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明和周挺不是经侦队的，不懂如何调查洗钱的方式方法，这必须由经侦队的人来调查才能知道，所以，得另找途径，最好的办法是直接和汪文接触。
洗钱是一种技术含量很高的过程，就是通过各种手段把来历不明的钱洗白，使其看上去拥有合法的来源的过程。比如说贪污的赃款，毒品的收入，恐怖组织活动的运营资金，色情服务业以及人口贩卖的组织的赃款等。所以，很难查出来，因为这些钱要转好几个公司，甚至十几个公司，有的还从国外转账，经过好几个国家转账，再转回来。
他们在工商局里找到汪文的资料，他是青圆景观建筑公司的法人代表，公司的注册资本为1000万元，公司在前江大厦1602室，主要承接高速公路的景观带设计和建筑。
他俩又查看了汪文的账户，结果汪文共有15个账户，几乎每个银行都开了账户，而且每个账户都很活跃，来往的金额也很大笔，有几笔竟然高达上千万，但是，没有发现他有洗钱嫌疑。
他俩来到汪文的公司找他，他的助理屈香心接待他们。她请他俩坐下喝茶，有什么找她就可以，她现在是汪文的全权代表。
如果是的话，曾春晖可能被警察发现，汪文必须杀人灭口，所以，才能保全他。
“对不起，我们不是来谈生意的，是来侦查命案的，你做不了主。”
银行卡上只剩下800元，也就是说，这两年多来，曾春晖消费了45万元，包括冯玉给他的10元现金，共55万元，这和项成英的说法是一致的。为什么汪文要给曾春晖这么多钱呢？会不会是曾春晖替汪文卖非法物品，比如毒品和枪支之类的？
“命案？我们汪董怎么会和命案有关系呢？”她非常惊讶，皱着眉头，似乎无法想象的样子。
这个银行卡和支付宝捆绑在一起，全部用于消费，大部分是用于商场购物和酒楼或者歌厅，最大一笔支出为19888元，是在天猫商城购买的女式钻戒，应该是买给杜小丽的。
“请问他去哪里了？”
他的交通银行账户上竟然有两笔20万元的汇入，一笔是2015年6月1日汇入的；一笔是2016年9月汇入的，汇款人竟然是汪文。还有一笔5万元于2017年4月汇入，汇款人也是汪文。
“唉，别提了，我们汪董住院了。”
他俩去银行调查曾春晖的账户，他总共有两个账户，一个是交通银行，一个是工商银行，工商银行的账户是用于收工资的，交通银行的账户是用于消费的。
“住院？什么病？住在哪个医院？”
江一明打电话明飞，问他临安酒店停车场曾春晖有没有股份？他说没有，是曾春晖自说自话。有了明飞的证实，江一明心里就有底的，看来汪文有嫌疑。
“这是我们公司的秘密，我拒绝回答。”她摆出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本来漂亮的脸孔一下变得面目可憎，不知道她哪来的胆子和刑警对抗。
江一明又问了他许多细节，然后叫项大英把停车场老板明飞的手机号发给他，江一明收到之后，结束了询问，项大英跑去为他开车门，一直目送他俩的警车离开，才依依不舍地回值班室。
“如果你不回答，我们只好以你妨害公务为由，将你带到刑警队接受讯问。”江一明有点生气，他还没有见过如此强势的助理。
“最少20万，他在杜小丽身上一年最少要花10万，杜小丽又不漂亮，只不过年轻一点而已，不知道为什么曾队长就好她那一口，也许杜小丽床上功夫……”项大英意识不应该说涉黄的话题，所以，赶紧打住。
“这……”她愣了一下，在犹豫着，完全没有想到江一明会来这一套。
“你觉得曾春晖一年大概要花多少钱？”
“不管你说什么，我们都会为你保密的，这是我们的纪律，你还是配合我们吧，否则，我们只能将你带走，先留置你24小时再说，现在天冷了，我怕你这么薄的身板经不起寒风的侵袭。”
“他说有一个名叫汪文的结拜大哥很有钱，都是他支持他的，不过，曾队长这人城府很深，不肯说真话，也很少提到过汪文，我也没有见过汪文，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是干什么的？”
“好吧，我说，汪董得了肝癌和肠癌，住进了省肿瘤医院。”
“可是他停车场没有股份，工资卡都在冯玉的手上，他哪来的钱喝酒泡妞呢？”
“几号病房？”
“所以，我认为曾队长是把冯玉的钱骗来花在杜小丽身上。”
“A座住院部1917房。”
“这事应该是真的，我们调阅了近水酒楼的监控录像，他死亡之前，在里面喝酒，在桌子底下，他几次伸手摸了杜小丽的大腿，杜小丽任他摸，只是用眼睛瞟他，似乎叫他不要这样。”
