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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疯狂的干细胞

可是,科学家费了这么多力气,干细胞似乎却不太听话。死的死,亡的亡。就像我家里养的绿植,过不了多久,就以枯萎告终。

有的是通过输液,希望干细胞顺着血流,可以自己乖乖地顺流而下,到达眼底就下车;有的是直接向眼内注射,希望干细胞就在眼球这个封闭的球体里,在漂来荡去的过程中找到眼底大组织;还有的直接就注射到眼底,把“禾苗”直接插到眼底,看它还能跑到哪里去。

草籽撒在沙漠里,还是不能收获绿色。后来,科学家非常肯定,“禾苗”是健康的,他们发现还是“土壤”的问题,并提出了“微环境”的概念。干过农活的都知道,秧插到田里,不给农药,秧死杂草生,不给化肥,秧蔫不长。干细胞要分化成我们想要的神经细胞,得有各种辅助条件引导,但这些“农药”不能洒在眼底,也没法在眼底施“化肥”。

这些干细胞就像种子一样,科学家们各种“插秧”,要把它们种到眼底去。

干细胞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同样,孤立的理想,脱离了现实的土壤,也没法生根发芽。

眼底的组织是神经细胞,神经细胞是恒定细胞,一辈子不分裂,神经细胞死了不能复活,数量只能变少,不能变多。所以才需要想到用干细胞去眼底发挥作用,希望干细胞可以转变成神经细胞,重新恢复视力。

譬如,想要让医院里的医患关系得到改善这样一个美好的愿望,大伙喊口号都喊得快累死了,也还是差强人意。高人给我们支招,在墙上挂上几幅看起来很美,但不知道画的是什么的油画,在油画下贴上几行不凑近了看不清的小字,就起到了好效果。坐在诊室里的大夫,觉得自己高级,进到诊室的患者,感觉高雅,彼此内心都不知不觉地用高要求来约束自己,恨不得说话的时候蹦出两句外语来才好,哪还能干那溅唾沫星子的事。

眼睛的结构和照相机一样,角膜和晶状体(白内障发生的部位)就像照相机的镜头,是可以换的。角膜混浊了,做角膜移植手术,换透明的角膜;得白内障了,做超声乳化手术,清除混浊的晶状体,换透明的人工晶状体。但是眼底不行,眼底就像照相机的底片,没法换,坏了就是坏了。

那天,老家来亲戚了,大伙坐在一块儿聊天。基本上,上了岁数的人,聊天的主要内容无非就是吐槽现在,怀念过往,我们也不例外。因为都是孩子的爹妈,所以我们集体感慨,现在的小孩回家不做作业,就爱玩,都说自己小时候很乖,一回家就做作业。于是,大伙探讨为什么,其中有一个大家都认为合理的原因,就在于小时候,小孩都是互相串门的,几个孩子堆到一个人家里,一起做作业,遇到不会的题,还能互相问问。如果有一道题其中一个人会做,别人不会做,那种光荣,那种开心,会的人瞬间收获许多羡慕。先做完作业的主儿,嘚瑟劲儿就别提了。以会做题为荣,以快点做完作业为乐,这就是那个微环境的氛围。

大家也许会感到奇怪,为什么是眼底疾病,而不是角膜病、白内障。

但现在的孩子,放学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要靠自己管住自己。遇到不会做的题,只能问爹问妈,爹妈还得做饭洗衣服,哪有工夫管他们。你看,集体做作业的氛围多重要。潜意识里,没人认为回家还应该做作业,家里有冰箱,得翻翻有没有冰激凌;家里有电视机,得瞅瞅,调台看看卡通节目;家里有小狗,得撸一撸,逗狗转个圈儿。

2013年6月26日,日本厚生劳动省(相当于中国的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卫计委的结合体)的审查委员会批准了利用诱导多功能干细胞(iPS细胞)开展视网膜再生的临床研究。全世界的眼科医生和科学家纷纷投身这项研究,寄希望于让失明的人(主要是眼底疾病的患者)重建光明。

大人不认为回家应该继续工作,凭什么孩子就得认为回家应该做作业。

2012年,山中伸弥因此获得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人生因为疯狂的想法而“开挂”。

护士小方,按现在的话来说,是“微胖族”的忠实成员。减肥的口号喊了好几年了,有时说今儿晚饭不吃,要减肥,明儿就见她抱着一桶冰激凌啃,嚷嚷着受不了了。

这在当时看来是一个很愚蠢的想法,不仅没有人这样干过,关键是听起来就不靠谱。接下来,奇迹没有让夸张的大脑失望!培养板上长出来稀稀拉拉的克隆细胞,最终他们完善了工作,发现四种细胞因子足以把成熟的成年人皮肤的纤维细胞逆转成为多能干细胞,在功能上与胚胎干细胞相似,这些细胞可以在体外分化成三个胚层的细胞类型。换句话说,这些细胞也具有如同胚胎干细胞分化成身体各种细胞的功能。

