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答案？”
马歇尔说出这些话之后，立刻摇着头说：“这是我的心与受伤的自我在说话，我的理性有不同的答案。”
“我不应该把学生对于自主的追求当成是个人攻击。雪莉必须能够自由地发展她自己的兴趣，欧内斯特也是如此。”
答案泉涌而出。马歇尔承认他对于雪莉的情绪很类似他对于欧内斯特，两个人都因为否定了他的职业信仰而伤害了他。是的，他的确感觉受伤与背叛。他也的确在等待被安慰，等待某种抱歉与忏悔。
“也必须自由地脱离你的控制？”卡萝问。
“很好，马歇尔。现在能不能找出一些答案？”
“不错。我记得我的精神分析师告诉我，我把生命当成一场足球赛。强悍的推挤、阻挡、向前冲，以意志来压倒对手。雪莉对我的感觉一定是如此。但是她不只是排斥精神分析，光是那样我还可以忍受，我无法忍受的是她还选择了心理治疗中最肤浅虚假的一面，那些愚蠢至极的新时代思潮疗法。显然她是故意公开嘲弄我。”
“我会问一些关于性的问题。我会问病人的性自我发生了什么事。至于病人的妻子，我会问病人是否希望这种恶劣的情况永远继续下去。如果不希望，那么他为什么不尝试婚姻咨询？他希望离婚吗？或者只是为了出一口气，等他妻子来发作？”
“所以，只因为她选择了不同的领域，你就认为她在嘲弄你，于是你也嘲弄她。”
“还有其他你可以问的问题吗？”
“我的嘲弄不是报复，而是就事论事。你能想象用插花来治疗病人吗？真是难以说明这种想法的荒唐。老实告诉我，卡萝——这到底荒不荒唐？”
“你当然可以这么说。”马歇尔认输了。
“我想我无法回答你，马歇尔。我对此所知不多，但我的男友也学习花道。他学了很多年，他说他从花道获益甚多。”
“也许？”卡萝问。
“获益什么？”
马歇尔又点点头：“你也许可以这么说。”
“他这些年来曾经接受很多心理治疗，包括精神分析，他说都很有帮助，但他从花道得到的帮助并不亚于心理治疗。”
“换言之，”卡萝问，“为什么你对病人的兴趣远超过对你妻子的兴趣？”
“你还是没说明是怎么帮助的。”
“为什么我很少与她谈她的兴趣？为什么我根本不试图去了解她？”
“他说花道提供了逃避焦虑的管道——一种安宁的避难所。花道使他感觉精神集中，带来一种和谐与平衡。让我想一想……他是怎么说的？哦，对——花道帮助他表达他的创造力与美感。你太轻易否定这门艺术了，马歇尔。别忘了，花道是一种流传久远的艺术，可以回溯到好几百年以前，有成千上万人在学习。你对花道了解多少？”
马歇尔点点头，似乎同意卡萝的做法很正确。
“可是用花道来进行心理治疗？老天！”
“就算如此，这也不是我想要听到的问题。这些都是她的问题。”卡萝说，“你自己的问题呢？”
“我听说过诗意疗法、音乐疗法、舞蹈疗法、艺术疗法、冥想疗法、按摩疗法。你自己也说过，这几周来整理你的盆栽，使你的精神免于崩溃。难道花道疗法对某些病人不会有效吗？”卡萝问。
马歇尔不情愿地举出一些问题：“为什么雪莉如此不情愿向我学习精神分析的疗法？为什么她故意反对我？她去僻静的地方只有三个小时的车程——我想我可以开车去那里，把我的感觉告诉她，要她谈一谈她所选择的心理治疗学派。”
“我想这正是雪莉的论文想要探讨的。”
“继续说下去，”卡萝鼓励他，“想出我应该问的其他重要问题。”
“她有什么结论吗？”
马歇尔试着回答自己的问题：“事情在几年前开始恶化。大约在我们的孩子进入青春期时，雪莉开始焦躁不安。很常见的现象。她一再表示，对于我如此专注于工作，她感觉不完满。我以为最理想的解答就是让她成为一名心理医生，与我一起工作。但是我的计划却收到反效果。她在研究所里越来越排斥精神分析。她选择了我最看不起的治疗方式——另类性灵疗法，特别是那些根据东方冥想的方式。我相信她是故意这样做的。”