“这才是一个好公民。”江一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不想给走访对象留下不好的印象，但是，有时候必须给对方压力，否则，她根本不买账，调查工作难以迅速展开，因为他个讲效率的人。
项大英想了一会儿说：“我是听曾队长说的，他说客房部的杜小丽是他的情人，叫我在他不在的时候关照她，那天他喝了很多酒，我也陪他喝了一点酒，不知道是不是他酒后吹牛，还是一时冲动泄密了。”
他俩来到省肿瘤医院A座19楼。他俩都没有来过肿瘤医院，对这里环境和人事都不熟悉。他俩到护士站查询谁是汪文的主治医师，护士长说主治医生名叫杜子松，并带领他俩来到杜子松的办公室，然后转身走了。
“你尽管说，为了让曾春晖含笑九泉，把他真实的生活状况告诉我们，是对他最大的安慰。”
杜子松说汪文得了晚期肝癌，中期直肠癌，住在17号贵宾病房里。病情已经不可逆转，估计只有半年的生命。如果汪文不配合治疗，悲观厌世的话，可能只有两个月时间。另外杜松的年纪偏大，今年已经57岁。
“肯定是曾队长骗他老婆的，曾队长喜欢喝花酒，和几个服务员暧昧不清……”项大英说到这里，忽然打住，他觉得不应该说已故好友的是非。
“杜医生，汪文的状态还好吗？”
“哦，那冯玉说曾春晖从家里拿出10万元，入股停车场，每年可以分红好几万。”江一明感到蹊跷，为什么两者说法不相同呢？
“目前还行，头脑清醒，思维清晰，就是没有力气，除了喝粥之类的流食物之外，别的都吃不下。”
“不可能！冯玉她根本不知道内情，停车场是我们明总独家经营的，他哥哥是我市王朝集团公司的祝向东总裁，他签个名字就能从银行里贷出一个亿，不用任何东西抵押，祝总怎么可能让他入股？”
“他可以接受我们的询问吗？这有关一个杀人案，对我们非常重要。”
“听冯玉说这个停车场有他10%的股份，是真的吗？”
“可以，但是不要太久，也不刺激他，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算是吧，我们应该称为忘年交，他45岁，我29岁，差不多隔了一代，但是，我们没有代沟，只是我的价值观和有点不同，比如他喜欢喝酒打牌，我喜欢看书听音乐。当然，这不妨碍我和他的交往。”
“好的，我尽量控制时间。他是哪天来住院的？”
“你对曾春晖比较了解吧？”
“11月20日，已经进来一星期了。”
“太好了，有幸能帮助你们办案，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他身板挺直地坐在折叠椅上，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江一明和周挺。
汪文的住院时间很重要，如果他是17日之前来住院的，那么，他的嫌疑会减少，但20日来住院，汪文仍然有嫌疑。
“我们是来调查曾春晖的案子，需要你的配合。”
杜子松带他俩来到1907号病房，这是个单间，只有一个床位，里面没有人，江一明觉得奇怪，他的老婆孩子都去了哪里呢？难道正在为争夺遗产而忙着算计吗？难怪屈香心对汪文的去向讳莫如深。
“谢谢江队鼓励！”他笑得很灿烂，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和他黝黑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对比。
汪文闭着眼睛躺在雪白的病床上，今天是阴雨天，比较昏暗，所以，房间里开着灯，把四周照得如同晴天。杜子松走上前去，轻轻拍着汪文的手，他醒来后看了看杜子松，又看看江一明和周挺问：“杜医生，他们是谁？”
“只要你肯努力，这辈子就能实现，我们每年都有向社会招聘人才，你可以通过考试进入我们的系统，然后干出一点成绩来，你现在还年轻，很有机会的。”
“他俩是市局刑警队的，来看看你。你如果感到不舒服，就按铃叫我们呵。”他的语气轻柔和气，像一副安慰剂，说罢就走出房间。
他见到江一明和周挺之后，热情地和他俩握手：“两位神探，我名叫项大英，是这里的负责人，我久仰你们的大名，成为你们那样的人，是我这一辈子的梦想，但是，我想我的梦想要下辈子才能实现……来，请坐，请坐。”
江一明在他身边坐下，看他的脸色黄得像窗外的梧桐叶，眼白也是橘黄色的，没有一点精神，人瘦得皮包骨，他的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曾春晖死后，由原来的副队长项大英担任队长职务，他和曾春晖是好朋友，也是好同事，是8年前从部队退役，由区政府安排到临安酒店停车场当保安。