当然,我有时也觉得她有点“戏精”。中午少吃了一顿主食,下午非得说心慌、出汗、难受得不要不要的。兜里的小饼干没见过有能过夜的时候。

做过实验的人都很清楚,写标书要经费是实验室老板的主要工作,没钱的话,实验室就得关门大吉。日本就有一位经费上拮据得只能“忽悠”到三名学生加入实验室的科学家山中伸弥,这三名学生里有一名学生颇为疯狂,可能也是因为没有什么实验经历,脑袋里没有条条框框的限制,他提出了把几十种病毒序列一起丢到培养皿里感染细胞的大胆想法。听起来有点像乱炖。具有逻辑性的脑袋应该都会一巴掌把这种想法拍死,但也许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不行就回家带娃的心态,山中伸弥答应了!

就这样一个人——减肥的心和贪吃的嘴打架,永远都是嘴赢的主儿——竟然能减肥成功。我都惊呆了。那天,窗户缝隙里漏出来的阳光照在她的背影上,我们还以为是哪个电影明星来了。

产生干细胞这件事,回过头来看,也蹊跷得很。

一开始,她还保密,不说减肥诀窍,不过护士之间没有秘密可言,很快我就从其他护士那里得知真相——她找了帅哥健身教练当男朋友。

伟大的科学发现常常来自戏剧化的实验经历。就像花了十年时间寻找葡萄球菌克星无果的弗莱明,因为出去度假,忘了自己还在实验室培养的葡萄球菌器皿的盖子还没盖,细菌就被全部暴露在空气中。等他度假回来,发现本来要培养的葡萄球菌头上都长白毛了。他原本想把这些没用的东西扔掉,结果发现这些菌和空气接触后,长出了青绿色的霉变,最后葡萄球菌反而不见了,离这种霉变越近,菌就越少。于是,他推测青霉身上估计有对抗葡萄球菌的物质,最后就是我们所熟知的故事——青霉素被发现了。你看,因为粗心的过失,反而幸运地让弗莱明发现了青霉素,“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教练天天在健身房待着,不见天日,她可不是得天天下了班像蜜蜂找花粉似的,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找教练。教练能聊什么,无非是怎么做有氧减脂运动,怎么通过肌肉训练提高代谢,怎么饮食既健康又不饿,怎么练肩,怎么拉伸。健身房里的会员、教练,集体组成了一个体脂对抗的微环境。一来二去,我们这位护士就像轮船陷进了礁石堆一样,搁浅了;如同飞蛾撞上了蜘蛛网,再也不想其他。被健身房里散发的荷尔蒙给熏了心、洗了脑,下了班就往健身房跑。朋友圈里发的全是跑步机和器械、杠铃。

这么好的细胞,是怎么生产出来的呢?来源是个问题。一般就像认为瀑布不能倒流,时间不可逆转一样,没人会觉得成熟细胞会倒回来变成干细胞。想把身体里数量稀少的干细胞分离出来,一是杯水车薪,二是会把组织给破坏了。大块儿的组织一削,人不就残废了吗。

当然,也有一位哲人说过,一个人如果突然爱发朋友圈,那是因为她加了一个很在乎的朋友。

这种细胞,就叫干细胞。

以前是宅在家里吃薯片,和网购群的姐妹们聊天,肥肉与体重齐飞,现在是冲向健身房搞对象,爱情肌肉双丰收。

如果把这种细胞处理一下,放在显微镜下看,还能看见这种细胞一蹦一蹦地抽动,因为它还可以分化成跳动的心肌细胞。

如果我们觉得仅凭自己的努力,难以约束和管理自己,不妨试着去改变一下身边的微环境。多结识在自我管理上更为优秀和目标感强的朋友,少与“努力不一定成功,放弃却一定很放松”的朋友为伍。一来二去,相信你体内的“干细胞”就会朝着想要的方向诱导分化。

人的身体里,有一种神奇的细胞,它可以分化成带颜色的色素细胞,还可以变成传导电荷的神经细胞,就像孙悟空的毫毛,具备七十二变的本领。

不信吗?还真由不得你不信。铁的事实摆在眼前。我们朝阳医院眼科的志愿者天赐爸爸,一辈子没写过诗,现在平均一天写三首;另一位志愿者佳星,不仅热心助人,自带小提琴上岗,而且发表小论文——《论音乐对医疗环境的改善作用》。你问为什么志愿者变得这么爱写?去微博搜“北京眼科医生陶勇”的微博号,关注一下,你很快就会发现答案。

干细胞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同样,孤立的理想,脱离了现实的土壤,也没法生根发芽。

微环境调整好了,神奇无敌。你看,护士小方身上的“干细胞”,没有转化成脂肪细胞,而是变成肌肉细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