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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秋凉

他将围巾围上,扬着头,微笑地看着她:“特别暖和呢。”

莫靖言趴在窗台上,笑眯眯地点头。

她托着下巴,有些自得:“那是,我精挑细选的,加密加厚的。”

“这个方式真特别。”傅昭阳捡起掉在草丛中的礼物,扬扬手,“我拆开了呀。”

蒋遥打了个喷嚏:“莫莫啊,你倒是给我们一人发一条暖和的围巾啊,开着窗讲情话,会冻死我们的。”

“接好了呀。”她笑着松开手,礼物盒直坠而下,并没有因为气球而减速。

莫靖言依依不舍,向傅昭阳挥手说再见。他微笑着点头,对她轻声说道:“早点睡吧,晚安。”

楼前黑暗,他猛然间没看清,问道:“你送我两只气球?”

她也弯着嘴角,笑笑说:“生日快乐。晚安。”

莫靖言哭笑不得,索性接着她们的话:“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反正也不怕摔。” 她招呼傅昭阳到楼前,打开窗子,将拴着气球的礼物捧出去。

又见到傅昭阳让人安心的微笑,那一晚莫靖言睡得格外舒坦,如同此前所有的疑虑和不安都烟消云散了一般。

梁雪宁和杨思睿配合着大笑。

在暮秋时分天气难得地回了暖,中午时风和日丽,一些同学脱下大衣挎在手臂上,还有一些在操场飞奔踢球的男生更是索性穿了短衣短裤。然而傅昭阳出现在教学楼前时,仍然围着莫靖言送的围巾。她走出楼门时眼前一亮,轻快地跑过来,扑到他怀里,脸颊在围巾上蹭了蹭。

蒋遥在上铺,压低声音插播:“可以的……有气球……飞下去……”

“怎么了,和小猫似的?”他低声笑道。

“没有啊……”她叹气,“不过现在下不去了,礼物只能明天给你啦。”

莫莫笑着揉着围巾下角,“真柔软,和我想象的一样。”

“莫莫,大家都睡啦,还是电话吧。”他带着笑音,“真不好意思,本来答应你早点回来的,没生气吧。”

“你是买给我戴的,还是打算用来自己蹭脸的?”傅昭阳笑着牵起她的手,“去食堂吃小炒好不好?我下午还得去实验室,咱们周末再出去吃大餐。”

莫靖言要放下电话:“啊,我把窗打开。”

食堂的小炒窗口向来有许多人在排队,负责点菜的窗口师傅利落地收款发号牌,傅昭阳刷了饭卡,莫靖言在窗边不远处找好位置,暖暖的阳光打在身上。

“我在这儿啊。”路对面的小黄帽电话亭下,他从暗影中探出身来,向着楼上挥了挥手。

“这天气还有点热呢。”傅昭阳脱下大衣,又指指围巾,“吃饭时可以摘下来吧?”

寝室的电话卡在墙上的支架上,莫靖言连忙将它取下来,扯到寝室中间,发现电话线不够长,便把话机放在桌上,扯着听筒,人将将趴在窗边。

“当然要啦。”她喜滋滋地伸手接过,“我叠好吧,千万不要蹭到菜汤啊。”

“我没回去啊。”他声音里带着笑,“你拿着电话到窗边来。”

“你带了纸巾的话就把桌面也擦一下吧,”傅昭阳指了指窗口,“我去端菜。”

“你回寝室啦?”她扯着电话线,“我一直等到现在,以为你会来找我的。”

莫靖言点了点头,叠好围巾和大衣后,将自己的口袋和书包里翻了个遍,发现出门时没有带纸巾。她把傅昭阳的大衣拿过来,摸了摸他的衣兜,只摸到一个空的纸手帕包装袋,掏出来时勾到了钥匙扣,一小串哗啦啦掉在地上。

莫靖言听着大家说笑,偶尔“嗯嗯啊啊”回上几个字,偶尔浅笑着点点头,心里多少有些失望——已经要熄灯了,就算傅昭阳回来,自己也不能下楼亲手把礼物交到他手里,也不能在最贴近他生日到来的那一刻说一句“生日快乐”。正沮丧着,忽然电话响起,她满怀希望冲过去,接起来,果然传来傅昭阳温和的声音。

