣，显得很怕冷的样子，看到陈博士出现，马上点头打了个招呼。
对方很快摇了摇头，“除了晚上的圆桌讨论，其他的时候可以自由安排活动。”
这是一位看上去有些奇怪的中年男子，他的面容有些憔悴，尽管头发和胡子都经过了打理，但是面容上的沧桑感却让人明显感到他不同于他人的气质。他看上去也比其他人更加成熟一些，年龄大约在四十岁上下。
“可是，没有网络，也不能出门，根本就没什么好做的啊……”作家低头丧气地说道，“我回房间继续写这个月要交的稿子。”
不对，多了一个人。陈博士这才发现，在圆桌边还多了一个之前没见过的人。
正在她准备离开客厅返回楼上时，医生叫住了她。
这时他才发现，其他人已经都聚坐在客厅的圆桌边了，这场面，看上去还真的有些像侦探电影中，最后侦探检举犯人的桥段。
“喂，如果你一直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可是会引起大家怀疑的哦。”
想到这里，陈博士关掉电脑，将房门锁上，再次返回了客厅。
“怀疑就怀疑，又不是猜凶手，怀疑我也无所谓吧。”
与其在这里思考，不如下楼再寻找一下线索。他倒并不在意所谓的3万元奖金，对他而言，更感兴趣的是所谓的人工智能AI，是否真的能够完全骗过人类这个命题。
“但是你别忘了，只有人类投票正确的情况下，奖金才能发到投票正确的人手中，也就是说，如果你做出了误导大家的行为，导致大家投票错误，这几万块钱的奖金你赔得起吗？”
不，等一下，不能这么快排除掉Cindy，他认识Cindy的时间并不长，对方公开的身份是从美国的合作学校派来的讲师，但是首先，这个突然空降的身份是不是有可疑之处呢……
听了医生这番话，作家皱起了眉头。随后她无奈地说：“那我把笔记本电脑拿下来写稿，总可以了吧？”
目前来看还暂时没有什么线索吧……
很快，作家走上楼回到自己房间，将电脑拿了下来。
从目前所掌握的信息看，还基本不具备能够做出判定的理由。虽然作家和医生一直在问东问西，但是这也许是机器人AI被输入了相应程序做出的伪装工作。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接好电源，很快就在电脑上劈里啪拉地敲打了起来。
五选一，应该不难吧。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三选一。自己和Cindy应该可以排除掉，那么剩下的就是医生和作家，还有就是那个目前为止还没有露面的参与者。
“对了，之前博士也提到过，现在的机器人AI是可以写文章的吧？”像是为了打破现场的沉默，助手随意地问了一句。
目前参与项目的已知人员是自己、Cindy、医生和作家四个人，应该都是参加项目测试的人员。助手则应该是项目组派来组织实验的人。刚才他也提到了，还有一个人没到，那么参加实验的总人数应该是五个。
“当然，很早之前就有一家科技公司做过实验，他们在自己的门户网站上发布了一篇新闻稿件，这篇新闻稿件看上去十分普通，还受到了多家媒体的转载，然而几天后，科技公司公布，这篇稿件是由AI写成的。”
因为没有带手机，也不能使用网络，所以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也无事可做……陈博士开始尝试在大脑中整理自己的思路。
“但是，那种新闻稿，本来就套路化比较严重。如果换成写小说……不，更高级一些的，如果换成演奏音乐，机器人AI还能做到毫无破绽吗？”
看来必须等晚上才能投票了。
“没错，虽然说出来你们可能会不相信。但是机器人AI也许可以做到比专业的演奏家更厉害。”Cindy走了过来，她之前倒的咖啡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这时，她又再次取出一包速溶咖啡冲泡了起来。
……
“在一般人看来，音乐、绘画、文学这些艺术属于人类情感表达的最高境界。但是，在科学面前，这些都不是无法完成的难题，只不过是人类一直在寻找，能够运行这些庞大运算和数据的载体而已。在计算机刚刚诞生的最初十年内，电脑还只能做一些很简单的工作，像是我们后来习以为常的PS图片，剪辑视频电影，玩VR游戏等，在当时的人看来，根本就是科幻小说里的内容。但是后来，人类都将它们完成了。而你说的，这些人类艺术的表达方式，计算机也同样可以通过大量的深度学习来完成。就拿音乐来举例子吧——如果给AI机器人输入海量的音乐家演奏的同一首作品的音轨，然后再针对这些演奏特点打上标签，那么，只要给AI下达‘快速的’、‘激烈的’、‘安静的’这样的演奏风格标签，AI就能从数据库中提取相应的演奏风格，并且做出相应的模拟演奏。”
系统投票时间为每晚9点—12点，请在投票时间内进行操作。
“照这么说，未来已经没有机器人做不到的事情了？那么人类存在的意义呢？”
博士
“没错，这也是机器人伦理方向一直在讨论的课题。如果有朝一日，人的劳动力价值比不上机器人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时，那么这个世界是否还需要这么多人类？”
请输入您的代号
“怎么可能，人类一定有存在的意义！无论如何，机器都是人类制造出来的呀！”
他双击了一下这个图标，桌面上立即弹出了一个新的窗口。
司机不满地大声说道。
投票系统。
“哦？是吗？但有的人活着，还不如机器人呢。这个社会为什么需要那些毫无生产能力，又或者整日作恶的人类？比起他们，明显能够高效帮助人类的机器人更有利于社会发展吧。”
电脑启动后，很快便进入了操作系统，这和普通的电脑系统并没有特别的两样。唯一让人在意的是电脑桌面上没有他平时习惯的那些办公软件，或者是网络浏览器一类的软件，而是只有一个图标。
Cindy冷冷地说道。
博士随手打开电脑，为了避免晚上讨论到太晚，回到客房因为不熟悉电脑投票软件而耽误投票，他决定先打开电脑了解一下基本的使用方式。
“你说什么？我看你就是机器人吧？”司机很快就被这几句简单的话激怒了，就像被戳到了痛处一样。他之前曾经提到过，自己并不工作，不知是否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认为Cindy是在讽刺他的无能。
房间内也是普通的酒店客房装饰，一张大床，一张书桌，还有一个衣柜，书桌上摆着一台电脑——看来这就是之前助手所提到的供投票用的电脑。
一时间，没有人接话，似乎所有人都在思考，自己是否还有存在的意义。在过去的几十年内，互联网、云数据、机器学习、AI这些科学技术有了巨大发展，曾经大量需要人工的工作，都可以使用计算机来完成。相应地，这也导致了大量的失业。如何平衡“机器”与“人”的存在，正是现在社会所急需解决的问题。与此相对，许多曾经一度被大量需要的工种也渐渐开始面临失业的问题。反倒是进行艺术创作的工作，因为仍拥有“创造”的独特性，反而暂时无需有“被机器替代”的担忧。
上楼之后，陈博士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房间，用房卡在门口刷了一下门就开了。看来这间别墅虽然看上去年久失修，内部设施倒是经过了更新，现在已经改建成了旅馆的客房的模样。
“哦，我并不是机器人，我只是讨厌人类。”Cindy耸了耸肩，“特别是，丑陋的人类。”
陈博士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203。
面对还想发作的司机，医生很快拦住了他。
很快，所有人都从助手手中领到了房卡。
