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开心呢?她从来没有告诉我她怀孕了,以前说好我们不能有孩子的,可她却偷偷地怀上了我的孩子……不,这不一定是我的孩子!我想质问她的孩子是谁的,但是,我怕伤她的心,所以,没有责备她。
“罗小如看见我来之后,甜甜地笑了,仿佛一个凯旋的将军,她的眼神温柔、慈爱、安详,对我努努嘴:‘老公,我们有儿子了,你后继有人了,你开心吧?’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她问:‘老公,你怎么不开心呀?’我说:‘我们说好不能有孩子的,你怎么可以偷偷背着我生孩子?’。‘因为我太爱你了,只有为你生孩子之后,我才觉得我们的关系才能更亲密,更有安全感,血缘可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哦。’
“直到1987年冬天,她把电话打到我的家里,说她生下了我孩子。我一听,差一点惊掉下巴,无法相信这是真的。我赶到西岩市人民医院,看她躺在妇产科的病床里,身边躺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他正在熟睡,嘴角挂着微笑,样子十分可爱。
“我建议把孩子送给别人养,然后给她一大笔钱,让她从此不再来找我。但是她坚决不同意,骂我没良心,连自己的骨肉都要抛弃。我和她闹僵了,我对她说如果不把孩子扔掉,我不会再来见她,也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说完,我跑出了医院。
“但是,三年过去了,她也已经28岁了,根本没有离开我的想法,她说愿意做我一辈子的情人。我一直劝她别再为了我耽误了整个青春,但是她不听。因此,我们还闹了别扭,好几个月不见。
“没想到她竟然乘我出差在外,把孩子抱到我家里去,我老婆知道情况之后无比愤怒,和15岁的杨敏把她毒打一顿,把她运到郊区,扔在荒野里。警告她如果再来我家,就一定打断她的腿,刮花她的脸,叫她见不得人。罗小如抱着孩子,单枪匹马和我老婆孩子斗,只有被打骂的份,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我开始是把她当作天真的小女孩看待,没有真心爱上她,只是迷恋她的青春和胴体,把她当作金丝雀养起来,我想等她成熟之后,一定会有一天和我分手,与别人结婚,那时我没有往深处想。
“我老婆把她的孩子抱到离家很远的垃圾站,扔进垃圾堆里,不知他的死活,因为我岳父当时是江南区卫生局局长,我的生意都是靠他接来的,我不敢得罪我老婆。
“我不想让罗小如整天围着病人转,叫她把工作辞掉,在家里学习英语或者外贸,因为我想将来让她去海外开拓市场,结果她同意了,毅然辞职回家,我为她租来一间爱巢,她一心把心思放在学习英语上。
“但是,这有关孩子的生死,不管他是不是我的孩子,毕竟是一条人命,我跪在地上,求我老婆把抛弃孩子的地点告诉我,讲了很多好话,她终于有点心软了,她也是女人,女人是水做的,总有柔软的一面。于是,她带着歉意,带我去找孩子,到那时里,孩子却不知去向。
“偏偏她不需要我的承诺,只要能经常在一起就可以了,因为当时做精密仪器这行几乎没有人竞争,所以西岩市大部分的仪器都是我们公司售出的,挣到的钱也比较多,每年最少可以挣到50万以上,这么多的利润在当时不一般人敢想象。
“有个清洁工告诉我说:他看见孩子被一个40岁左右的女人抱走了,那个女人好像是个农村妇女,当初的农村还很落后,很爱抱养孩子,特别是男孩子。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才稍稍安了下来,如果孩子被冻死或者饿死,我会难过一辈子。
“1984年春天,我在销售仪器时,认识了西岩市中医院的护士罗小如,不知道为什么,罗小如对我一见钟情,我当时已经娶妻生子了,大儿子杨敏已经12岁了,我不能给她什么承诺。