莫靖言弯腰拾起,见钥匙扣上多了一枚从未见过的吊饰,是一块小小的墨绿色水晶方牌,边角打磨得十分精致,光线透过繁复细腻的棱面射进来,显得方牌晶莹剔透。牌子中心刻着飘逸的行书:谦谦君子。手指抚过方牌,正面是弧度细微的曲面,入手十分温润。看材质似乎只是普通的玻璃或水晶,然而做工细致精巧,和小摊上甩卖的挂件有天壤之别。

蒋遥点头:“还做了好多次不成功的物理实验。”

傅昭阳端了餐盘回来时,她仍在低头把玩。

“这些男生真是不懂得体贴人啊。”梁雪宁摇头,“莫莫一直在等傅队呢。”

“摆弄什么呢?先吃饭吧。”他放下托盘,坐在对面。

“又去路边小店喝啤酒吃小菜啦。”杨思睿揽着莫靖言的肩膀,“放心吧,晚饭散伙之后就只剩一群男生啦。要熄灯我就先回来了,他们研究生寝室又不熄灯,大概还在喝。”

莫靖言把钥匙串递过去:“这是生日礼物吧,前两天还没见过呢。”

“你们喝到现在?”梁雪宁咋舌,“人家不关门啊?”

“嗯。”他点了点头,接过来放在一旁,递过一双筷子,“要喝饮料吗?”

“人家酒量不好嘛,喝了一杯啤酒就已经不行啦。要不是答应帮莫莫看着傅队,我早就回来了,何苦撑到熄灯呢?”

“很好看呢。”

蒋遥笑她:“你酒足饭饱回来还得有人伺候着啊!”

傅昭阳没作答,只是将炒菜和米饭在桌上摆好。

杨思睿在将熄灯前才回到寝室,她进门便打了个哈欠,伸懒腰说道:“困死本姑娘了,莫莫快去打水,伺候我洗脸洗脚。”

莫靖言心中疑惑,略带不安地问:“这,是谁送的啊?”

“哎哟,这个话题太深入,不适合我俩和你聊。”蒋遥又笑,“等思睿那个女人回来,让她逼问你好了。”

“是楚羚。”他语气平淡地答道。

“我们……我们是清白的!”莫靖言顿了顿,认真地反驳。

“哦……是水晶?”

蒋遥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腿,笑道:“哎呀,都老夫老妻了,你俩就算真咋样咋样,那啥那啥了,我们大家也不会惊讶的。”

“人造的,”傅昭阳答道,“应该是她制作课上的作业。”

莫靖言羞得脸颊通红:“你们,你们这些女人啊……”

“我说的么……比外面的精致。”莫靖言忽然意兴阑珊。

“我看这个不错。”梁雪宁想到去年“以参相许”的笑话,也忍不住,捂着嘴笑出来。

“昨天她给我时就顺手挂上了,回头我就摘了。”傅昭阳拍拍她的手背,“我也不想在钥匙扣上挂零七碎八的小东西。”

“哪儿有什么太别致的礼物啊……”蒋遥夸张地叹了一声,“除非……是西洋参啊。”

莫靖言点了点头,但还是提不起兴致来。她想到自己的礼物,还有失败的气球实验,此时都显得过于孩子气;相比之下,楚羚的礼物才是精心准备,情深意重。想到这儿,她难免有些沮丧。

“你买的那条围巾很好看啊。”梁雪宁拍拍她,“而且你不是说,和去年买的手套能搭配起来了?”

吃过饭莫靖言也是恹恹的,傅昭阳问她晚上打算去哪儿自习,说从实验室回来之后便去找她。她摇了摇头:“不一定,也可能去图书馆,也可能在寝室,或者去跑步。”

“我实在准备不出什么别致的礼物,就想要一些别致的方式咯。”莫靖言叹气,“真失败,我前两天想到时还兴奋了一阵来着。”

傅昭阳轻轻拉住她的胳膊,柔声问道:“莫莫,你又不开心啦?”

“就是啊,如果你喜欢那些花样,回头让傅队玩给你看。”蒋遥吃吃地笑,“那是男生哄女生的浪漫把戏,你怎么反过来了?”

