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外婆叫孩子穿衣服就如此愤怒,克制不住地对自己的母亲大吼,对一件小事如此地在意,是因为她再一次进入了和儿时相似的情境里,这个相似的情境激活了她深埋心底的记忆和潜意识的创伤。
[2]
那种强烈的难受体验,再度袭来。
而那种被剥夺了自我的感觉究竟有多可怕,她又多么不想再度体验。
儿时,你无法愤怒地呐喊出“不要”,但是现在,你可以了。
如果我们去共情三十年前的小女孩,你说,她愤不愤怒?
于是,她借着孩子现在这个故事,终于呐喊出了自己儿时对被母亲控制的愤怒。
她的自我,在焦虑的、要控制一切的母亲面前,是被无视的,被剥夺的。
这才是整个故事。
时光倒流回三十年前,没有人帮这个小女孩说话,小女孩是孤立无援的,她自我的意愿喊出来没有人听见,也没有人主张,她也许也说过“我不要穿这件羽绒服出门,因为我没有那么冷”,或者,三十年前她根本就不敢说“不”。
如果用这样的方式去讲我们自己的故事,我们就能更多地接纳自己的各种情绪。它们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它们不仅仅和现实相关,更和我们自己的过去相关。
她必须完全活在母亲的掌控之中,母亲才会觉得平静。
在这个故事里,我们拆解了情绪,于是就看到了情绪背后的故事。
无数次地,这个小女孩都为了母亲的情绪而扼杀了自己的愿望。
情绪不仅仅是当下的产物,也往往会叠加大量潜意识创伤中的动力。
所以,孩子自己的意愿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听妈妈的话,这样妈妈才能不焦虑”。
是潜意识的动力,在搅动着情绪。
她有一个焦虑的母亲,假如儿时的她不穿羽绒服出门去玩,她母亲的情绪可能会失控,她的母亲非常焦虑,她害怕孩子出门着凉感冒,从而引发任何糟糕失控的结果,比如发烧或者肺炎,如果自己的孩子身体出现问题,也就意味着“我不是一个好妈妈”。
如果只是去觉察而不是评判的话,我们会看到很多故事,会看到很多潜意识动力运作的方向,于是我们会有更多对自己的理解。
故事很可能是这样的。
这才是对情绪的处理。
实际上,妈妈的愤怒如此大,是因为此刻在妈妈的心里升腾出来的这种愤怒,其实是妈妈儿时的愤怒,在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她没有办法去反抗一定要她穿上羽绒服的母亲。
这就是觉察情绪的好处。
如果在这个时候我们有觉察的话,就会理解,妈妈的愤怒,并不是真的因为外婆一定要让孩子穿上一件羽绒服出门,也并不全然是因为孩子不愿意,外婆又再一次坚持了她自己的意见。
如果因为你生气、难受、委屈,你就将对面那个人简单地定义为坏人,这很难真的让你释怀,因为如果他是坏人,那么你就是个受害者。
这是一个对于咨询情境的模拟,但是,这样的情境的确常常出现在咨询里。
但如果你能读懂情绪背后的故事,看到创伤是如何被激活,情绪又是如何叠加的,那么你就对自己和他人多了更多理解和接纳。
“我很愤怒!我不能为自己穿什么做主。”
处理情绪,不是告诉自己要宽容,不是压抑愤怒,不表达、处理情绪,是搞清楚自己的情绪究竟来自哪里,它如此强烈是否是在提示你什么。
“那个时候,你还记得你的情绪吗?你有什么感受?”
[3]
如果,你是这个妈妈的心理咨询师,如果你没有去评判她而是接纳她的愤怒,那么当你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这个愤怒的妈妈也许会告诉你:“我想起了我小时候就经常感冒,在冬天,我经常被自己的妈妈,也就是我孩子的外婆,裹得像一个粽子一样才能出门。”
如果读懂了这样的一个故事,你也许会发现,生活中其实很多情绪不单单是这个事件本身引起的。
如果不是评判,而是观察,一个问题就会浮出水面——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多愤怒的情绪呢?
为什么有时候我们身边亲近的人讲了一句话,虽然这句话看起来“没毛病”“很有道理啊”,但是听起来就是极度让人不舒服,或者极度令人愤怒,以至于你可能当场就要对他进行回击,恨不能狠狠地将他……
如果不去急着评判这位妈妈如何不尊重老人,如何对自己的妈妈说话不够克制,如何情绪失控表达过于极端的话,我们会看到,此刻的这位妈妈很愤怒,其实,她之所以会这样强烈激动地回应“不要给我的孩子加外套”这件事情,是因为在这件事情之中,她有很多很多愤怒的情绪。
有时候,你明明讲的是很对的事情,对方却莫名生气。
外婆听到女儿这样的语气,也生气地说:“你怎么这样跟自己妈妈说话,我都是几十岁的人了,我不是为孩子好吗?我难道要害她?你懂不懂尊老啊?”
比如说,同样是穿衣服的故事,同样的是在冬天,妻子对正要出门的丈夫说:“你怎么才穿一件衬衣?你是不是穿得太少了?外面那么冷,把外套带上再出去吧。”
妈妈一把扯过衣服说:“我说不给她穿就不给她穿了!我是她妈还是你是她妈!”
妻子这句话听上去,挺温和平静的。
妈妈的语气是比较激动的,外婆也语气强硬地回应:“你看看天气这么冷,如果她不穿这件羽绒服出门,待会儿回来一定会感冒!感冒就很可能会发烧,又很可能变成肺炎!现在流感那么多……”
但是这个丈夫却被莫名点着了,他对妻子说:“你能不能不要管我?”并且也没有拿外套,就愤愤地出门了。
她跟外婆,也就是跟自己的妈妈说:“既然她不想穿,你就不要让她穿了!怎么非要管她!”