“汪董，我们是来查案的，有些情况要向你了解，请问你认识曾春晖吗？”
还有很多保安公司都委派警察，对保安进行培训，所以，保安和警察的关系是很密切的，可以说保安是半个警察，很少保安会抗拒警察对他的询问，除非他想被保安公司炒鱿鱼。
汪文一听，愣了一下，沉默了几秒之后回答：“认识，他是……是我的朋友，哦，不对，是我的结拜兄弟。”
周挺把自己的想法和江一明说。江一明也觉得这是一条线索，可以查查看。于是，他们来到了临安酒店，找当班的保安了解情况。正式的保安服务公司都是由公安局组建的，其他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组建。
“你大他整整一轮，怎么会和他成为结拜兄弟呢？你们之间肯定有故事吧？”江一明不相信他的话，因为他从汪文愣了几秒的那一刻起，就觉得他和曾春晖的关系非同一般。
冯玉说曾春晖每月的工资都打在他的银行卡上，银行卡由冯玉保管，收支信息也是发到冯玉的手机上，他从来不动用工资，他的消费都是其他途径挣来，如果这样话，挣钱的渠道就不明朗。
“不是每个结拜兄弟都能像桃园结义那样有故事的。”他的声音轻细而缓慢，拖着长长的尾音。
周挺回队的路上，边开车边思考，他忽然想起冯玉说过曾春晖挣钱能力比较强，从他经常请朋友吃饭也证明这点，按理说，一个停车场的保安队长月薪不会超过6000元，即使停车场有10%的股份，分红应该也不高，一年也就几万元，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万元，难以支撑他的吃穿用度。
“你们是哪年成为结拜兄弟的？”
江一明和周挺去皇城KTV调阅了当时的监控录像，录像证实肖生富说的话没有撒谎，值守207房的服务员也证明了这点。接着他俩又走访熊伟、罗马明、刘月小、方艳、钱钟琴，他们一致说肖生富都在唱歌喝酒，从来没有打过电话，发过信息。
“你们为什么这么感兴趣？”他似乎想吐，但是强忍着咽下口水，不让它吐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凭肖生富的经济能力，几乎不可能花巨资雇佣高级黑客入侵微电脑，叫这种级别的黑客干杀人的事，没有上百万元是没有人肯干的。
“我对平民的生活没时间感兴趣，但是，因为这和一桩命案有关，所以，必须感兴趣。”
这说明他没有能力入侵防火墙极高的宝马车微电脑，但是，他可能认识四级黑客，甚至比吕莹莹的级别还高的黑客，因为这里的水很深，他认识黑客的可能性很大。所以，还是不能放松对他的调查。
“命案？”
为人胆小谨慎，但是嘴不饶人，喜欢与人争高下，感性大于理性，心地却是善良的，人脉不错，特别会照顾女同事，很有上进心，把公司工作和任务当作自己的事来做，所以，他比较喜欢肖生富。
“对，曾春晖是被人谋杀的，我们负责侦查此案，所以，只能来难为你了，你不想让结拜兄弟含冤九泉吧？”
宋庆安说肖生富的网络技术只是入门级别的小小黑，是大部分初学者的级别，处于知识积累的阶段，懂得一定的编程知识，至少会编一些傻瓜程序。对黑客入侵流程有所了解，懂得使用一些扫描器，看过一定量的教程，但没有成功入侵过一次。
“当然，否则谈什么是兄弟？”
他俩结束了对肖生富的询问，来到公司总经理宋庆安的办公室，向他询问肖生富的为人和网络技术情况。
“谢谢你愿意配合，请问，你和曾春晖有业务往来吗？”
江一明又叫他把他们的手机号码发到他手机上，肖生富虽然不愿意，但是还是照办了。江一明把他们六人的手机号码保存在通讯录上，准备对他们一一查证。
“没，没有，我们纯粹是酒友和兄弟。”
“那好吧，我和熊伟、罗马明、刘月小、方艳、钱钟琴。”
“那你为什么往他账户汇去了三笔钱，一共45万元。”
“我们办案要你来教吗？监控录像也有可能造假，单一的不在场证明不算是铁证，最好是几种不在场证明相互印证。”
“是他向我借的。”他说得很慢，似乎要拿出全身力气才能把话说出来。
“三男三女，一共六个同学……有必要报名字吗？你们去皇城KTV调阅监控录像不是更直接吗？”
“你明知他还不起，为什么还要借钱给他？”
“你们一共几个人，把名字报给我。”
“兄弟嘛，都是相互帮忙的，我资产上千万，45万元对我来说不算多，也不算大方。”
