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马!”早早赶来接应的敏贝勒飞马赶来,伸手一拉,将陆龟年拉上了马背,两人一马,沿着黑夜中的长街狂奔。
陆龟年抱着襁褓里的张凛之撞碎了客厅的窗子,从六国饭店的二楼飞身而出,落在了街上。
四周的街巷之内,五六百车夫一涌而出,推着三四十车稻草在长街上一字排开,六国饭店二楼内的富战魁和佟霖阁且战且退,二人手里分别拎着重伤的游泰来和香夫子且战且退,掩护着随行的弟兄从客厅的落地窗一批批的跳了下去,落在街上的稻草车上!
“砰——”
“下来吧——”街上的众车夫齐声大喊。
话音未落,陆龟年猛地跑了起来,双腿轮番奔行,快成了一道直线。
富战魁和佟霖阁对视了一眼,分别扼着游泰来和香夫子的脖子,仰头后跃,翻身落在了稻草车上。富战魁和佟霖阁刚一下来,众车夫就点燃了车上的稻草,推着冒火的车架子,堵在了六国饭店的门口儿,饭店里一楼的卫兵被大火堵住了门,冲不出来。
“小掌柜!我叫陆龟年,是白猿的鬼手,我来带你回家——”
“拉弓!”富战魁一声大喊。
陆龟年轻轻的摸了摸蜡螟的头,蜡螟慢慢的松开了嘴,翻身落地,瞬间跑没了影儿,陆龟年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的捏了捏襁褓中那个婴儿的小脸蛋儿,看着他那生着三个瞳孔的眼睛,笑着说道:
一百多车夫解下了背后的长弓,弯弓搭箭,瞄准了二楼的窗口。
“呜——”死死咬住张凛之襁褓的蜡螟骤然受力,发出了一声哀嚎,整个身子向后飞速跃起,带着嘴里咬着的襁褓,飞过门框,越过天师会一众弟子的头顶,划出一道弧线,精准迅速的落在了陆龟年的怀里。
“放!”
“噼啪——”陆龟年展筋拔骨,身形恢复成了成人大小,扬手一拽,手腕底下,一根透明的钢线猛地一收,那钢线另一端就系在蜡螟身上穿着的那件小马褂的腰间。
二楼的卫兵,低头看了看高度,一边逡巡着不敢跳,一边被于此同时街面上射来的箭雨冲了回去。
在蜡螟的身上,穿着一身牛皮缝制的背心马褂,蜡螟摇了摇尾巴,张嘴一咬,牢牢的咬住了摇篮里包住婴儿张凛之的襁褓!
这些车夫都是早年宫里做侍卫的八旗子弟,可不同于敏贝勒这样的纨绔,说起弓马,那可都是家传的手艺。两拨箭雨过去,就把冒头的卫兵悉数压了回去。
陆龟年开门往卧室冲是声东击西的虚招,为的就是引开守在屋内那些天师会弟子的注意,让小小的蜡螟溜进屋内。
这六国饭店的武装,杂牌的很,哪国招来的人都有,看似长枪短炮、守卫森严,实际上过战场见过血的没有多少,再加上,六国饭店内一共也没有多少卫兵,撑死了二百人,加上天师会香夫子带着的二百多人,满打满算,也就四百,可饭店外面围着的,可是八百多车夫,再加上大火封门,乱箭堵窗,这六国饭店的建筑本就不是个作战攻防的堡垒,一时间,整个饭店内,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是蜡螟!敏贝勒的蜡螟!世间万籁,过耳不忘的蜡螟!
富战魁看了看怀表,料想着敏贝勒也走的远了,当下一声大喊:
那十几个天师会的弟子闻言,连忙堵住了门口,却不料一声犬吠从卧室内响起,那些天师会的弟子回头一看,一只尖吻立耳长不过手肘,浑身雪白,两只耳朵高高立起的小狗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卧室窗边,摇篮的沿儿上!
“散——”
“别管我,别出那屋子!守住那孩子——”
富战魁一声令下,众车夫无一恋战,各自退回到了小巷之中,不多时,便散进了黑暗之中,他们是车夫,没有人比他们熟悉京城的每一条街巷,他们了解这里的地形,就像了解自己的掌纹一样。
天师会的那些弟子一击不中,纷纷拔枪的拔枪,抽刀的抽刀,涌出门,来助香夫子,香夫子被飞虎爪抓破肩膀,犹自挣扎不休,大声喊道:
“哥!这俩人怎么办?”佟霖阁扛着捆成粽子一样的香夫子和游泰来。
“噼啪——啪——”陆龟年身子一缩,一个瘦高的汉子,瞬间缩成了一只猿猴大小,顺着地面一滚,趁着渔网没合拢的当口,蹿到了一边!
富战魁收住了脚步,拔出了腰间的刀,冷声说道:
此时,两方人马短兵相接,枪炮无用,只得肉搏,血肉横飞之间,富战魁和佟霖阁一扎马步,解开了腰间的飞虎爪,甩手一抛,两只飞虎爪激射而出,精钢打造的爪尖儿,又准又狠的抓在了游泰来和香夫子的肩膀,这俩膀大腰圆的黑金刚,一身闷吼,狠命的一扯,将正在开枪射击的香夫子和游泰来拖倒在地,游泰来和香夫子猝不及防,手枪脱手,还没来得及捡拾,就被富战魁和佟霖阁拽离了卧室门口,陆龟年腾身一跃,跃过游泰来和香夫子的头顶,落在了卧室门前,右手在锁芯上一抹,一根钢丝插入锁芯儿,卧室大门应声而开,十几个天师会的弟子,兜头扬起了一张渔网“唰”的一声,罩在了陆龟年的头上,陆龟年躲闪不及,被罩了个正着!