“罗小如知道我把孩子送给别人抱养找不回来之后,对我彻底绝望,她要求我给她50万元,让她去美国留学。我说可以考虑,但是,要她答应我不再来打扰我们。因为那年初春,我老婆刚刚生下杨思,我怕她来报复杨思,也怕我老婆得抑郁症,更担心我岳父兴师问罪,如果那样的话,我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唉,这是我内心一道伤痛,我从来不想提起,现在我已来日不多,亲人们一个个死于非命,苦衷无处诉说,正好你们在,终于有人倾听我的诉说了,也是我最后的慰藉吧,哪怕我们不是同道中人,但是,我把你们当作亲人。
“结果,我老婆以大局为重,没有把这事告诉我岳父,也同意给罗小如50万元。同时她向罗小如道歉,并签了协议书,罗小如在协议书上签字之后,我老婆带她去银行,用转账的方式,把50万元汇给她。
杨家将公司的产品还出口东南亚国家,为国家创汇,而且和马来西亚占碑省的亚里达公司结缔成兄弟公司,帮助亚里达公司开发产品,深受当地华侨的敬重。这么优质的企业,如果落入一个不善经营的人手中,那将使企业没落,所以,江一明想为杨如铁出点主意。
“罗小如开始办理去美国留学的手续,终于在1988年秋天去了美国,从此,我再也没有罗小如的消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彻底把她和孩子的事给忘记了,没想到如今还要回首不堪的往事。
“能说一说当时的情况吗?”江一明很敬佩杨如铁,他是优秀的企业家,每年要上缴利税一千多万元,而且乐善好施,帮助过59位穷学生从小学读到大学毕业,尤其是他从一贫如洗奋斗成为亿万富豪的故事非常励志,是年轻创业者的榜样。
“吃一堑长一智,我从今以后,再也不敢在外面拈花惹草,尽管我也曾经对某个女孩动心过,但是,我用理智控制了感情,成为大家眼里的模范丈夫。这就是我的故事,不知道有没有意义?”杨如铁眼里闪着泪光。
“唉,我是想起了一个人,他是我和情人生的孩子,但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是否还活在世上?”
“你觉得罗小如生的孩子是你的吗?”江一明问。
“杨董,您好像想起了什么?”
“应该是,我经常去西岩市出差,有一半时间都和罗小如在一起,她没有任何出轨的迹象,她出国之后,我雇佣私人侦探去调查过她,结果证明她没有和任何男人有过密切关系。”
“不……”杨如铁挥挥手,示意江一明别说话,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但是,想了一会儿之后,又被他否定了。
“从怀孕到分娩最少要8个月以上,为什么你没有发觉蛛丝马迹呢?”江一明觉得他不可能如此粗心大意。
“难道您没有一个亲人吗?比如您兄弟姐妹的子女?”
“因为她和我吵了一架,说不理我了,我打电话到她家找她,她父母都说不知道她的去向。她明显是在躲避我,直到7个月之后,她打电话到我家里,和我说她生了我的孩子,后来我才想起来,原来她是为了躲避我,而故意和我吵架的,目的就是让孩子顺利地生下来。”
“不,我宁愿把我的所有财产捐献给国家或者慈善机构,也绝对不会留一分钱给她!”他眉毛一扬,眼里闪着怒火,顽固得像一块花岗岩。
“那个孩子很有可能是你的。不管如何,必须找到这个孩子,找到之后,通过亲子鉴定,确认是你的孩子之后,才好做决断。”
“不,三条人命是极其恶劣的大案,没有国家领导人的特赦令,想判死缓的几率几乎为零。这对杨敏一家三口也不公平。您要做的不是帮杨思留命,而是您的接班人,您看杨静如何?”
“茫茫人海,去哪里寻找?”
“比如给我那不孝之子留下一条活命。”
“你老婆把孩子扔掉时,有没有在他身上放出生日期的纸条?”
“弥补?弥补什么?”
“有,孩子的手腕上挂着西岩市中医院的标签,上面有孩子的出生时间、性别、编号等。”
“江队,有办法弥补吗?”
“具体的出生日期是哪天?”