“我……没有啊。”

“只要是你送的礼物,是什么傅队都喜欢的。”梁雪宁安慰她。

“没有?”他笑着用拇指和食指向上推了推她的嘴角。

“啊,晕掉了……”莫靖言颓丧地坐在床沿,“也就是说,系张生日卡还差不多。”

“是啊是啊,我又小心眼了。”莫靖言抿了抿嘴。

“呃,那个密度也太小了。虽然我也记不清具体数字,但大体数量级还记得。”蒋遥说着,盘腿坐起,拿过一张纸演算起来,“你看,你这俩气球,能带起几克重的东西就不错了。”

傅昭阳将她环在怀里:“你啊,这个小气鬼。”

莫靖言疑惑道:“我记得啊,但是空气密度是多少啊?再说你说的是理想状态,下落时难道没有空气阻力吗?”

莫靖言有些委屈,埋在他怀里,闷闷地问:“难道你不知道,楚师姐……她喜欢你?”

“物体在气体中受到的浮力和液体中受到的浮力计算方法相同。就是空气里浮力F等于空气密度ρ乘以g乘以气球体积V……”蒋遥解释着,“你不是都忘了吧。”

傅昭阳默不做声。

“至少也能缓解一下下降的趋势啊……”

她忍不住又问:“那你会不会和她说清楚,告诉她你对她没想法?”

“唉,如果这能让你的礼物飘起来,那卖好多好多氢气球的大叔岂不是骑着自行车就飞起来啦?”蒋遥伸长手臂捉住气球下面的长线,递还给她。

傅昭阳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我怎么说?人家从没表白过,我就大大咧咧地跑过去说我不喜欢你?也显得太自作多情了吧。”

莫靖言委屈:“学过啊,但我觉得氢气球还是挺能飞的。”说话之间,一支没系牢的气球飘了起来,贴在天花板上。

“还用表白,多明显啊!”莫靖言低声嘟囔,“难道非得说出‘我喜欢你’几个字才算表白吗?”

“你想干吗?半空飘浮?”蒋遥乐不可支,“你学没学过物理啊!”

“好吧好吧,你说得对。”傅昭阳抱紧了她,“的确,当初有人表白时也没说那四个字。”

“啊……失败了……”她失望地瘪瘪嘴。

莫靖言羞赧,隔着衣服掐他的腰:“你说你自己,还是说我呢?”

“试试看就知道!”莫靖言托着礼物站起来,转身对着床,双手一撤。啪的一声,礼物直直地落在床上。

“我们天天这样在一起,你觉得,还需要直接告诉别人,‘我对你没想法’吗?”傅昭阳拍拍她,“来,乖乖回寝室休息一会儿,下午好好上课,不要胡思乱想。”

“这是做什么手工?”蒋遥也从上铺探头。

莫靖言点头,帮他把围巾理好,在他胸前轻轻拍了拍,心想,早知道自己应该学学织围巾。

“我有个创意!”莫靖言喜滋滋坐在床上,“等昭阳哥回来给他个惊喜。”她拿出准备好的礼物,大开本教材大小,外面裹着深蓝色云龙纸,系着银灰色的缎带。她拎着缎带找了找平衡,试着将气球下端的长线系上。

她回到寝室,推门时正好听到杨思睿说“楚羚和傅队是不是一对儿”,不禁愣了一下。众人见她进来立刻噤声,杨思睿支支吾吾,有些尴尬。

莫靖言扯着两只气球回到寝室,一探头便引来梁雪宁的注视,笑着问她:“是傅队要过生日,还是你啊。”

“什么和什么啊,有什么还得瞒着我吗?”莫靖言推上门,“你们知道的事情,还得瞒着我啊?”