“这里不是吵架的地方，大家都不过是来赚取奖金而已，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原来如此。的确，如果每个实验参与人员都闷在自己的房间里敷衍了事，那么自然对于实验就毫无帮助了。如果规定一个时间段要求所有人参与讨论，有点类似大学课堂上的小组讨论，也会有助于实验的推进。
听到医生的话，司机深呼吸了一下，总算暂时平静了下来，只不过从他攥紧的双拳，还是能够看出他内心的愤怒。
“不，这个倒是没有规定。但是有一点，每天晚饭时间，是所有人必须出现在客厅圆桌边进行讨论。在讨论时间内，大家可以互相提问，通过各种方式来判断哪个人是机器AI。不过在晚上12点前必须回到自己的房间，每个人的房间都有一台电脑，电脑不能联网，也没有其他功能，仅可以用来投票。也就是说，每晚12点前必须投票，否则的话，就只能算作未完成实验而不能获得实验奖金了。”
很快，医生和司机两个人自己走到角落，小声地不知聊起了什么。其他人也停止了交谈，很快开始埋头做起了自己的事。作家依然在电脑上不停地敲打着，助手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大雪，似乎是在若有所思，Cindy则取出一本随身携带的书读了起来。
Cindy点了点头，但是很快，她又像想到了什么：“有规定的时间点吗？比如几点到几点必须做什么？必须几点起床打卡，或者几点必须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是什么书？”
“没错，”助手点了点头，带着所有人走进厨房，“我们准备了一些方便食品，例如速冻水饺、方便面、火腿肠、汉堡等，只要从冰箱里取出来，放到烤箱或者微波炉里加热，或者用灶台稍微处理一下就可以了。还有一些罐头、饼干类的零食，如果你们半夜饿了，随时都可以取这些零食吃。”
陈博士下意识地问道。
“那里是厨房吧？”为了打破有些尴尬的气氛，陈博士指着客厅另一侧走廊延伸的区域说道。
“菲利普·迪克。”Cindy将书本合起来，将书的封面在陈博士的面前晃了晃。
作家有些委屈地抿了一下嘴，却并没有反驳。从一开始，她就一直在说一些奇怪的话，让其他人感到不舒服。不过，看起来她也不是有意要破坏气氛或者反驳别人，只不过是性格使然，她总是说出不合时宜的话而已。
曾经，随着电子科技的高速发展，很多人认为实体书会最终消亡，成为如同黑胶唱片一般的收藏品。但事实上，在一切都电子化之后，人们反而渐渐厌倦了每天所有时间都紧盯电子屏的生活，纸质书籍成为了人们逃离电子世界的一种方式。同时，因为电子售书平台收取的服务费用越来越高，纸质书籍的费用反而比电子书籍更加便宜。因此，很多人又重新回归到纸质书籍的阅读。
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看起来他很不喜欢作家这种大惊小怪的样子。
Cindy手中所拿的，是一本最近重新出版的菲利普·迪克套装书中的一本。书名是《尤比克》。这是菲利普迪克最为晦涩的作品之一，但Cindy却似乎看得津津有味。
“怎么可能？这又不是真的暴风雪山庄，你看，只要从这里步行出去，走到其他住宅区好像也不是很远的样子。而且是公路限行，并不是完全封锁，拜托，这又不是电视剧。”
“你刚才说过，你讨厌人类……有什么原因吗？”
“我们……不会被关在这里吧？”作家有些担忧地说道，她的手指还在继续拨弄着头发，而且还将头发绞得越来越紧。
Cindy抬起头来，她有些迷惑地看着陈博士。
“插播一条重要新闻——据气象局预测，今日下午开始将有持续3至4天左右的暴雪天气，届时本市部分通往外地的高速公路将实行交通限行，以避免发生交通事故……”
“没错，的确是有某些原因。不过你呢？你喜欢人类吗？”
随后，Cindy随手打开电视机，虽然信号不良，但无疑是可以使用的，电视画面上出现的是一条本地新闻。
陈博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喜欢吗？他还没有这样的情绪，但如果说讨厌的话，似乎也没有那样的感觉……
陈博士这时才注意到，作家的头发虽长，但发梢处已经出现了不少分叉，明显是疏于护理造成的，然而她本人却并不在意，反而还有意无意地用手扯着那些分叉，这显然又是长期与社会隔绝的人才会有的特质。
“菲利普·迪克在生前，并不被人看好，与其他那些生前就写出了惊世名作，赚得名利双收的科幻作家相比，他更像是科幻界的梵高。直到他去世后，作品才被名导演翻拍上映，就是那部《银翼杀手》，你知道的吧？这时人们才发现他的价值。”
作家因为这一番话而陷入了深思，似乎是在思考这句话背后的意义吧。她的手指不经意地抚弄着自己长发的发梢，在不知该说什么时，她就会做出这样的习惯性动作。
陈博士点了点头：“而且他的作品中，当年许多被人看起来似乎是过度幻觉式的科幻臆想，事实上，到了现在都已经实现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称他为‘预言式作家’也不为过吧。”
“也就是说——”Cindy在一旁补充道，“机器人AI是我们这三天里唯一可以联网的‘人’。”
此时，其他人要么在看书，要么就玩起了自己随时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或者手机里不需要联网也可以玩的游戏。直到午饭后，医生才勉强同意，让大家各自回房间休息一段时间，晚饭前再回到客厅。
“当然，机器人AI的芯片再厉害，也没有办法在那么有限的空间内储存这么庞大的数据，而且刚才也说到了，AI机器人是需要随时随地接收新的信息，并且通过机器学习的方式，将信息输入自己的数据库中。人类大小的容积体并没有办法容纳这么庞大的计算量。因此，机器人AI需要联网，这一点，在实验手册中也提到了。”
回到房间后，陈博士正准备再根据今天的情况推理一番，却听到有人敲门。
“这个声音好吵啊，”医生打断了她的话，走到卡拉OK机旁按下了停止键，并且直接关掉了电源，“对了，你刚才提到了数据库……这意味着，AI是可以联网的？”
出现在门口的人是助手，他穿着一身睡衣，头发有些凌乱的样子，看起来是刚刚午睡起来。
“这样啊……”作家低下头，用手摆弄着衣角。显然，她刚才似乎是想到了，希望能够通过与其他人进行交互活动来判断对方是否是机器AI，但是这种可能性，已经被陈博士否定了。
“陈博士，不好意思，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能不能跟我换个房间？”
“当然。而且很简单，日本过去有一个叫初音未来的虚拟偶像歌手，只要输入相应的程序，就能让它唱各种各样的歌曲了，只要调教得当，甚至还能够让它模仿各种明星歌手原唱的声音。当然，现在的科技水平与当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因此，现在的机器人AI唱歌，不会有任何生硬的感觉，甚至要比很多非专业歌手唱得好，因为毕竟AI是不会跑调的，也不会受到任何音域的限制。”
“怎么了？”
对于陈博士的长篇大论，作家似乎并不感兴趣，不，确切地说，她对人工智能本身似乎也缺乏兴致，多半只是为了奖金才来参加这次实验。相比起刚才的话题，反倒是这台老式的卡拉OK机更能提起她的兴趣。
“其实是这样的……”助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这边的房间正好靠近公路，昨晚高速公路上车来车往太吵，我一整夜都没有睡好。今天本来想回去午睡一会儿，结果还是总有车辆经过，吵得我要崩溃了。”