“既然是贝勒爷的仇家,留他作甚?难道让他活着去找贝勒爷寻仇么?”
原来,在郑矮子的帮助下,富战魁哥俩儿带人包下了三楼和套房对应的那间屋子,带领人马一批一批的聚集到了这里,预先买好了火药的炸点,炸塌了地面。
佟霖阁闻言,将香夫子和游泰来扔到了一口枯井边,富战魁上前,一人一刀,扎进了心头,将尸体扔进了枯井之中。
“砰——当——”一声火药响,尘土飞扬,天花板上漏出了一个好大的圆洞,一百多大汉,各持刀斧,在富战魁、佟霖阁哥俩的带领下从楼上一跃而下,堵在门口,和那些闻声赶来的卫兵厮杀到了一起。
富战魁下令所有人撤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所有的人都不见了,六国饭店门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有熊熊燃烧的大火,和租界巡捕的警哨声在半空中回荡……
二楼套房的天花板猛地一震。
北京火车站。
“砰——”号炮升天。
富战魁、佟霖阁、郑矮子、安德海站成了一排,手搭凉棚,望着远处。
趴在对面二层楼屋顶的敏贝勒看见火光,第一时间拉响了号炮。
“贝勒爷到了!”
“去——”陆龟年,将那人头一抛,齐腰一脚,飞射而出,击碎了客厅窗子的玻璃,在半空中画出了一道赤炎夺目的火线!
话音刚落,陆龟年和敏贝勒的身影出现在了站台之上,陆龟年怀中抱着襁褓中的张凛之,和敏贝勒一起与众人见礼。
“呼——”那人头骤然腾起了一阵火焰。
“让各位久等了!”敏贝勒还是那幅嘻嘻哈哈的样子。
套房内的枪声很快就传到了二楼走廊,无数的卫兵蜂拥而至,眼看就要破门而入,陆龟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怀中掏出了一个装满火油的竹筒,拎过一个人头,将竹筒里的火油淋在了那人头之上,划着了随身带着的火柴,往那人头上一扔。
“贝勒爷!我们来送您!”富战魁拱了拱手。
那饿了一天一夜的碧眼金睛兽在沙罗曼蛇群众左冲右突,连撕带咬,大快朵颐,吃的是不亦乐乎,将一众沙曼罗蛇尽数赶散,不多时,便逃得一干二净,碧眼金睛兽哪里肯依,追着沙曼罗蛇的踪迹,蹿入到了黑暗之中。
敏贝勒眼圈微红,朝着众人拱了拱手,喘了好几口粗气,也没崩出半个字儿来,只是咧着嘴不停的傻笑。
陆龟年手中的铜钱不断打出,更时不时的抛出人头,砸向香夫子,吸引他们的火力,阻止他们用枪射击碧眼金睛兽。
“保重——”敏贝勒一咬牙,转身上了火车,仰头躺在座位上,将头上的礼帽押的老低,也不理窗外的郑矮子和安德海疯了一样的向他挥手。
陆龟年飞身一跃,穿过客厅,飞起一脚,踢起一颗人头向香夫子射去,香夫子和游泰来并肩而立,两人一左一右守在卧室两侧,犹如门神一般,死死的守住了卧室的大门,各持双枪,向陆龟年点射,那人头在半空飞了不到一半,就被子弹打爆,陆龟年趁机,一个翻滚,落到了酒台后头,偷眼向卧室那边看去,只见那满地游走的沙罗曼蛇爬到卧室门边,自动停步,在香夫子和游泰来脚前,形成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一声汽笛响,火车缓缓发动,十五分钟后,就出了京城,到了郊外。
沙曼罗蛇视力极差,全凭嗅觉捕猎,陆龟年身上淋满了碧眼金睛兽的尿液,在它们看来,陆龟年就是一只硕大的碧眼金睛兽,怎有不躲之理。
铁轨两侧,无数的车夫站的笔直,在火车两边,齐齐拱手,大声喊道:
“哗啦——”原本刚要围上来的沙曼罗蛇在陆龟年身前猛地闪出了一片空白!
“送贝勒爷——送贝勒爷——送贝勒爷——”
这是碧眼金睛兽的尿液!
敏贝勒将头上的帽子死死的扣在脸上,一言不发,陆龟年用肩膀顶顶他,笑着说道:
“碧眼金睛兽!”游泰来一声惊呼,反手就要掏枪射击,怎料,身子还没动,陆龟年一扬手,两枚铜钱飞来,打的他身子一晃,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碧眼金睛兽也清醒了过来,一个纵越,落在了地板上,一张嘴,便将一只沙罗曼蛇吞在了口中,满地游走的沙罗曼蛇瞬间慌乱成了一片,陆龟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锡制的酒壶,捏着鼻子将里面的液体淋在了身上,一阵刺鼻的腥臊味猛地散了出来。
“想哭就哭,我不会笑你的!”
宿醉已久的碧眼金睛兽鼻尖吃痛,张开了眼睛,陆龟年飞起一脚,蹬在了餐车之上,餐车闪电一般飞了出去,直奔着千尸火龙阵扎去,那坐在餐盘里的碧眼金睛兽还没反应过来,就连兽带车的撞断了一片阵中的丝线,直奔着卧室冲去。
敏贝勒扭过头去,按着帽子,嗓子微微颤抖的说道:
“唰——”
“狗屁——我是爷!你见过那个爷是哭哭啼啼的!淌眼泪那是小娘们儿才耍的把戏!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