傅昭阳傍晚时分在校门口和攀岩队的队友们集合。莫靖言也没在学校吃晚饭,骑着自行车,出侧门,过了三个红绿灯,来到两站地之外小商贩聚集的夜市。她买了煎饼果子和大杯的珍珠奶茶,喝得有一点点撑,回来时车后座上系了一蓝一白两只氢气球。天色将黑,她行在夜幕降临的街道上,看天光一点点暗淡下去,澄净的宝蓝色覆满了天空。风吹起她的刘海,气球飘在身后,连日来低迷的心情也有些轻快起来。

“不是啦,怕你多想么。”杨思睿挽着她的胳膊,“昨天有新队员问了这么一句,傅队当时就反驳说‘当然不是’。所以我也没和你说,刚才你不在,我说着玩呢。是我多话……你别撅嘴啊。”

傅昭阳揉了揉她的头发,微笑着点头。

“我没……”莫靖言神色黯然,想,好吧好吧,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欢你,只有你不知道如何拒绝。

她嘻嘻一笑:“好啊,那我不如留着肚子,现在开始就不吃了。你早去早回,别喝太多。一定要早点回来哦。”她伸出小指,“拉钩。就算已经熄灯了,也要在楼下喊我。”

寝室里的姐妹们虽然和她站在同一阵线,说起来肯定都是一副同仇敌忾的架势,但也很难真正说出让她豁然开朗的开解之语;而连日来既不能去找左君,也见不到少爷,莫靖言一肚子委屈不知要和谁说,只能选择沉默。在舞蹈团练习时,她甩袖回眸之间,都带了一些别有幽愁暗恨生的哀怨。指导教师几次指出,她跳得太沉重,缺少了应有的轻快欢欣。

“那去食堂吃点好吃的,”傅昭阳把自己的饭卡塞到她手里,“周末我带你出去吃大餐。”

隔了几天莫靖言去食堂打饭,不经意间看到邵声捧着托盘走过,她顾不得排队排了一半,溜出队伍小跑着追过去,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一下。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莫靖言抿了抿嘴,“我没事儿,真的。”

“喂,小心。”他叫了一声,回头看到是莫靖言,呵地笑出来,“我这儿端着汤呢,差点都洒了。”

她的答话不咸不淡,傅昭阳有些担忧,牵着她的手,弯腰低头,和她额头相抵,轻声笑道:“你不会一个人回寝室去,独自生闷气吧?”

“哦,对不起。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嘛。”她解释着,目光落在他面前的托盘上,两碗海带蛋花汤,两双筷子。

莫靖言心想,每一对儿情侣的感情模式大概都不相同,她和傅昭阳就不会那么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更何况本来就是朋友之间开心的聚会,她不想去了之后看别人开怀畅饮,自己尴尬地坐在一旁,像个花瓶。

“师兄,要我帮忙吗?”一个高挑漂亮的女生走过来。

转眼又到了傅昭阳的生日。这一年他阴历和阳历生日相去不远,又刚刚拿到校级的一等奖学金,队里众人便嚷着让他请客。傅昭阳问莫靖言是否要一同参加生日前夜的聚会,她想了想,找了个理由推托了。队里的新队员她不认识,不太熟悉的老队员必然有人要追问她退队的原因。而熟悉的朋友里,杨思睿和何仕黏在一起时几乎自动屏蔽周围一切闲杂人等;左君最近很沉默,看到自己定然会想起莫大,也不会多说几句话;大周一向话少,你说什么他大多都是憨憨一笑,回答“对啊”、“好啊”;能有许多话说的少爷,带着大二的本科生出野外了,不知哪天才回来。

“没事,我拿得了。”邵声笑了笑,“刚才买的菜你放哪儿了?”

她明白一切道理,但并不能停止心中的憋闷,只是自己捂在心里,不将小气嫉妒的一面流露出来。学会了在心里藏事情,似乎是长大了一点点,但莫靖言不知道这样的成熟是否是一种进步。莫靖言夜里仍然会跑步,路过岩壁时场内静悄悄的,她知道最近都不会见到邵声了,望着高大陡峭的黑影,心中隐隐有些寂寞。

女生指了一个方向,“那边的柱子旁。”她又看了看莫靖言,向她微微一笑。

莫靖言对这个名字几乎都失去了记忆,听杨思睿提起,不禁笑了笑,旋即想到去年秋天多亏了赵天博对自己献殷勤,傅昭阳才有了些忧患意识。她踢他的车,大喊“妹你个大头鬼”;而他终于站到自己面前,说:“我大概也容不得别的男生,像对待妹妹那么宠着你。”那时自己一阵懵懂,还在想是不是领会错了这句话的含义,便被他微笑着抱在怀里。这甜蜜的想起来就能让人微笑的时刻,过了还不到一年,为什么想来却已经如此遥远?