“那么机器人能唱卡拉OK吗？”作家用手指拨弄着卡拉OK机，一边随意地问道，结果卡拉OK机里马上蹦出了一首旋律过时的歌曲，那是一首二十多年前的老歌了，虽然当时是最流行的歌曲，但那古板的配乐方式和混乱的旋律，显得有些可笑。
原来如此。
“当然，”陈博士回答，这个话题算是他的专门领域，被邀请参加这个实验，也正是因为要帮助实验人员解答这样的问题，“很久以前，就有电脑能够和国际象棋大师对弈了。这是电脑和人类进行娱乐活动的可能性。至于你说的看书，玩游戏嘛……首先，机器人AI只要做出‘看’这个动作是毫无难点的，但是机器人是否能看电视、读书或知识学习，这倒是一个好问题。就目前来看，是可以做到的。AI能通过对文字、图像、声音的识别，将外界获取的信息转化为程序能够理解的语言，这个在专业领域叫做‘机器学习’。然后，再输入这些信息到自己的数据库就可以了。”
虽然这处别墅位于郊区，但旁边的确是公路地带，会出现这种情况也是正常。他点了点头，好在他带的东西不多，很快就将自己的个人物品收到旅行箱内，然后和助手交换了房间。
陈博士点了点头，看得出来，医生的性格相当认真，而且恐怕对那3万元奖金志在必得，很明显，他事先做过的功课不少，而且对于人工智能的了解，也超出普通大众不少。
的确，助手的房间是朝向高速公路的，哪怕是现在这样的白天，精神比较脆弱的人，也很容易被公路上的车辆过往声音所影响。不过还好，博士自己并没有这样的烦恼，因此交换房间他也无所谓。
“你说的没错。不过我的意思只是说，看起来，这里似乎很久都没有人维护过了。”医生解释道，“说起来，据我之前在网络上查到的资料，现在的机器人AI，能够做到和人类的行为几乎完全一致的程度吧？这么说来，机器人AI是否也能像人一样，阅读、游戏、欣赏艺术？”
他坐到桌边继续思考了起来，但依然没有任何线索，无论哪个人，看上去都并没有明显的人工智能特征，或者是……难道自己没有注意到什么关键性的线索吗？
“书的好坏，和它的出版年代应该没什么关系吧。”作家低着头说道。博士发现，如果她想要说出反驳别人意见的话语，就一定会故意转开视线，不和其他人对视。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他决定离开房间，去客厅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可以聊天，或许能找到其他线索。然而，客厅中却一个人都没有，既然左思右想都无法找到线索，他决定打开笔记本电脑，索性去修改一下最近自己准备发表的论文。这时，Cindy和作家从娱乐室的方向走了过来，看样子她们似乎聊得不错。
“原来如此，”医生马上领会了其中的意思，将手中的书放回到书架上，“看来这里都是以前的老书啊，没有一本是十年之内出版的。”
陈博士有些意外，这两个人看上去并不像是这么快就能与陌生人打成一片的性格，不过两个性格都有些冷僻的人，反而似乎更容易沟通。
博士点了点头：“没错，事实上，很多大型互联网企业，是从2015年左右才开始进行AI人工智能的研究。那时的研究还只是初步阶段，社会大众对于一些初级人工智能科技的应用，也并没有相应的认知。不过你拿的这本书，对于人工智能的认知，也不过是概念层面的。”
“是不是该吃晚饭了？”
“这是十几年前的东西了吧……没想到那时，就有专门讲人工智能的书了。”医生一边翻动着书页，一边感叹道。事实上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人工智能是近几年才被广泛引入到社会使用层面，进入大众的认知领域的。
作家这才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时间已经是晚上六点了，不过也许是因为房间内的灯开得太亮的缘故，几个人都没有留意到时间的流逝。
医生在书架面前，发出了一声低呼，随后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那是一本名为《人工智能》的书，封面上印有一个男人的形象。陈博士认出，那是过去某家国内大型企业的CEO。不知为何，一本讲述“人工智能”的书籍，竟然还需要通过封面上的商业名人来做宣传。
“啊，我都忘记时间了。”
“咦……”
几个人走进厨房，一起取出了速冻食品，放在微波炉里转了起来。
搞不好学生时代，他就是个爱好读书的人。
“天天吃这种东西，时间久了还真是有点受不了。”
此时，医生一个人走到书架旁边，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看起来，比起卡拉OK机和电视机，他对书的兴趣更大。
作家将热好的晚餐带回客厅的餐桌上，今天她也依然是选择了汉堡。而其他人也陆续下楼，将自己的晚饭热好，端到桌子边开始吃了起来。
“不，不用了……”作家赶紧摇了摇手，露出一副抱歉的神色，似乎是认为自己又做了多余的事情。电视屏幕上出现的点歌曲目中的歌曲，基本都是十几年二十几年前的歌曲。但屏幕上居然还显示着“热门新歌”的字样，未免有点搞笑了。
“你们都决定好要投给谁了吗？”陈博士问道。
助手说完，就打开了卡拉OK机和电视机。上面马上出现了点歌界面。
其余的人互相对望了几眼，显然，每个人似乎心里都算是有了想要投票的对象。
“放心吧，这些设备虽然有些旧，但都是可以正常使用的，要试试看吗？”
“那么，如果是这样的话，今晚不讨论也没有关系了？”
在这个时代，年轻人想要唱歌，只需要在手机上打开相关的音乐软件就可以直接演唱，并且生成混音效果，还能分享到网络上供其他人聆听。而且因为软件中内置了各类混音特效，因此通过手机软件录制出来的歌曲，往往是经过了极度美化，甚至有很多普通人的演唱，也能通过后期制作达到专业歌手的效果。正因如此，去KTV唱歌的人也越来越少，不少曾经的大型连锁KTV都纷纷关门了，自然现在也很少有人会熟悉这种古老的卡拉OK设备。估计是开发商不知道从哪里接手的古董设备。
“不，等一下，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作家轻轻地用手在卡拉OK机上抹了一下，上面的灰尘明显被她抹掉了一层。她皱起眉头，赶紧从包里取出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手。看来她虽然不注重化妆打扮，对于清洁卫生还是十分在意的。
Cindy这样问起来，其他人才突然发现，果然，原本应该有六个人的圆桌边，的确少了一个人。
“这是多少年前的东西啊？”
“是助手……”
客厅旁边是娱乐室，不仅有书架、电视、台球桌这些通常娱乐室里都会有的物品，甚至还有一台老旧的卡拉OK机。
陈博士马上想起来，之前助手向他提起过的，昨晚没有休息好，想趁下午和他交换房间的时间再好好睡一会。
“我们还是去娱乐室看看吧。”为了打破尴尬的场面，助手轻轻咳嗽了一声说。
会不会是睡过了……？
其他人都沉默不语，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那些电影中的场景。
“我去叫他。”医生一边说着一边走上楼梯。
“所有人都坐在这里，就好像……侦探电影里，所有嫌疑人集中在一起时的场景。”作家小声地说着。
“对了，我和他换过房间了，他应该在我的房间。”博士特意提醒了一句。
“总感觉放在这里有点奇怪。”医生走到桌子边，轻轻地拍打了一下桌子，桌子发出了一声发闷的回响。
发现助手的尸体，是在医生上楼的十分钟后。
“等会儿的讨论就在圆桌这里进行。”助手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医生先是用了敲门等方法，试图叫醒房间内的人，但很快发现事情不对劲，于是走下来寻找总房卡。
