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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拉撒路

他们沉默了一会。然后教授说:“奎因,像通常那样,你是对的。就是字面的意思,没有什么深刻含义。只是一个T——不是什么十字架,不是什么埃及学,不是什么断章取义的宗教暗示……奇怪。真令人难以置信。”

梅加拉像是头有一吨重似的点点头。“是的,”他低声说,“我们的姓是特维尔。T-v-a-r……你们看,就是T开头。”

一道失望的阴影笼罩了埃勒里的面孔,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梅加拉。

“你不是要告诉我,”埃勒里声音刺耳地说,“你的真实姓名是T开头吧!”

“我不相信,”沃恩十分厌恶地断言,“我从未听说过这种事。”

“当我全盘托出以后,你们就会明白这整个直到此刻对你们来说大概还是一个巨大谜团的事件。在你们一告诉我有关T字的事——那关于T字的疯狂事件——无头的尸体和臂、腿的刻板安排,门上和凉亭地上用血写成的T,交叉路口,图腾柱——”

“把一个人分割成他的姓名首字母!”艾萨姆嘟囔道,“哦,我们会成为东方人的笑柄,沃恩,如果他的话传出去的话。”

“是什么?”警官慢腾腾地问。

梅加拉跳起来,他的整个身体狂怒地伸展开。“你们不理解中欧!”他咆哮着,“你们这些傻瓜,他是用那些T——我们可恨名字的符号——来凌辱我们!那人很疯狂,我告诉你们!这是如此清楚……”怒气发泄出来后,他坐回到椅子上。“难以相信,”他嘟囔着,“是的,但不是那种烦忧你们的事。难以相信,这些年他一直在追逐我们。像部电影。但他分解尸体——”他的声音又严厉起来,“安德鲁加知道!”

梅加拉突然坐了下来。“不是,那些都不是。当我告诉你们——”他的眼神暗淡下来,看着书房以外很远的地方。

“特维尔,”埃勒里静静地说,“多年来使用三个假名。显然是由于某种重要原因。而中欧……我想那是复仇,梅加拉先生。”

埃勒里的眼睛盯住这高个男子的嘴唇。艾萨姆激动地说:“这么说你是对的,奎因先生!那些不是他们的真名。不可能是布雷德、梅加拉和范。是什么——”

梅加拉点点头;他的声音变得疲乏不堪,“是的,是这样。但他是怎样找到我们的呢?我想不通。当安德鲁加、托米斯洛夫和我商定——上帝,多少年前的事哪——假扮身份时,我们也商定,任谁——任谁,你们明白——都不能知道我们原来的名字。这将是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得到了保守,我发誓。连汤姆的妻子玛格丽特以及她的女儿海伦都不知道我们原来的姓是特维尔。”

“兄弟!”

“你是说,”埃勒里问,“克罗萨克是唯一知道的人?”

“兄弟。”

“是的。那就是为什么我无法想象他是怎么追踪到我们的。我们选择的名字……”

“嗯?”地方检察官叫道。

“说下去,”沃恩咆哮着,“开始吧,我需要信息。第一,这个克罗萨克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跟你们作对?第二——”

游艇主人犹豫着。“我们是——我们过去是——”他的一只手本能地伸进鼓胀的口袋。

“不要着急,沃恩,”艾萨姆急躁地说,“我要把这个T字的事琢磨会儿。我还不太能全想明白。为什么他偏选他们姓氏的首字母?”

“听着,”警官厉声说,“我们本可获得真正的信息,却在浪费宝贵的时间瞎聊。稍等一下,奎因先生;这不是咖啡叙谈会,你的发言够长的了……都倒出来吧,梅加拉先生。范、你的合伙人布雷德和你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为了表示,”梅加拉瓮声瓮气地回答,“特维尔一家注定要完蛋。很愚蠢,不是吗?”他的狂笑声非常刺耳。

梅加拉摊开双手,耸耸肩——一个欧洲大陆的姿势,在这刚强的美国男子身上毫不相称。“有可能。对那恶魔来说,什么都有可能。”

“如果你见到克罗萨克,能认出他吗?”埃勒里若有所思地问。

埃勒里转过身。“你意思是,你认为,在这期间克罗萨克已经找到了范?”