莫靖言看了看邵声,又看了看面前的女生,觉得她有些眼熟,本想揶揄邵声两句,在陌生同学面前也没好意思开口,于是扬了扬饭卡,“你都买完啦?我赶紧排队去了。回头见!”

“啊,你居然说出这么大度的话,太感人了……”杨思睿捧着心口,“其实我觉得是傅队要担心才对,每天让你自己独来独往的,就不怕被别的男生盯上?哦,赵天博似乎在追这次文艺汇演的主持人呢,我前两天看到他啦。”

站在队伍里,莫靖言顺着刚刚女生指的方向看过去,二人并肩走着,女生偶尔侧过脸来,满是甜甜的笑意。忽然邵声回过头,向莫靖言的方向扫了一眼,和她目光相接,两人同时一怔,邵声友善地笑了笑。莫靖言扯扯嘴角,轻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心想,这家伙不知道哪天回来的,连个招呼都不打,这算哪门子朋友啊,重色轻友!

但我大度与否,对事情的发展有什么影响呢?莫靖言低头,牵了牵嘴角,她拂了拂刘海,抬头淡淡一笑:“别扭有一点儿,不过没什么担心。你想,如果他们能在一起,我入学之前,他们也认识一年了。再说,那是他老师的女儿,就当小妹妹一样,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

果然,不久后杨思睿就从攀岩队带回了新鲜出炉的小道消息,说邵声在带野外作业时颇受小师妹们的欢迎,小系花对他格外青睐,总是借故去参加研究生的活动,也偶尔去岩壁闲晃,大家都觉得少爷光杆司令的生涯要结束了,还有人给小系花起了外号叫“少奶奶”,没事便用“今天还要不要陪少奶奶去吃饭啊”一类的问题揶揄他。

“你……就真的不担心不吃醋,心里一点儿都不别扭?”杨思睿推了推她,“都是女生,装什么不在乎啊。”

莫靖言忍不住问:“那少爷怎么说?”

莫靖言笑出来:“他又不是小孩儿,走不丢。”

“没说,就是笑笑。”杨思睿耸肩,“我和他又不熟,他那个脾气,我哪敢多问?”

杨思睿回到寝室,看到她站在窗前发呆,走上前趴在她肩上,轻声说:“放心,我会帮你看好傅队的。”

“脾气……还好吧。”莫靖言想了想,“就是爱打趣别人,你怎么总觉得他难相处?”

莫靖言回到寝室,洗漱完毕仍不想换衣服,她站在窗旁看着楼下的小空场,期盼在两边路灯散射的暖黄光线中,会出现傅昭阳的身影。她不知自己是想念、牵挂,还是更想证明自己在对方心中的重要性。

“少爷倒不是话少,但他很少和别人说自己的好恶啊。”杨思睿评价道,“你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吗?他很少对别人说自己的事情呢。”

思睿啐他,又笑起来,两个人甜蜜地紧紧拥抱着。

莫靖言点了点头,但心中暗想,自己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呀。

何仕讨饶:“有您一个,就占去我除了睡觉和上厕所之外所有的时间了。就算有贼心有贼胆,我哪儿有时间啊?”

“而且他要真发火,脾气也很大呢。”杨思睿吐吐舌头,“前一段时间何仕带新人,忽略了一个技术环节,被他骂得狗血淋头,很凶的!过两天俩人又好哥们,没事儿似的勾肩搭背喝酒去了。不过何仕大周他们几个,都蛮听他的。”

“合适合适,你还真是个‘合适’!”杨思睿瞪他,“你要是敢这样,我一脚踢你到太平洋去。”

莫靖言想象了一下,不知平时一副玩世不恭、事不关己的样子的少爷,发起火来是什么样子。

何仕略显尴尬,开解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别人的事儿咱们少插手。说好说坏都不合适。”

杨思睿叹气:“还是给他找个女人吧,平衡一下他失调的荷尔蒙。”

杨思睿打抱不平,含沙射影对何仕抱怨道:“什么人啊,天天假公济私,霸着别人的男朋友。”

莫靖言蹙眉:“你小声点,乱说什么呢?”