客厅里的布置非常简单，有书架、桌椅等摆设，但最让人在意的还是客厅中间摆放着的一张木质圆桌。
万幸的是，别墅内的确有管理员使用的总房卡，Cindy找出总房卡后带着所有人再次回到助手的房间，当他们刷卡进门后，发现的，是助手倒在地上的尸体。
这是一间双层别墅，楼下是带有客厅、餐厅、娱乐室、厨房、洗手间的日常活动区。二楼则是客房，可以说是标准的度假式别墅设计。不过，因为原来项目的停摆，室内的装饰只做到了基本满足使用的程度。
“死因是……？”
尽管陈博士本身就是A大的员工，但实际上，他并不是特别清楚这项实验的具体规则。让他来这里参加实验，更多的作用，是向参与实验的普通人介绍机器人AI的一些基本常识，帮助实验者更多地获得判断依据。
医生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尸体。虽然他现在的职业是医学顾问，但毕竟还是医科专业毕业，总算还有一些基础医学知识。
“那么我现在带各位先参观一下吧，”助手扶了扶眼镜，站起身来。看到这一幕，其他人也都跟着站起身，“尽管各位都是A市本地人，不过想必也没有来过这么偏僻的地方吧。其实这里是赞助商企业的一块实验项目基地，因为计划变更，虽然偶尔也会用做团建或者一些小的实验项目，但设备很久都没有更新了，你们不要介意啊……不过我保证，基本的生活设备还是可以正常运转的。”
“很奇怪，看样子像是触电致死。”医生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他翻动助手的手，“你们看，这里的手部皮肤有烧焦的痕迹。”
最后，Cindy也简单地说了一句：“我是教授。”就结束了发言。
“触电？但是这房间里，并没有漏电吧。”
作家啊……那就不意外了。这名女子不管是从外表还是说话的神态，都不像是普通的社会人，可从她朴素的穿着和语言举止的拘束感判断，她多半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了。虽然她的容貌普通，甚至可以说是缺乏特点，却并不显得“容易亲近”。也正因如此，她的年龄就显得有些模糊；她的身上几乎毫无“社会痕迹”，反倒因为一直离群索居而让人琢磨不出她的年纪。不过她那一身素色的穿着打扮，却也像极了日本之前极被推崇的简约主义风格。在这个年代，“自由职业者”的数量已经远远比过去多了，因此，大部分人也并不会将这种人当作异类。
博士有些疑惑。在他离开前，还一切正常。
另一名女子，则穿着一件纯灰色的毛衣和一条长裙，她也微微举起手示意了一下，并用细小的声音说：“我是……作家，请各位多多关照。”
“不清楚。不过话说回来，这算不算是密室杀人？”
即使是在室内，他也依然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特别是衣服的袖口，保持得非常清洁，想必是医生的职业习惯使然，只不过比起普通医生，他的样子似乎有些过于“清洁”了，就连脸上也透露出些许让人不安的“苍白感”。
陈博士摇了摇头：“密室杀人的前提条件是，其他人无法出入的房间中，发生杀人事件才叫密室杀人。换言之，如果其他人可以有其他方法进出房间就不叫密室杀人，我们还没有确认过房间的状况。而且密室杀人的前提是，谋杀致命。现在他的死亡也许只是个意外也说不定……”
剩下的另一位男子，看上去年纪稍大，在三十五岁左右的样子，穿着一身正装：“我的代号是医生。”
说完之后，他走到窗边，很快他就发现，这个房间，似乎还真是一间密室。
陈博士并不认识这个项目的组织者，想来也许是企业方面的工作人员。毕竟这次的场地和实验经费都是由企业赞助，由企业的人来主持项目也是理所当然。看上去，这名“助手”似乎并非机器人AI方面的专家，而是更像一名“活动执行人”。
“窗户和门都从内部上了锁。虽然能够用总房卡打开门，但是房间内部挂了链锁，这个链锁，是我们在用房卡刷开门之后，再用手伸进去抠开的，凶手从外部很难挂上链锁，而且这么做也毫无意义。”
戴眼镜的男子点了点头：“我是助手，在接下来的三天内，我将帮助各位在这里进行实验。包括日常生活，如何投票，等等。”
“那你的意思是，他的死是意外了？”
他举手示意了：“我已经读完了，接下来，是否可以互相做个自我介绍呢？我的代号是博士。”
“不，现在还不能确定。”
很快，陈博士就浏览完了这本小手册。
“你们看！”医生突然叫了一声，指着门旁的一角，“会不会是这个？”
也许是为了让机器人更好地隐藏自己的身份，实验项目中要求每个参与者都以代号互相称谓，避免因为太多个人信息的泄露而让人察觉AI机器人的信息。
那是房间进门处，电灯开关的位置，本应是被安装好的房间电灯开关，不知为何，有几截电线裸露在外部。
实验分配角色代号——博士。
“也就是说，助手是被这个东西电死的吧？这是人为还是意外？”作家小心翼翼地隔着老远的距离，指着裸露在外的电线问道。
在册子中的最后一页，还有一行小字：
“很显然是人为的，”陈博士走到开关旁，“你看，这个开关原本是被包好封闭起来的，有人将开关的壳子人为翘起，从里面将电线剪开，这样如果在黑暗的情况下开灯就会不小心触电了。”
小册子中还纪录了一些实验中需要注意的要点。例如房间内的电脑投票设备如何使用，实验期间内不得使用互联网和手机与外界联系，获取资料及寻求协助等。
陈博士抬起头，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其他：……
凶手就在这些人当中。
除AI机器人外，其他所有人均不得使用任何联网产品（包括但并不限于手机\电脑\平板电脑等物品）。
“我想……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实验规则：每日白天所有人正常交流，晚上所有人进行投票。在测试期内，如可以正确通过投票找出机器人AI，则投票正确的实验参与人员均可获得3万元实验项目奖金。如未成功找出机器人AI，则可获得实验参与费3000元。
作家抬起手，示意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这边。尽管她的声音不大，但是这样一句话，还是让所有人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实验内容：测试人类是否能在无干扰条件下，找出隐藏在人类中的AI机器人
此时距离发现案发已经过去1个小时，所有人回到客厅的圆桌边，开始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
实验参与人员：5人
因为电话线和网络都已经与外部切断，所以没有办法立刻报警。但是发生了这种突发事件，这次的实验必须暂时中止了。
实验时间：3天
“首先要明确的是死者的死亡时间。医生帮我们判断出，助手的死因是触电身亡，也就是刚才我们看到的那段墙上的裸露电源线。那么死亡时间就可以锁定在，最后一个看到死者的人到我们发现尸体的这段时间内。最后一个看见死者的人是谁呢？”
A大AI机器人实验测试项目
“应该是我吧，”陈博士说，“我在下午3点钟的时候，见过死者，当时他提出，他的房间吵得睡不着觉，想和我换一下房间。”
还没来得及打量其他几个人，该男子就将一本十几页纸的小册子发给了博士。纯白色的封面上印刷着“A大AI机器人实验测试项目说明书”的字样。
“好的，那么接下来，我们发现死者的时间是在下午5点半，也就是说，死者应该是在这期间死亡的，但是，这并不是重点。”
看来这个男子就是实验的组织者。
“不是重点……？”医生有些不解地问。