“杨董,请节哀!”江一明站起来,轻轻拍着正在咳嗽的杨如铁,以此缓解他的痛苦。
“1987年12月1日。”
“天啊,你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难道我前世作孽大多吗?”杨如铁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
“这就好办了,我去户籍系统查一下,我想孩子应该是被郊区的农民抱走的,因为公务员不敢领养来路不明的婴儿。你可以向提供线索的人许以重金,只要肯花钱,找到孩子是迟早的事,现在的网络和信息太给力了。”
“然后驾驶游艇到黄金沙滩前面的海域,把电线埋进沙滩,接到杨敏一家三口的铝合金躺椅的脚上,等杨敏一家躺到躺椅上时,关仁青启动游艇的马达发电,用升压器把电压升到300伏,接着按上开关,电流闪电般地流向躺椅,杨敏一家瞬间被强大的电流击毙。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
“那我拜托你,帮忙在全市各大信息平台传播,包括市内各大电视台,给提供线索者5万元,给予提供重要线索的人10万元,给予找到我儿子的人30万元,这足够让人动心吧?”
“杨思买来升压器和电线放在游艇上,预付了50万元给关仁青,并把游艇的钥匙交给他,让他去配两把钥匙,一把是舱门的钥匙;一把是电门的钥匙。案发当天的凌晨两点多,关仁青把游艇开走了,并剪断游艇上GPS信号卡的电线。
“够了,这比我们悬赏通缉犯的奖金不多。我叫吕莹莹去做,您放心吧,等我们的好消息就是。”江一明对找到孩子非常有信心。
“好吧,那我就长话短说……杨思对杨敏经常教训他的行为早已怀恨在心,真正起杀心的是安心反对杨思和史香琪交往那天起,从此,他就开始谋划如何杀死他们。
媒体和网络的力量果然强大,寻亲启事才在网上公布两天,就有三个人持身份证上门来认亲,因为寻亲是由江一明帮忙办理的,所以,三个人先后来到刑警队找他。
“江队……你,你能简单地把谋杀过程说一说吗?”
这三个人都是1987年12月1日出生的,其中有一个名叫田向义的男孩,五官和身材都有点像杨思和杨如铁,因为饮食和成长环境不同,即使是杨如铁亲生的孩子,也未必像他,还有可能像罗小如。
杨如铁耷拉着脑袋,浑身软绵绵的,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呼吸也很微弱,病房里静得能听出针掉到地上的声音。
江一明对三个人进行抽血化验。罗进把三个人的血做了DNA检测,和杨如铁的DNA进行比对,结果田向义的DNA和杨如铁的DNA相同率达99.99%,可以确认他就是当年被抱养走的孩子。
杨如铁的眼前突然一片黑暗,泪水如喷泉般涌出,像有一把刀一阵阵剜着他的心,剧痛无比,因为这将失去他唯一的儿子,不仅如此,杨家手足自相残杀的悲剧将成为市民的笑柄,他千辛万苦建立的商业帝国将轰然倒塌。
江一明打电话给杨如铁,把喜讯告诉他。杨如铁得知之后喜极而泣,要赶到刑警队来认亲。江一明叫他别急,好好在医院里养病,他带田向义过去见他。江一明乐见那种至亲相认的场面,因为有小小的成就感。
“铁证如山,哪怕请全世界最好的律师,也无法使杨思逃脱法律的严惩。”
杨如铁见到田向义之后,俩人抱头痛哭,那是幸福和感动的泪水。杨如铁的手不停地在田向义英俊的脸上摩挲着:“孩子,让你受苦了……你真像你妈……”一说到罗小如,杨如铁又伤心地哭起来,他觉得自己亏欠她太多!太多!