游艇主人抿紧嘴唇。“糟糕的就是这点。我们三人二十年都没见过克罗萨克了。那时他还小,现在要认出他是不可能的。他可能是任何人。我们碰上了一个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人。”

梅加拉愤怒地说:“也许一切都已结束了!”

“他左腿跛,不是吗?”

埃勒里吃了一惊。“我不明白……克罗萨克不会知道?至少那证明了我的观点。通过把纸条留在这儿让警察发现——我的意思是,立刻,警察一发现尸体立刻就知道书房是犯罪现场——警察会立刻开始搜寻范。当然,一场同时进行的警方搜查会妨碍他自己的调查。不过,通过延迟纸条的发现,克罗萨克达到了两个目的:第一,在布雷德谋杀案和梅加拉回来之间这段时间,他本人可以不受警察阻碍地寻找范;警察还没发现这纸条,对范仍然活着就一无所知。第二,如果克罗萨克在这期间找不到范,他也丝毫没有损失;因为当梅加拉到达现场时,他会确认那烟斗是他的,这会揭开一次新的调查——正如现在进行的这样——最终导致发现书房是真正的犯罪现场,书房就会被彻底搜查,那时纸条被发现,梅加拉会了解到范没有死,会向警察揭示范的所在之处……而克罗萨克只需跟踪我们就能找到范的确切藏身之地!”

“他小时候有点跛。”

“我会怀疑。但克罗萨克不可能知道那个。”梅加拉性格中的冷峻,和钢铁般的意志,甚至控制了他的音调。

“未必是永久性的,”亚德利教授咕哝说,“那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假装一种已不存在的缺陷来混淆视听。这与克罗萨克的诡计多端相一致。”

“从表面上看,这是一个极好的问题。实际上,没有必要。”埃勒里用微微颤抖的手指点上一根烟,“你们没想到,如果不留纸条,梅加拉回来,他就没有理由会怀疑范的死!你会怀疑吗,梅加拉先生?”

沃恩突然迈步向前,嘴唇离开牙往后一咧。“你们可能想整天在这儿空谈,但我要了解幕后的情况!听着,梅加拉先生——或者特维尔先生或者不管你叫什么名字——克罗萨克为什么不循规蹈矩?他为什么要杀害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打住,”艾萨姆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究竟为什么克罗萨克不就那么把纸条毁了,等梅加拉回来?那时梅加拉会向我们揭示范在哪儿,而克罗萨克,我想你会说,也会以某种方式从我们这儿了解到这一情况。”

“那可以等等再说,”埃勒里不客气地说,“目前有一件比其他任何事都更为重要的事。特维尔先生,你哥哥留下的这张纸条说,你知道在哪儿能见到范。你怎么能知道呢?你和这个世界已经一年多没有联系了,而阿罗约的谋杀案在六个月前——去年圣诞节才发生。”

埃勒里挥着食指。“现在考虑我们聪明的克罗萨克面对的问题。这纸条并没说范在哪儿。它说了只有一个人,梅加拉,知道范在哪儿……”

“安排好了,一切都安排好了,”梅加拉低声咕哝,“好久,好多年……我是说在那以前,就算没有纸条,我还是能知道安德鲁加仍然活着。原因在于你给我详细讲述阿罗约事件时提到的东西。”他们凝视着他。“你们知道,”他忧郁地继续说,“当你们提到两个在交叉路口发现尸体的人的名字时……”

“正是如此。如今可以肯定,不知怎么他在阿罗约杀错了人。他本以为他杀了安德鲁·范;托马斯·布雷德是他名单上的下一个,而当他找到并杀死布雷德后,他发现了这张纸条。纸条告诉他,范仍然活着。但如果六个月前他有杀害范的动机,他现在肯定仍然有动机和欲望。如果范活着——先把对克罗萨克杀错的可怜家伙的小小关心放到一边,”埃勒里冷峻地插话说,“他必须把范再次找出来消灭。但范在哪儿?不言而喻,一听到克罗萨克在追踪他并错杀了另一个人,他马上溜之大吉,消失不见了。”

埃勒里眯起眼睛。“嗯?”

亚德利教授两眼睁大。“极其聪明。他不知道范在哪儿!”