“陈博士和Cindy是吗？还差一个人没到，刚才他给我打了电话，可能要晚一点到。要么我们先讲一下实验的规则吧。”
“没错，虽然一般的侦探小说很重视死者的死亡时间，因为这个时间几乎等于凶手的作案时间，但是在有些案件里，它们却并不能被这样无脑地画上等号。因为，这个触电装置显然是由凶手提前设置好的东西，也就是说它甚至有可能是一年前就被安装好的。”
进门后，陈博士发现，客厅里已经坐了三个人，两男一女。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子看到他，马上走了过来。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无法知道凶手的作案时间了？”司机摇了摇头，显然对作家的推理并不认可。
现在的年轻人，离开了手机和互联网，就像戒断症发作一样，恐怕连十分钟也待不下去。
“当然不是，因为实验场地事先一定经过基本的检查，更何况这个房间之前住过人，如果是提前设置好的，那么陈博士在昨晚就会发现它的存在了。陈博士是在今天下午3点才与死者交换的房间的，之后死者直接进入房间休息，因此，凶手一定是在陈博士早上下楼，到下午再次回到房间的这个时间段里设置了触电装备。那么在这个时间段内，我们来梳理一下不在场证明，从早上到大家各自回房间休息的这段时间——也就是下午1点半，我和Cindy，一直在娱乐室看书，其他人呢？”
陈博士点头，对他来说，这倒无所谓，无聊的时候可以看书，但对于其他的实验者来说，可就有点麻烦了。
“我到中午1点前，一直在司机的房间和他打牌聊天。你们还记得吧，在你们吵过架之后，我把司机劝回了房间，看到他房间里有一套模型玩具，正好我也有类似的爱好，于是就和他聊了一阵子。聊完天之后我去厨房冲了一杯咖啡，还去娱乐室找了本书，作家和教授可以作证。”医生回答道，从他的回答中，暂时无法找出什么特别的疑点。
“以前开发商准备在这里建立一个度假村，可是这个地段没有像一开始规划的那样继续建设，交通和其他配套设施也都不是很完备，因此这个度假村项目也就荒废了。后来这些房子几经转手，被转到了我们的赞助企业名下。哦对了，为了保证实验效果，这里面是不能使用手机和网络的。”
“博士呢？”
原本他以为，实验地点会设置在科技园区的某个实验楼内。但这里却并非科技园区内，而是一处四下荒芜的独栋双层别墅，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我提前回房间了，自己一个人待着。”
陈博士下了车，这时他才发现，这里与他想象中的实验地点，有着相当大的出入。
作家摇了摇头，露出了不信任的神色：“那就是没有不在场证明咯？司机呢？”
一个小时的车程之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我在房间里拼模型，就像刚才医生说的，为了打发时间，我带了一个模型玩具，下午花了两个小时才把它拼好。”
很快，车载音响中传出了萨蒂的《裸体之舞1》。
“但是，你也可能是早就拼好了吧？”
Cindy有些惊讶，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最后还是放弃了。也许是因为提起古典音乐，大多数人都会想起肖邦、莫扎特或者柴可夫斯基，却鲜有普通人知道埃里克·萨蒂吧。
“不，”司机得意地笑了起来，“很遗憾，刚才医生已经说过了，他来到我的房间，正好看到玩具盒子，还让我打开给他看了一下，后来他离开我的房间，我才开始拼这个玩具。”
“比起这个，我倒是更喜欢埃里克·萨蒂。”
“不，”陈博士抬起头，“如果你事先带了两份模型，一份是拼好的，放在了行李箱里，等医生去你房间的时候，你故意拿出那份没拼的。等他走了以后，再拿出那份拼好的展示给我们看就行了。”
“嗯……”的确，他并不喜欢这样急促的音乐，相比于第一乐章的舒缓，第三乐章这样的情感，似乎有些过于强烈了，甚至还包含着某种“不安定感”。
“怎么可能？”司机皱起了眉头，仿佛听到了一个滑稽的笑话，“首先，我只带了一份模型，你们可以搜查我的房间或者这个房子的任意一个角落……对了，不需要那么麻烦，我的模型上是有限量编号的，医生来我房间的时候还特意确认过模型上的限量编号，这个你们总不能说我做假了吧。”
对于突然响起的《月光》第三乐章，Cindy并没有回头看向陈博士，她的眼睛笔直地盯着面前的道路，却仿佛能够猜透陈博士的心思，突然说道。
“那么……我和教授一直在娱乐室里聊天看书，我们可以互作不在场证明，这就和我所想的一样，现在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只有博士。而你——正好具备最好的作案时间。”
“你不喜欢第三乐章吧？”
陈博士沉默了一会，仿佛在思考该怎么回应这个问题。
不知不觉中，汽车已经驶上了高速公路。原本车载音响中传出的平缓的音乐，也突然变得急促了起来，这让陈博士突然感到有些不安。
“让我们来还原一下事情的经过。事实上，我们一直在纠结不在场证明的问题，如果在博士这里，其实是不成为问题的。如果博士之前所说的为真，那么电灯开关必然是在早饭后到下午1点半之前这段时间被人动了手脚，唯一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就是博士。而同时，我想还有一种更有可能的方式。那就是——博士可能随意在什么时间点，就可以对自己的房间开关动手脚，然后只要引导助手和自己交换房间就可以了。”
陈博士点了点头。因为人工智能项目需要大量科研经费，所以大学中的研究项目通常会和企业合作，也经常需要在研究和课题中加入企业的各种需求。
“等一下，”Cindy打断了作家的话，“但是，交换房间这种事，真的有办法引导吗？”
“在郊区。”Cindy报出了一个大概的方位，那是离市区有相当距离的一个地址，陈博士去过那附近，他记得那是一个科技工业园附近，想必是赞助这个项目的企业提供的场地吧。
“当然，只要加以暗示或者……我们现在所听到的关于‘交换房间’的事情，都是由博士本人说的。但是，如果他说了假话，现在也是死无对证，比如，并不是助手提出交换房间，而是博士以某种理由向助手提出交换房间，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不就是顺理成章了吗？助手来到博士的房间休息，醒来后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他一路摸索着走到墙边，想要打开房间内的电灯，结果就被博士事先设下的触电装置电击身亡……”
陈博士不经意地说道。事前，学校并没有向他透露太多关于实验的内容。因为他本人也要参加实验，所以对于实验的细节几乎全然不知，也没有刻意地询问过。
“……”
“说起来，你知道实验的地点在哪里吗？”
陈博士摇了摇头。
“不用，没关系。”陈博士摇了摇头，他并不讨厌古典音乐，这样无歌词的乐曲，反而能够让他沉下心来。
“不，你的推理听上去似乎很合理，而且也的确存在可行性，但我希望你记住，如果从开始就只是认定了一种可能性，而忘记了其他的可能性的话，就只会将自己的推理逼入死角。”
Cindy发动车子后，突然有些犹豫地说道，在这个年代还喜欢听古典音乐的人已经不多了，而Cindy恰巧是其中之一，她看上去并不像那种刻板而严肃的人。
“忘记其他可能性？你指的是什么？”
“你喜欢听这样的音乐吗？还是需要我换一下……”
“让我先来洗清我自己的嫌疑吧，”博士站起身，“首先，如果我是凶手，是不会选择在自己的房间中做手脚，否则最明显的凶手指向就是我本人。如果我要使用这种手段的话，那么完全可以先暂时和助手交换房间，然后再找借口将房间换回来，再对助手房间的电源动点手脚就好，这样一来，除了我没有任何人知道交换房间的事，自然也不会怀疑到我头上了。”