何仕点点头。她也不再多问,只是笑笑走开。

杨思睿耸肩:“本来就是啊,他旺盛的青春无处发泄,都发泄在我家何仕身上了。”她推了推莫靖言,“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哦!”

几次训练结束后,何仕冲洗得干干净净来找杨思睿,你侬我侬拉着手绕着学校转了两圈,看到莫靖言独自背着书包从图书馆或自习室回来。她和二人打招呼,微笑着问:“训练结束啦?”

“关我什么事儿?”莫靖言无端脸红。

楚羚即将接替傅昭阳成为新一任队长,这一个月算是过渡期,训练等各类活动都由楚羚来安排策划,傅昭阳负责审查把关。如此一来两个人常常需要讨论商议,相处的时间比以往更多。

“本来,人家少爷和傅队是一对儿的!”

“呵,大家说的还真对,防火防盗防师兄。”莫靖言应和着说了句玩笑话,客气地笑了笑。

莫靖言啐她:“好好,我明天就把傅队还给他!”

“开学那两周生病了,少爷替我来的。后来他就嚷说自己头两周带了两门课,所以之后要挑轻松的这门。不过这两天他又要求换回来了,最近带本科生出野外了。”师兄挑了挑眉,神秘地笑了笑,“这可是笼络低年级师妹的最好机会,我就让给他这个光棍啦。”

杨思睿笑着问:“说起来,你知道少爷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吗?”

“我以为你们俩对调课程了呢。”莫靖言说完之后有些紧张,只怕对方觉得自己问话突兀。

“呃,这个……”莫靖言搜索二人此前的对话,“他好像说过,要找个身强力壮能攀岩的,两个人能一起周游世界,四处去玩。”

“我知道你是昭阳的女朋友,看到过你俩几次。”师兄笑了笑,“少爷也嘱咐了,说你也在班上,让我关照一下。”

“那我得赶紧告诉‘地质之花’,让她也加入我们攀岩队。”杨思睿笑,“这也不算亏待少爷吧!说起来军训时她就在咱们隔壁连队啊,当时男生们还讨论过她和莫莫谁穿军装比较好看。”

“啊,是……”

“我就说,有男朋友的女生就巴不得所有人都成双成对,喜欢拉郎配。”蒋遥笑出来,“之前是莫莫要把少爷介绍给你,现在是你要撮合少爷和‘地质之花’。我怎么觉得他这么命苦,大家都说好,但就是没人要啊?”

“哦,没,我和少爷又调回来了。”师兄推了推眼镜,“你是莫小妹吧。”

“我就是说说玩,你看我没事儿和少爷套过近乎吗?”杨思睿断言,“‘地质之花’可绝对是认真的,她前几天还来过攀岩队,打听少爷一般去哪儿上课,有什么爱好。”

课后有三五名同学围着助教,问了一些关于文章内容和格式的问题,莫靖言走到最后,稍稍迟疑,忍不住问道:“那个,这门课的助教换人了吗?”

他爱好夜里一个人绕着学校跑步,然后去岩壁下练习,躺着望天,听乡村音乐;最喜欢的事儿莫过于取笑别人,说到你哑口无言为止。莫靖言翕了翕嘴,并没开口。她想,为什么我要告诉别人呢?也许这只是我无意发现的,少爷并不想每个人都知道呢?千万别多嘴。

第一周上课时莫靖言见到邵声,便拜托他回去和同寝室的男生商量调换课程,说有他罩着自己比较安心,当时邵声也是满口答应。今天上课之前,莫靖言还有些紧张,唯恐他还记得自己上次的窘迫不安,以此来取笑自己,但一堂课他都没有出现,下课时,台上的助教已经换了一张陌生的脸孔。

她又想,现在的男生都怎么了?面对女生的示好要不然就勇敢接受,要不就果断拒绝,何必这么拉扯不清?想着想着,有些气恼地哼了一声。

隔了几天,选修课老师布置了本学期的第一篇论文,课后助教走到讲台上,写下自己的电子邮箱和实验室地址,说电子版或纸质版两种格式都能收取。说话的是一个个子不高、脸孔方正的男生。这门课极少布置上交的作业,所以大多数同学并未留心偶尔在台前帮忙调试电脑和投影仪的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