梅加拉再次用眼睛搜索房间,似乎要确定那消失的克罗萨克无法听到他的话。“我当时就知道。因为如果老皮特——你提到的那个山民——活着的话,那么,安德鲁加·特维尔,我的兄弟,也就活着。”

“为什么呢?”埃勒里薄薄的鼻翼在剧烈地翕动,“因为他认为,警察发现这纸条非但不会对他的安全构成危险,实际上还对他有利!哦,但这儿我们找到了问题的关键。这纸条说了什么?”梅加拉的肩膀突然抽搐着,满脸一副狠相。“纸条上说,安德鲁·范仍然活着,还说,只有斯蒂芬·梅加拉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他!”

“我怕是我——”地方检察官茫然地说。

“为什么呢?”艾萨姆问。

“哦,高招!”埃勒里叫道,转向亚德利教授,“你看不出来吗?安德鲁·范就是老皮特!”

埃勒里冷冷地说:“这个令人惊异的人却做出明显愚蠢的行为,我们不需要复杂的推理,警官。如果克罗萨克认为这纸条对他的安全构成危险,他当然会毁了它。或者,至少,把它随身带走。但他不但没有毁了它,反而——不管那些表面上的理由,如你所指出的——把它留在了犯罪现场,顺应了受害者的最后愿望。”

没等其他人从惊奇中恢复过来,梅加拉点点头,继续说下去,“正是这样。他几年前就开始隔段时间假扮成山民,以防此类不测事件。他现在大概在西弗吉尼亚的山里——如果克罗萨克还不曾找到他的话——躲藏逃命,抱一线希望,指望克罗萨克没有发现自己的错误。克罗萨克已经二十年没见过我们三人了,请记住。至少,我相信他没有。”

“你怎么那样想?”沃恩问,“在我看来,任何凶手都不愿意做这事——让他的受害者的纸条被找到!”

“那就是他第一次杀错人的原因,”埃勒里说,“这么多年没见他的受害者,容易犯这种错误。”

“谋杀布雷德时,克罗萨克没有忽略事后搜查房间。他可能预感到,会有这样一张纸条或者说警告存在。不管怎么说,他发现了这张纸条,而因为他看出,这对他本人绝无危险——”

“你的意思是他杀的是克林?”艾萨姆问。

“等会儿,”埃勒里拉长声调说,“别着急,艾萨姆先生。够我们咀嚼的东西多着哩,别再要一份……现在明显的是,布雷德把这条子放在一个立即可看到它的地方——写字台或是这张圆桌的抽屉里,如果他要它在自己被害后立即被发现的话。但他没有想到克罗萨克做事周密。随着对每个事件的调查,我对克罗萨克是越来越佩服。

“还会有谁?”埃勒里微笑着,“你想行动,警官?看来我们是要采取些行动了。”他跃跃欲试地擦擦双手。“因为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我们必须抢在克罗萨克前下手,愚弄他。我想克罗萨克还没发现安德鲁加。老皮特的装扮无懈可击;我坐在威尔顿的法院里,一次也没怀疑过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我们必须立即到你兄弟那儿去,梅加拉先生,但要秘密地去,使克罗萨克——不管他是谁,不管他可能冒充什么身份——仍然对那山民的伪装懵然无知。”

“范在什么地方?他怎么还活着呢?这条子什么意思?为什么——?”

“正合我意。”沃恩说,气哼哼地咧嘴笑笑。

游艇主人迅速转身,面容坚决。“汤姆是个软弱的人,”他简略地说,“他无法像那样杀我。”

梅加拉站起身,两眼变成发光的窄缝。“我会做你们要求的一切,先生们——为了安德鲁加。至于我,”他不安地拍拍他装枪的口袋,“如果那个恶魔自找麻烦,他会发现,我的弹盒满满的。”

艾萨姆咆哮道:“梅加拉先生。”

[1] 一个在世间受尽苦难死后进入天堂的病丐。出自《圣经》。

斯蒂芬·梅加拉的面孔是表情激动的典型。这生机勃勃、沉着冷静的男子的变化令人吃惊。那未知事物的压力终于从他脸上撕掉了意志力的面具,他的双眼冷漠不安地闪着光。他迅速看看房间各处——看看窗户,好像他预感到幻想中的维尔加·克罗萨克正向他扑来;看看那个警探漠然地靠着的门。他从后裤袋里掏出一把短枪,指法飞快地检查了它的装置,然后抖擞起精神,大步走到门边,在那警察面前关上了门。他走到窗前,目光凶狠地往外看,静静地在那儿站了会儿,发出一声短促的笑,把手枪塞进上衣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