事实上，他并没有觉得太冷，只不过是为了附和对方的话才这样说罢了。
说完这番话后，现场再次陷入了沉默，作家的推理似乎陷入了死角。而其他人也无法找到新的突破口。
“是啊。”陈博士看了看窗外，几个裹着羽绒服的学生，行色匆匆地从道路边走过，似乎恨不得马上钻进室内享受空调。哪怕是在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人类也还是不能与自然天气对抗；哪怕可以用科技手段将房间内的温度调节到如夏天一般，在室外也仍然要忍耐这样的严寒。
“那么照你这么说，我们之中没有人能够作案了？”
那是一段熟悉的旋律，是……贝多芬的《月光》吧，陈博士很快就从大脑中搜索出了这段旋律的出处。大部分人对于这首乐曲的认知，是来自学生时代的语文课本，这是一段作曲家本人偶遇盲女的浪漫故事。但事实上，那只是某些人为了增加乐曲的浪漫气息而杜撰出来的故事。
作家底气不足地说道。
音响里马上传来了音乐声。
“当然不是，只不过是你的推理出了差错。也就是你所说的‘作案时间’。为什么你会认定作案时间，也就是破坏房间内电灯开门的时间，一定是早饭后到1点半的这段时间里呢？如果再早一点的话……”
也许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Cindy一边打开车载音响一边说道。她手里还捧着一杯刚刚在学校咖啡店买来的咖啡，不知道是为了暖手还是想要用来提神。
“再早一点？”
“真冷啊。”
“没错，如果再向前推导，早餐前我一直在房间里睡觉，那么，作案的时间就会被锁定在……我第一天进入房间之前的这段时间。”
送走晨晨后，陈博士坐上了Cindy的车。一进入车里，Cindy就马上打开了车内空调。
“话是没错，但是，你进入房间的时候是晚上11点，我们到达这里的时间是下午5点，六个小时的时间，根本不可能调查出不在场证明。”
同样，A大的Cindy也会参加实验。据说，机器人F315B的项目，正是由她从海外带回A大的合作项目。
“不，你又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在我们到达别墅时，还没有分配房间和房卡，所以哪怕凶手有了明确的作案目标，他也不知道他想杀的人会被分配到哪个房间。因此，作案时间可以再次缩小，延后到每个人拿到房卡后，当然，拿到房卡后，大家都各自回房间收拾东西，一直待到晚餐前才出来的。也就是说，作案的时间已经被缩短到了，晚餐圆桌会议到11点我回房间的这段时间内，而在这段时间内，很显然，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因为大家都在进行圆桌讨论，除了一个人。”
陈博士本人也是实验的参与者之一，虽然他是学校的科研人员，但他对机器人F315B的项目并不熟悉，他的研究偏重理论，而非实践课题。在这次实验中，他更多的是扮演“指导者”的角色，帮助其他的人类实验者，解答关于AI的相关问题，引导人类实验者以正确的方法进行实验。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一个人身上。
测试的规则很简单，找到一些实验志愿者，请他们与机器人一起生活一段时间，被实验者将通过投票的方式来判断谁是机器人。
“显然，这个人是在圆桌会议期间，唯一一个离开过座位的人，也就是——回房间放行李箱的人，司机，是你吧？”
据说，由A大与赞助企业最近联合开发出来的AI机器人，已经可以做到无限接近于人类的行动及思考方式。这次的实验，正是为了测试在普通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是否能从人类中找出AI机器人。
“等一下，”医生揉着太阳穴打断了陈博士的话，“司机不可能提前一天，也就是昨天晚上，就提前预知到今天你和助手会互相交换房间的事啊。”
他准备去参加的，是学校实验室组织的一次科研活动，内容是关于学校科研室最近研发出的AI机器人F315B。
“没错。但是如果换个角度来想……如果司机本身想杀的人就是我呢？”
笔记本电脑，两件换洗的衣物，几本书，还有儿子的照片……
司机涨红了脸，目光四处游移，无论怎么看，这种不自然的神色，都加重了他的嫌疑。
很快，Cindy帮忙把儿子带了出去，因为亲戚家的人已经开车到了楼下。陈博士则再次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旅行箱。
“但是，你们只是第一次见面吧，他怎么会对你产生杀意呢？难不成你们之前认识？”作家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关于“动机”的疑点。
这个工作的确非常重要，以至于他不得不把儿子送到亲戚家去借住一周。
“不，事实上，这份‘杀机’的产生，是由无数个‘意外’与‘巧合’融合产生的。而当这些‘意外’与‘巧合’组合到一起之后，就会让人在见面不到一个小时之内产生杀机。”
原本此时应该是下班时间了，他却没办法下班带儿子回家，因为接下来有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要去做。
“那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呢？”
陈博士看了看表，这才发现，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很简单，他有一个害怕被人发现的秘密，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必须将‘有可能发现秘密’的潜在危险消去。接下来的推理，仅仅是我自由心证式的推测，但是我想，这个答案应该距离真相并不遥远。”
“博士，时间差不多要到了，我们该出发了。”
说到这里，博士站起身来，走到圆桌边。这时的他，似乎有一点想要故意学习那些传统经典的侦探小说中的名侦探的样子，先是卖个关子，等到所有人的好奇心与注意力都高度集中到他身上时，再发表自己的名推理。
陈博士过去并不喜欢这样的人，不过不知为何，现在却不由得对对方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到底是什么让司机在短短的一个小时内产生了杀机……我想这件事，要从我发现的一个异常情况来说。司机提到：他来的时候这里的高速公路被封锁了，所以，他不得不绕行从其他道路过来，导致了迟到。听上去是一个很完美的说辞。但事实上，助手和我交换房间的原因，正是‘昨晚高速公路上车来车往太吵’。这说明我们犯了一个经验主义的错误，电视新闻上的确说了‘因大雪将对部分通往外地的道路进行限行’，也就是说，限行道路，并不包括从市内通往这所别墅的高速公路。我说的没错吧……”
不仅如此，她的工作风格也与国内的学术界有些差异。她对待任何人都像是朋友，缺少国内学术界那种表面上的过度尊重，不过奇怪的是，对方总是给他一种很强烈的“距离感”，这并不是外表上的那种“高高在上”之感，而是某种内在的难以形容的感觉。她可以和任何人轻松地聊天，但又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隐藏着什么。
司机的脑门上浮现出了一层冷汗，“是这样，但我不是从本市过来的，而是从外市赶过来的，所以才会遇到封路限行，这并不能代表我就是凶手呀。”
