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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九攻九拒(中)

怀表上的秒针慢吞吞的移动着,我瞪着眼睛,大声骂道:

“快点……快点……再快点……”

“陆龟年……你奶奶的……能不能行了……”

我紧紧的咬着牙,站在内城之上,一边看着腕上的怀表,一边紧盯着城墙上的战局。

“轰隆——轰——哗啦——啊——”

三味大师话音一顿,和晦明和尚同时展臂抽刀,合力围攻叶貂裘。三味大师和徒弟晦明和尚使的是单刀,叶貂裘使的是双刀,三味大师和晦鸣和尚二人手舞单刀,一手劈、撩、扎、挂、斩、刺、扫、缠头滚脑,另一手随刀法变换伸缩,开合、缠裹、擒拿,有道是:单刀看手,双刀看走。也就是说:看一个人单刀练得好不好,关键是看他空着的另一只手,如果练不到家,空着的那只手往往难以与持刀的手互相协调配合,而那炉火纯青的高手,则能充分利用那只空着的手采拿、拦捋对方的兵器或者手臂,所以有“单刀看手”之说,此刻,远观这三味大师师徒,只见这二人绕着叶貂裘时进时退,刀光乱飞之间,这师徒二人几次想伸手锁拿叶貂裘,都被叶貂裘的刀锋逼退,叶貂裘越战越勇,以一敌二,竟然不落下风,白花花一片刀花锦簇,将周身护的风雨不透,都说双刀难练,便是因为双手持刀,如若练得不好,在对敌之时,极其容易互相磕碰掣肘,甚至伤到自己。要想使手中双刀能够协调配合,如臂使指,身法和步法绝对是最大的关窍,因此,看一个练双刀的人步法是否顺畅,就可以判断出此人的刀法优劣。这叶貂裘的身法稳中带急,脚催腿、腿催胯、胯催腰、腰催肩、肩催臂、臂催肘、肘催腕、腕催刀,两把长刀如同长在叶貂裘身上一般,圆转如意,立敌三味大师师徒,竟然稳胜不败,趁着叶貂裘和三味大师师徒陷入拉锯战的当口,越来越多的天师会刀手爬上了城墙,鲁胥和三味大师手下的甲士发了一身闷喊,组成了一道防线,直扑上去,一时间鲜血横飞,杀生震天……

没等我的脏话骂完,城墙边上,两声爆炸,云梯车的倒塌声,爬城的人从半空滚落的惨叫和哀嚎,瞬间交织成一片……

三味大师和晦鸣和尚对视了一眼,沉声答道:“不敢称精通,讨教了!”

一个小时前,鲁胥兄妹,拆开了最后三百发子弹,把子弹壳儿里的火药全都集中到了一起,在配上佛国城里的火油,造出了两个简易的炸药包,我命陆龟年和眉姐趁着双方在城头交战之际,潜下城去,分头将云梯车炸毁,此刻爆炸声一响,我心头一喜,暗道了一声:“成了!”

“二位,也精通刀法么?”

我赶忙拎起手中的望远镜,向下看去,只见外城的城墙上,陆龟年一手抱着李青眉,一手拽着一根系在城头的钢丝,两脚轮番点在城墙上,整个人飘飘荡荡,轻若鸿毛,宛若一只孤雁,点水而飞,几个起纵,眼看就要落在城头。

叶貂裘啐了一口唾沫,从地上拾起了两把刀,左右手各持一把,摆了一个门户,刀尖斜挑,指了指三味大师和晦鸣和尚,笑着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我眼神无意间的一瞥,正瞧见护城河对岸出,原本已经撤了的迫击炮阵地,此刻竟然又支起了一架迫击炮,李罗睺亲自操炮,竖起拇指,右臂平伸,瞄准了陆龟年,旋转炮口,调高仰角,接过手下递过来的炮弹,就要往炮口里填。

话音刚落,晦鸣和尚和三味大师带着几十名甲士合围而来,将叶貂裘和七八十个刚刚登上城头的敌人围在了一起。

这老家伙的炮弹没打光,他留了一枚!

鲁胥伸开手,将唐叔护到身后,沉声说道:“您老先退,这一阵,我们先接着。”

“后面——”我急的眼前一黑,蹦起身来,冲着陆龟年的大吼。

叶貂裘的长刀被那枪头轻轻一拨,挑为两截,叶貂裘吃了一惊,纵身后退,疑声惊道:“好厉害的兵器!”