如果我们不去解读所谓的潜意识,如果我们不去拆解情绪背后的情绪,可能很多人都会觉得丈夫有问题,妻子被欺负了,丈夫把好心当驴肝肺,丈夫怎么能这样沟通?
在她们争执的时候,妈妈出现了。
但如果我们去理解这个情绪,那么很有可能在这个故事的背后,丈夫有一个曾经很喜欢控制他的母亲,这个母亲看不到自己的孩子正在一点一点地长大,有自己独立的个体界限,有自己感知温度的能力。母亲一切都替孩子做主,导致孩子有一种“我被吞噬了”的感觉。
这两天天气变得很冷,孩子的外婆坚持要给孩子穿上一件羽绒服再让孩子出门,孩子不愿意穿,就和外婆发生了争执。
所以他不想再被别人做主。他不想再体验这种感觉。
一个妈妈,一个女孩子,还有这个孩子的外婆,她们三个当时都在家。
所以,他的反应可能是一个应激的反应。
说一个故事,其实这个场景是很常见的,在很多人的家庭里都会有。
被激活了创伤,他的反应和情绪可能是很剧烈的。
因为你体验到的不仅仅是这件事情导致你产生的情绪,还叠加了创伤情境被激活后,你在当年那个创伤里产生的极端情绪。
这就好像,一个人曾经在河边溺水,他虽然被救回,但是如果他再次走到河边、湖边或者江边的时候,他很可能会有创伤被激活后的应激反应。
在这个情绪当中,如果说事件本身带给我们的情绪是30%的话,由于我们自己的创伤体验被激活,这个情绪可能会变成100%,甚至200%,变成负面情绪爆表。
他来到了类似情境下,并激活了他的创伤体验,他可能会体验到极度的害怕。因为不想再体验,所以他就不再去水边了。
当这个部分被激活之后,我们在那一刻体验到的,其实并不单单是那个事件或者那个人,一句话或者一个表情带给我们的情绪。
他对水的反应会比别人都大。
不是这个人太过敏感,或者太作,更不是那顶经常被拿来扣上的帽子——“你想太多了吧”。其实是因为我们在一个情境里被激活了内心深处的记忆,被激活了埋藏在潜意识里的创伤。
我们很容易去理解这个曾经溺水的人怕水,却很难理解带有情绪的自己和他人。
有人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气得浑身发抖;有人会因为别人的一个判断,拼命反驳,好像说服不了对方就完全接受不了;有人会因为别人的一个眼神,就觉得自己被伤害了,低落到了尘埃里,觉得自己糟糕透顶。
然而,情绪其实就是一样的产物,它也有它产生的原理和路径,它的好坏与道德无关,却和潜意识密切相关。
我们的情绪体验,或者说我们的感受,有时候非常强烈,强烈到自己好像都被情绪淹没了。
所以和情绪讲道理的人是在压抑,而不是在处理。
先不要轻易回答“没有”。
别和情绪讲道理,而是去倾听,你的情绪,他的情绪,究竟在说什么呢?
今天,你有没有被激活创伤的时刻呢?
这是“理解”的最高层次。
[1]
当我跟你这样说话的时候,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情绪,很多时候,是被你的回忆和创伤勾起,而你的那么多愤怒、难过或者委屈,只是在重复着你的过往。
当我讲到这句话的时候,你为什么如此沉默?
情绪,在意识的下面,它发生的原因并不像我们的意识以为的那样。
你为什么因为我这样说,就觉得我是一个坏人?
但其实,这一切都不是全部的真相。
你为什么突然拂袖而去?
……
你为什么如此歇斯底里?
“他从未看见过我……”
在很多个为什么的背后,如果我们只是简单地得出一个结论,说这个人很渣,他没有理解能力,他不够爱我,那并不是全部的真相。
“她瞧不起我,轻视我!”
那只是你意识里的一个解释罢了。
“他就是想控制我,奴役我!”
接纳自己的情绪,共情他人的情绪,对于任何一段关系来说都至关重要。
“这个人就是个浑蛋!”
放下评判,我们会发现,人这样一个生物可能有很多的bug①,在我们小时候发生过的那些情景,你也许已经完全不记得,可是它其实还在你的记忆深处,在你潜意识里,有着巨大的动能,搅动着你的人生。
“她不够爱我,总是以自我为中心。”
当你去到类似情景的时候,你的大脑不需要反应,你的情绪就会出现反应。
“他是个渣男!”
情绪的出现,不需要经过意识。
很多时候,我们简单地以为自己的愤怒、难过、委屈和羞辱就是面前这个对象说的某句话、做的某件事,某个表达和态度带给我们的糟糕感受,接着我们再“合理化”地找一个借口,将之归咎于——
我们的意识常常是为了解释这个情绪而存在的。
关于情绪,其实我们懂得很少。
但如果我们仅仅只是满足于用意识制造的一个合理解释,那么也许,我们会错失真相,我们会产生很多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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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创伤,也会有自己的bug,你也许不知道那个点在哪里,但是情绪会告诉你。
都至关重要。
我想,无论对自己还是对他人,接纳的前提是理解,是你愿意去看到真相而不是只会去分对错。
对于任何一段关系来说,
这才是,接纳的开始。
共情他人的情绪,
注释
接纳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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