“啊——这怎么可能?”他无比震惊,但是没有被巨大的痛苦击倒,看样子他可能早已预感到凶手是杨思,不过没有从警方那里得到确认,他是不愿意相信的。
田向义身高175厘米,理着寸头,头发乌黑闪亮,鼻梁挺拔,嘴唇像涂了口红一般鲜艳,皮肤稍黑,透着健康的颜色,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灵动传神,额头上有极浅的抬头纹,背后像藏着无限智慧。
“实施谋杀的人是关仁青,但是,他是受杨思指使的……”
他毕业于省计算机学院,是当时的高材生,现在在布谷鸟网络公司当技术总监,月薪4万,有着优越的生活和高薪的工作。他在江北区的星光路买了房子,至今未婚。
“凶手是谁?”他迫不及待地打断江一明的话。
他是被锣湾村的妇女罗丽菊抱养的,因为罗丽菊不会生育。田向义的养父养母因为他来到家里,日子充满快乐和温馨。但是不久,罗丽菊夫妇在一次车祸中丧生了。这对他是很大的打击。
“我们已经把谋杀杨敏一家三口的凶手抓捕归案了……”
杨如铁想把杨家将公司全部交给田向义打理,但是不知道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所以他想试试田向义的品德。因为他是高校的高材生,才华是没有问题,只要他愿意学习,把杨家将公司管理好只是时间问题。
“说吧,经过这么多苦难,我早已百炼成钢了。”杨如铁眼神坚定地望着江一明。
杨如铁对田向义说:义儿,我除了和你相认之外,还有一个比较自私的想法,就是想利用你身上的肾脏来救我,因为我已经进入肾脏衰竭晚期,除了换肾,别无出路。
“杨董,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江一明和周挺来到省立医院看望杨如铁,江一明坐在他的病床说。
田向义毫不犹豫地向杨如铁放下承诺:只要能挽回父亲的生命,他愿意割掉一个肾脏!那种豪气和干脆令人起敬,也令杨如铁感动。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句诗正好表达杨如铁的情景。
如果史香琪怂恿杨思谋杀杨敏一家,那么,这种结果也是她不愿意看到的,虽然她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是她一辈子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这种煎熬,也许比坐牢更加难受,因为坐牢是有期限的,而煎熬是无期限的。
于是,医生把田向义的血抽走,拿去做试验和分析,看能不能与杨如铁的血相配,一旦配型成功,即可动手术,把田向义的肾脏切除下来,移植到杨如铁的身上。
江一明带人对史香琪进行深入调查,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参与其中,虽然她有很大的嫌疑,但是他们遵从疑罪从无的规则,停止对史香琪的调查。如果史香琪真的参与其中,那么,她也只是教唆犯,不可能是主犯,但是,假如杨思要保护她,谁也拿她没有办法,因为总有小鱼和虾米疏漏于法网之下。不管法律再完善都没有用,因为完善不等于完美。
三天后,杨如铁对田向义说:义儿,医生说你的肾脏适合我,不会产生排异,只等你决定动手术的时间。他充满期待地望着田向义。
但是,他决不承认史香琪参与了谋杀,他只是从史香琪所说的电视情节中得到了启发,所以,才收买关仁青,教他学习驾驶游艇。史香琪也坚决否认参与谋杀,她只承认曾经对杨思说过电视中的桥断,因为她就是演在游轮上被电死的女二号。
田向义说马上就可以安排手术,越早越好,免得夜长梦多。杨如铁听到之后,紧紧抱着田向义痛哭流涕:“义儿,感谢你的深情大义,其实,你的肾脏不适合我,即使移植也没有用,弄不好还会加快我的死亡。”
更可气的是安心也一样瞧不起他,对他颐指气使,像使唤一条狗一样,还当面羞辱他连老婆也娶不上!他最后一次下决心杀人,是安心坚决反对他和史香琪交往,说他们杨家不能娶一个戏子回家,否则会败坏杨家的名誉,偏偏他父亲就听安心的,所以,他在半年前就开始谋划杀掉杨敏一家。
“爸爸,您不要气馁,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救你的,中国有13亿人,总有一个适合你的肾脏吧?我们花一千万买一个肾脏,应该很多人为我们提供活体肾脏吧?”田向义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安慰他。
他说他谋杀杨敏一家,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出气,因为杨敏动不动就骂无能,什么事都办不好,像一个弱智的小孩,那种像皇帝一样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他无法承受,他早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杨敏干掉。
“不用了,人总是要死的,我已经活了65年,也不算短命,历代皇帝平均寿命仅为39.2岁。我活得比皇帝还长,已经很值得。把一千万捐赠给有肾源却没有钱移植的患者吧,这是我最大的安慰!在我临终前,能找到你,我死而无憾!”杨如铁看着前方决然地说,那种向死而生的气概感染了田向义,他不禁热泪盈眶。
杨思被抓捕归案之后,开始嘴非常硬,但是,经过重案组连续三天的审讯,他不得不承认是他指使关仁青谋杀杨敏一家三口,养尊处优惯了杨思,哪里经得起重案组的强大压力?何况铁证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