“让我想一想，那天……我想起来了，那天熊伟约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吃晚饭，吃完饭之后，又去皇城KTV唱歌，一直唱到17日凌晨1点才各自回家睡觉。当时熊伟还叫我去吃夜宵，但是，我第二天要上班，所以，我就先回家了，他和其他四个同学一起去了。”肖生富轻轻叹一口气，好像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可是我了解过，你儿子在你公司上班，他曾经向你借20万元，结果你不同意，你为什么对曾春晖那么大方呢？”
“请问11月17日零点到1点你在哪里？”
“我，我……咳……”他忽然咳嗽了，浑身在颤抖，一只去摸床头的呼救铃，铃声响了，杜子松和护士跑进来，赶紧查看汪文的瞳孔，然后摸他的脉搏，发现没有什么大碍，便叫护士去拿止咳针。
“是的，我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可那是一时冲动，不可能是真心实意，如果你没有提起，我已经忘记说过这样的话了。现在我过得比以前更好，干了我自己喜欢的事业，收入比当保安队长多许多，我何必自找死路呢？”肖生富真诚地看着江一明，非常担心他不信任。
杜子松转身说：“江队，要不，你们等他好转一点再来吧，他可能受到刺激了，所以导致他强烈咳嗽。”
“经过我们调查，你曾经和他闹过矛盾，还扬言要做了他，这是真的吗？”
“好吧，你们先忙吧，过两天我们再来。”江一明说完就和周挺走出病房，去负一楼停车场取车，上车之后，江一明说，“汪文有问题，他是不想我们继续询问他，而故意咳嗽的。”
“死了？怎么死的？我不知道啊，哈哈，他真的遭到天谴了，这种小人早死早干净。”
“对，我也是这么看的，我们一提到曾春晖他就愣了一下，显然是被我们吓一跳。”
“他死了，你知道吗？”
“如果他是凶手，那么，即使破了案子，也无法把他送上法庭了。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杀曾春晖？”
“当然认识，即使他化成灰，我也能闻出他的味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推断可能是他的把柄被曾春晖抓住，拿来敲诈他，所以，他会给曾春晖汇去45万元。通过了解，我们知道他是一个爱财如命的吝啬鬼，而且公司的经营状况也不好，怎么会给曾春晖那么多钱？”
“请问你认识曾春晖吗？”
“可是一个患有绝症的还会绞尽脑汁去谋杀仇人吗？”
“那你们来调查我什么？”
“按理说是不会，但是，汪文的病是11月19号查出来的，以前他不知道自己得了癌症。”
“有没有犯法不是你说了算的，得经过我们调查才能得出结论，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是配合警察工作，是公民应尽的责任，领导怎么会批评你？”江一明觉得他反应过度，好像有点神经质。
“癌症是有征兆的。”
当他们出现在肖生富面前时，他非常惊讶：“我没有犯法，你们这样大张旗鼓地来找我，我会被领导批评的。”
“有征兆是不错，但是很多人不听医生的劝告，比如王均瑶和陈晓旭，还有乔布斯……他们为了事业，不顾身体，结果先去天堂报到，留下无数资产，无福享受。”正说着，他俩已经到了刑警队。
肖生富中等个子，皮肤黝黑，戴着一副近视眼镜，显得斯文有礼，还有点木讷，不像是一个曾经当过保安队长的人，只有他厚实的身板才看上去和保安有点关系。
第三天，杜子松打电话江一明，他以为杜子松要请他们继续询问汪文，却传来了很不幸的消息：汪文竟然跳楼自杀了，而且留下了遗书，说自己承受不了病魔的折磨，痛不欲生，所以早死早解脱……
肖生富正在上班，他是被朋友介绍来的，因为他以前就很喜欢学习网络技术，读大量的书，并在被开除之后，到计算机学校学习了半年，有了一定的知识和技术之后，才来应聘的，结果被公司的技术总监看中了。
江一明忽然明白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没有派人24小时守着汪文。同时意识到曾春晖被杀案可能没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想着自己对冯玉信誓旦旦的承诺，他感到无比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