这是最近才调职到A大的Cindy。她最近刚刚从海外高校回到A大，专门进行机器人AI项目的研发工作，此前她所在的海外高校，正是机器人研究的前沿机构。尽管学校里的人，平时都是互称中文名字，但是从海外留学回来的Cindy，还是坚持要别人叫她的英文名字。这让陈博士有些不舒服，对于常年待在国内学术界的他来说，这种洋派作风，未免有些过于新奇了。
“当然，但是这就很奇怪了，资料里显示，所有参加实验的人员都是A市本地人，为什么会有一个从外地开车赶来的呢？一开始，我也以为只是你碰巧去外地办事而已，但是后来我留意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你的车子停放的位置。我注意到，你的车子并没有停在别墅门前的停车区域，而是特意停到了别墅后面的一条小路上，我昨天晚上碰巧注意到了这件事。为什么要这样呢？很快，我就发现，你应该是不想让别人关注你的车子，又或者是想方便随时监控自己的车子，哪怕是晚上。”
进来的是一位看起来十分干练的女子，她留着清爽的半长头发，穿着普通的浅色调衬衫和牛仔裤，脚上是一双运动鞋，虽然这副休闲打扮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名私企员工，但是不知为何，她的脸上带着一种过于明显的从容和与世无争的感觉，这恰恰是常年处于学术环境中的人才会有的样子。
“为什么要监控自己的车子……？他的车子里，有什么秘密吗？”作家一边思考一边说道，很快，她拍了一下桌子，“我知道了，他刚刚抢过银行，所以车子里有黄金是吗？”
正在陈博士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敲了敲门。
“这是一种可能性。但是很快，他所做的另一件事，几乎让我确认了车子里的秘密。那就是在圆桌会议中，他突然上楼之后再次回来时的变化。如果你们还记得的话，他在上楼放旅行箱时，还做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换了一件衣服。而在此之前，他一直穿着大衣坐在暖气充足的客厅里，不仅如此，他的外套上还沾了雪和冰水，为什么这样了还要穿着外套呢？”
在这本小说写成的年代，机器人与人类“共事”听起来还是一件充满幻想色彩的事。然而现在，智能机器人已经应用到了多个领域。这样看来，过去那些科幻小说的作者，都是伟大的“预言家”也不为过。
“一般来说，应该是洗澡后才会换衣服的吧？”
不过儿子似乎被这本书所吸引，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一大堆问题，现在又回到沙发上，安静地读起了书。
“没错，注意到了他的这个动作之后，我仔细地回想了我们之前的对话，没错，我提到，机器人AI可以随意地通过光学元件来扫描一切可见的东西，哪怕是整容的面孔，或者是化妆后的面孔，也可以扫描出本来的样子。那么，我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推测，会不会是他的衣服上沾染了什么东西……因为担忧在大衣外套下面的衣服，被机器人AI扫描到血迹，所以才会马上上楼更换衣服吧。”
有点讽刺。
“血迹……你的意思是……？”
不过，那是一位语文老师。
“没错，一定要保证在自己的视线之内的车子，一直裹着大衣害怕里面的衣服露出血迹，这一切当然只能导出一个结论，这名司机——恐怕刚刚杀了人，并且还将尸体藏在了他车子的后备厢里。”
啊，对啊，当年自己读中学，第一次对机器人产生兴趣的时候，有一位老师也说过这样的话，同时把这本书推荐给他。
听到这里，作家捂住嘴发出了一声惊呼。医生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只有Cindy冷静地坐在一边，好像这一切，都如同她所预料的一样，没有表露出任何意外的样子。
咦，等一下，这句话好像有些耳熟。
“等一下，那么，他要杀博士的动机就是，他认为博士正是机器人AI，并且有可能已经扫描到了他的作案痕迹？”医生将自己的思考说了出来，“但是等一下，他又是怎么判断出，博士是机器人AI的呢？”
“你如果对机器人的话题感兴趣，可以看看这本书……”
“我想这应该是一个误会，还记得我们进入别墅参观时，曾经打开电视机看了一会儿。但是司机本人并没有参与这个过程。他到达后，拿到了实验规则手册，了解到在实验期间，将全面切断网络与电话。但是他在晚上，却听到了我说，‘突发降雪要持续好几天’这个信息，这是傍晚时才由媒体发布的紧急消息，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讲，我们不可能在信息封闭的实验场了解到这个信息，所以他很自然地想到，我正是所有在场人员中，唯一一个能够与外界联网的——机器AI。因为他是最晚到达的，并不知道我们在娱乐室里打开电视机看到了这条紧急插播的新闻，你们也看到了，娱乐室的设备陈旧，也许他以为电视等设备早已不能使用，又或者是他根本没有进过娱乐室，从而误以为我是机器人AI而不小心说漏了嘴。”
说到这里，陈博士走到书架旁，从上面抽出了一本阿西莫夫的《钢穴》，这是著名的《机器人》系列小说中的一本。
“啊……”
“不会的，人类在制造机器人的时候，会给机器人加入一些条件约束。比如，不能够违反人类制造的原则，不能做伤害人类的事，更不能凌驾于人类之上……”
作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她的脸上浮现出了有些悔恨的神情，也许是在懊恼自己没有想到这一层吧。
看到爸爸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晨晨走了过来，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也许是因为母亲早逝，尽管只是个小学生，晨晨好像要比其他的孩子懂事一些。他既不会因为没有糖果而大声哭闹，也不会四处闯祸让家人头疼。
“不仅如此，就连助手的死亡方式也可以佐证这一点。为什么要使用破坏电源导致触电这样的方式行凶呢？怎么想这个方式都有些不自然。可如果是按照我的推理就可以说得通了，使用这种方式，可以让机器人短路，而其他方式，则很难保证机器人被破坏吧。”
事实上，尽管是机器学习领域的专家，但陈博士自己的本专业并不是真正的机器学习和人工智能，而是数学，机器人理论只是他在专业之外的一个课题项目而已。因此，对于一些技术性的问题，他很难给出非常明确的回答。
“原来如此……”Cindy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这个方面，还真的是完全一致呢……”她的双手绞在一起，对她来说，事件的真相似乎早已明了，现在唯一让她困惑的倒是其他的问题。
尽管室内开着暖风空调，陈博士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当然，他本人的业务水平并不支持他去预想，这样的情况是否真的能够实现，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实现？他只知道，如果真的实现了，那到时候，这个世界真正的统治者，就不再是人类了。
“那么，一切谜题都解开了，接下来，我们应该报警了吧。实验恐怕必须暂时停止了。”医生轻轻地说道，看来他对博士的推理也并无异议。
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代表机器人在做人类实验？