陆龟年耳朵一动,听到了我的喊声,下意识的回头一瞥,正瞧见李罗睺手里的炮弹滑进了炮膛,只见陆龟年一咬牙,发了一身闷喊,两只胳膊一较劲,将怀里的李青眉扔上了城头,此刻陆龟年正蹂身而上,他一推怀里的李青眉,正发了一个反方向的力,在反作用力的倒推之下,陆龟年身形一滞,向后栽去。

“叮——”

“通——”李罗睺的炮火击发。

唐叔猝不及防,眼看就要中刀之际,只听“当啷”一声脆响,一柄精钢打造的铁伞在唐叔身前张开,叶貂裘的刀在伞面上一劈,迸出了一蓬火花,伞面顶上,一只闪着寒光的三棱枪头斜刺里一挑。

电光火石之际,梁战荡开身前的敌人,大铁锥迎风一晃,呼啸着飞到了陆龟年身前,陆龟年眼疾手快,一把抓出了大铁锥,梁战仰天一吼,力贯双臂,向后一拉,陆龟年凌空飞起。

“拿命来!”叶貂裘从地上捞起一具尸体,挡在身前,隔开了根叔射来的羽箭,右手长刀一亮,直劈唐叔面门。

“砰——”李罗睺的炮弹打在了陆龟年身后的城墙上,碎石头横飞之间,陆龟年身若猿猱,从碎石中一跃而出,落在城头, 一个翻滚,抻筋拔骨,稳稳的立住,快行了几步,窜到一边。

然而,天师会这帮刀手,都是悍不畏死的精锐,个个瞪着眼睛,发着闷喊,踩着同伴的尸体,如癫似狂的往上冲,一手握刀,一手举火,毒虫蛇蝎大多畏火,不多时,便被天师会的刀手们用火驱散,根叔背后的箭囊眼看就要告罄,对方突然发了一声大喊,一个虎背熊腰的关东大汉一跃而上,窜到了城头,此人正是天师会杀生旗旗主叶貂裘!

“好样的——”我一掌拍在身前的城垛子上,打的掌骨钻心的痛。

就在梁战那边酣战不休之际,右边城墙下,那架云梯车也已经架好,密密麻麻的天师会刀手涌了上来,根叔扔掉手里打光了弹药的狙击步枪,背上了从佛国城中找出来的箭袋,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一发三矢,逼住了刀手上涌的架势,唐叔因为前番受伤,一脸惨白,瞧见对方爬城,一咬牙,撕下一块衣摆,缠在腰间,撕大袖一抬,毒虫蛇蝎齐出,在地上聚成一团,发疯一般冲着云梯上的天师会弟子们爬去,磨牙吮吸,撕咬裹缠,顿时止住了天师会的刀手上爬的势头。

“孩子……你没事儿吧!”根叔赶紧迎上去,扶住了陆龟年。

“轰——”大铁锥在半空划了一个弧线,横扫一片,落在了梁战掌中,重若铜鼎的大铁锥在梁战手中左冲右突,指东打西,轻若无物,顷刻间,便扫开了一片空地,梁战,一人一锥,立在城头,铁锥绕着他上下翻飞,犹如一片黑云环绕,生生的逼住了顺着左边那架云梯车爬上来的人马。

李青眉鼻子一酸,赶紧往陆龟年身边跑。

正是白猿客栈的当代蓑衣到了。

陆龟年一咧嘴,挑着大拇指,仰着脖子说道:“根叔您放心,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啊?白猿鬼手,蹬萍踏水,我是来去无踪,如履平……噗——”

锥名推山,人曰梁战!

陆龟年话说到一半,猛地喷一大口血,直挺挺的向后倒去,李青眉眼疾手快,一把抱出了陆龟年 ,只见陆龟年面如金纸,眉眼紧闭,人事不省,李青眉急的两眼通红,手掌猛地感觉到了一丝温热,她从陆龟年的后背抽出右手一看……全是血……

“咚——”一声闷雷一般的撞击声响起,当先登上城头的那名壮汉胸口一踏,凹进去了一个硕大的深坑,一阵骨骼碎裂的脆响炒豆一般迸发出来,一只半人大小的大铁锥凌空飞来,一脸击飞五六人,那大铁锥后头系着一根铁索,铁索的另一端正攥在一个威武昂藏的汉子手中。

“唐叔——啊——”李青眉歇斯底里的一声尖叫。

“呼——”一道黑影飞来,带动一片低沉的风响。

“李罗睺!我日你姥姥——”

李罗睺打造的这两辆云梯,乃是宋朝的折叠式改良样式,也称云梯车,底部“以大木为床,下置六轮”,并配有防盾、绞车、抓钩等器具,目的是减少简化架梯程序,缩短架梯时间,只见那两架云梯车,在三百余名壮汉的推动下,闪电一般,靠到了外墙之下,车身旁边附有绞盘,两个大汉转动绞盘,折叠成三段的梯子第一段瞬间立起,带第一段梯子立稳后,那两个大汉,继续旋转绞盘,第二段、第三段梯子也缓缓展开,最后一段梯子上连有金属抓钩,一下子挂在了城头,就在梯子缓缓展开的同时,十几个壮汉咬着刀,攀援而上,跟着梯子一起向上,城墙上的小洞再度被拉开,然而云梯车和城墙距离颇远,梯子又是斜着搭在城头的,长矛虽长,但是却够不着云梯,我连忙让人堵上孔洞,全体上城头御敌,那些天师会的汉子爬的极快,就在梯子搭上城头的一瞬间,纷纷纵身一跃,跳上了城头!

我一把扔了手里的望远镜,发疯了一般跳了起来,顺着内城和外城连接的石道,直接跑到了外城上,拎起一把长刀,就往上冲,刚冲上城头,就被根叔一把抱住。

我搓了一把脸,提了提精神,安排人手,开始驻防,天师会携带不多的炮弹早已经打空,这一轮攻城,李罗睺直接发动了最原始的肉搏战,叶貂裘亲自带队,耗尽了天师会最后的一轮步枪点射,压制住了城头狙击的根叔,渡河之后,耗尽弹药的天师会枪手们,直接步枪上刺刀,跳上筏子,渡河而来。

“我说掌柜的,您这两下子,就甭上来裹乱了,成不成——”

三个小时后,李罗睺那边两架简易的云梯搭造完毕,开始乘着皮筏渡河,准备攻城。

我狠命的挣扎,大声喊道:“一个本儿,两个赚,我他妈也不活了!”

《淮南子·兵略训》曰“云梯者,依云而立,所以瞰敌之城中。”可见这云梯作为攻城利器的价值所在。

与此同时,唐叔也跑了跑过来,跪在地上,抬手就是两根针,扎在了陆龟年心口,一手摸着脉,一手扶起陆龟年,扯开他的衣服,看了一眼,沉声说道:

“是云梯!他们从百眼泉那里卸下了石门的绞盘和转轮……”

“后背是小伤,不过是碎石打坏了皮肉。但是吐血是大事,这孩子的脏腑被震伤了,快扶他下去,我得赶紧施针……”

李罗睺原本正红着眼睛,站在河边,以手为尺,计算城墙的高矮,结果被根叔狙了他好几枪,要不是他身边护卫忠心,将他遮挡的密不透风,这厮早就死了十几遍了!李罗睺晓得厉害,不敢托大,慌忙后退了百步有余,躲在了根叔步枪的射程之外。在他的身后,一只二百人的小队正在紧锣密鼓的处理他们从金殿那边拆下来的木料,我粗略的瞟了一眼,把望远镜递给了鲁胥,鲁胥看了一阵,扭头对我说道:

“没死!没死!小陆没死啊!”根叔狠狠的扇了我两个嘴巴子。

三味大师和带着手底下的甲士,从车中拆下了大量的土石,并从佛国城内的皇宫大门上拆下了两扇铜铸的门板,在鲁胥的指挥下,堵住了城墙上那个被炸开的小豁口,并在后面修筑了两道防撞的土石工事,以枕木条石撑住,夯实在地。

我摸了摸眼泪,惊声喊道:“啥?”

护城河另一端,李罗睺整理手下人员,抻着脖子往下噎着干粮,他们不敢再河中取水,生怕唐叔投毒,只能舍近求远,穿过流沙河,去百眼泉那里运水过来。此时,李罗睺手下的人不足六百,大部分人都是轻装穿越沙漠,所以携带的炮火和弹药很少,刨去路上浸水的折损,再加上前两番攻城,没命的狂轰乱炸,眼下基本不剩下什么了。

“啥个脑袋!过来帮着抬人啊!”

城内,我们没有生火,生怕火光,暴露目标。仗打到这个时候,滋味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所以只能各自咀嚼着冰凉的牛肉罐头,就着冷酒一股脑的往肚子里灌,而且,我相信李罗睺的日子不会比我们好过。

唐叔不耐烦的一声大喊,我连忙扔了手里的刀,和李青眉两个人,一个架胳膊,一个抬腿,把陆龟年往内城那边抬,唐叔捂着腰下的伤口,龇牙咧嘴的站起身来,在根叔的掩护下,紧跟着我们扯往内城救治陆龟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