“可是，这里的电话线和网络不是已经被切断了吗？要报警的话，必须开车离开这里，或者等到明天通讯恢复。”作家提醒道。
不不，等一下，这样的话，和人类现在做的动物实验又有什么区别？
“不，你们忘了，我们当中有一个机器人AI吗？只要让机器人AI联网与外界获取联系就可以了。”博士胸有成竹地说道，显然对自己想到了其他人对没有注意到的思维盲区有些得意。
硬要说的话，也不是不可能。在无限发达的未来科技世界，只要有了合适的人工培养环境，由机器人操作，把人类的精子和卵子……
“那么，到底谁才是机器人AI呢？”
陈博士吓了一跳。今天儿子是怎么了，突然一连问出这么多让他难以回答的问题。
所有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袒露自己的特殊身份的。
“那反过来说，机器人有可能制造人类吗？”
“事实上……”这时，一直沉默的Cindy突然开口道，“还有一个谜题，没有解开。”
如果那样的话，机器人会制造出怎样的机器人呢……
“哦？是什么？”陈博士认为，自己的推理已经相当完美了，怎么会还有一个谜题没有解开呢。
理论上，如果人工智能发展到了某种程度，由“机器人制造机器人”并非不可能。
“那是一个对你来说理所当然，但对其他人来说却无法理解的事情。事实上，这一点，你在刚才的推理中也提到了，我相信，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其中的不自然之处，除了你自己——那就是：你提到，凶手在第一天晚上就设置了触电装置，但直到第二天，你和助手交换房间后，助手才触电身亡。那么，为什么第一天晚上，你没有触电呢？”
陈博士愣住了，他没想到儿子会思考到这一步。
为什么……
“那机器人不能制造机器人吗？”
那当然是因为……
“嗯……”晨晨想了想，好像并不完全接受他的回答，他的小手在那架AI机体上轻轻地抚摸着，似乎是被那与人类无异的触感所吸引，而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又像是生怕弄坏实验品一样。对于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来说，这样的性格可以说是十分难得了。
因为……
说完这句话，连他自己也笑了。对待晨晨，只需要用他能理解的思路，给他一个简单的提示就好。
“没错，那当然是因为，你不需要开灯，博士，或者应该叫你，陪伴型智能机器人F315B。”
“当然是人类厉害，因为机器人是人类制造出来的啊。”
什么……
如果要论证这个问题，恐怕可以写上几十万字的论文。不过，对于刚刚读小学的晨晨，大可不必这么认真。
不，我不是……
关于晨晨刚才提出的问题，陈博士感到有些困惑。
博士的思维很快陷入了混乱，但是“它”仍然可以听得到，对方断断续续的话语。
现在，晨晨正站在一架已经完全具备了人类体征的AI机体面前。这是一台以青年女性外貌为特征的AI机器人，它的样子是仿照国内几位知名女演员的综合特点制作而成，因此面孔十分美丽动人。如果不是因为没有接通电源启动，一直处于静止状态，恐怕真的会有人将它当成真人也说不定。
“一年前，真正的陈博士因意外身亡，作为博士的合作者，我将自己正在美国接手研发的陪伴型智能机器人F315B，进行了一些改装，植入了部分和陈博士有关的记忆和信息，并且暂时交给了陈博士的儿子晨晨，作为陪伴型机器人来照顾他的生活。当然，原本机器人F315B并不具有‘独立的自主思维能力’，只提供陪伴型机器人的基本功能。但是在随后的实验中，我加入了各种各样人格化的程序逻辑，使这个普通的陪伴型机器人慢慢成为了趋近于人类的人工智能产物。而程序的最后一步，是如何让它不露破绽地成为一个‘人’，那就是——让它自己也坚信，自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刚才你们所看到的超凡的逻辑推理能力，正是基于程序化的逻辑分析。但是很遗憾，我只为这部AI植入了逻辑思维的能力，而并没有植入光学扫描相关的部件，因此，刚才你们所提到的视觉扫描功能，至少在他的身上是不存在的。”
不过对于经常来这里的晨晨来说，这景象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他早已经见怪不怪，甚至给每个机器人模型取了名字。
Cindy站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说着，仿佛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在这个不大的办公室中，除了普通的办公设备，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角落里那一整排各种各样的机器人模型，它们已经初步具有了人类的形态，只不过因为还是实验品，所以并不完整，大多数模型只具有半个身体，或者没有完整的模拟成人的形态。倘若第一次进入房间，很容易被这异样的景象吓到。
“所以……因为是机器人，所以进入自己的房间时，哪怕是晚上，也并不需要开灯？”作家问。
陈博士的办公室不大，与其说是他的办公室，倒不如说是A大机器研究系的办公室。只不过其他老师都有课，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
“没错。它能够通过触觉感知系统，了解房间内的摆设和距离。而且，博士，你根本就没有带闹钟这种东西，却说自己被闹钟吵醒了。这恐怕，是你设置在自己脑部程序中的闹钟吧。”
快要下雪了吧。天气预报说，最近几天会有强降雪。尽管现在还没有下雪，但外面的行人已经非常少了，凋零的树枝在风中摆动着，哪怕隔着窗户，似乎也能听到外面的风声。
Cindy说完后，特意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要让机器人像人类一样运转，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它认为‘自己是真正的人类’。”
虽然已经到了严酷的冬季，因为室内的中央空调开得够暖，所以陈博士并不觉得冷。
这时，“陈博士”才突然意识到一件至关重要但是此前他却一直疏忽的事实。
陈博士坐在办公室里，他的儿子晨晨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扭头看着办公室柜子里的各种实验模型。
事实上，教授才是整个实验的主导者，而助手也不过只是实验的参与者之一。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他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是人类厉害，还是机器人厉害呀？”
是的，所谓的“AI机器人测试实验”，只不过是表面上的游戏而已。当然，因为程序指令的原因，在此之前，“他”并没有发觉这一点。而现在，实验结束，在“他”程序中的某一项指令，终于到了执行的时间。
2030年，冬。
没错，自己来到这里的真正原因，原来是……
我们当中有一个，不是人。
但是，依照现在的线索，能够得到真正的答案吗？不，似乎还缺少一些线索，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继续进行第二阶段的“实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