马歇尔摇摇头，没有说话。
“好吧，好吧。主要的问题是，我与雪莉之间的爱情怎么了？毕竟，我们从中学就是好朋友与情人。所以事情是怎么恶化的？”
“我想这表示你从来没问过她？”卡萝说。
马歇尔摇着头，很惊讶卡萝的力量。他没有选择，只好问自己这个重要的问题。
马歇尔几乎觉察不到地点点头。他拿下眼镜，望向别处，他感到羞愧时总会这么做。
“难道你只想要被照顾吗？难道你的真正目标不是独立自主吗？学习照顾自己，成为你自己的父亲与母亲？”
“所以你觉得雪莉嘲弄你，而雪莉觉得……”卡萝示意马歇尔回答。
卡萝再次利用欧内斯特的话语。
一阵沉默。
“诡辩。”
“她觉得……”卡萝又问一次，用手围着耳朵倾听。
“你把我当成专家，可是你却排斥我的专业建议，让你来运用自己的专长。”
“受到鄙视与否定。”马歇尔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我付钱请你来运用你的专长。我对自我分析不感兴趣。”
很长的沉默。马歇尔终于说：“好吧，卡萝，我懂了。你说得很清楚。我有些话要告诉她。现在要怎么办？”
“但是，马歇尔，难道我们不应该使用一切可用的手段吗？包括你自己所专长的知识与技巧？”
“我觉得你自己知道答案，一个已经有答案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看来你很清楚要怎么办。”
“在你的办公室里，我不需要成为一个心理医生。请你不要这么善变，几天前你还在质问我为什么不接受帮助，现在你又要我在这里扮演起心理医生了。”
“清楚？清楚？你也许很清楚。你觉得是什么？告诉我，我需要你的帮助。”
正如欧内斯特所预料的，马歇尔闪躲了这个问题。
卡萝保持沉默。
“马歇尔，告诉我，如果你的一名病人轻易地否定了与他结婚24年的妻子，你会怎么办？”
“告诉我该怎么做！”马歇尔又问一次。
马歇尔说他不愿意告诉雪莉，是因为他不想打断她为期一个月的避静。卡萝知道这只是个借口：马歇尔的行为多半是出于冷漠与羞愧，而不是体贴考量。马歇尔承认自己很少想到雪莉。他过于沉溺于自己的情绪，他与雪莉现在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卡萝靠着欧内斯特的建议，坚持追问下去。
“对于一个装傻的病人，你该说什么？”
这段日子以来，卡萝都没有提到马歇尔的婚姻状况，也许她感到迟疑，因为她自己的婚姻也乏善可陈。终于有一天，马歇尔不断提到卡萝是他在世界上唯一能坦诚相对的人，她就趁机问他为什么不跟妻子谈谈。马歇尔的反应很清楚地显示，他并没有把纽约的骗局告诉雪莉，也没有让她知道他的精神状况，或他需要帮助。
“该死，卡萝，不要假装心理医生了，告诉我该怎么做。”
马歇尔站起来：“多谢你今天为我回顾了过去，卡萝。”
“你对这种话会有何反应？”
“欧内斯特没有问题。不，比没有问题还要好得多。事实上，他是个极佳的心理医生。我常常开他玩笑，说他需要吃那么胖，因为他为病人付出太多了——过度参与，让自己被病人吸干。但如果我必须去看一个心理医生，我会选择一个愿意过度付出自己的医生。如果我无法很快脱离目前这个处境，而必须把我的病人介绍给别人，我会考虑介绍给欧内斯特。”
“该死！”马歇尔说，用手抱着头，前后摇晃，“我创造了一个该死的怪物。真是的，真是的，卡萝，我真是该死！”
“所以欧内斯特·拉许到底好不好？”卡萝问。
卡萝坚持不让步，就像欧内斯特所建议的：“你又在抗拒了。这是很宝贵的时间。向前走，马歇尔，你会对病人怎么说？”
“因为我的自傲。这正是我们一周来所谈的，我无法忍受他，我深信我的做法才是唯一正确的。我不是个好的辅导医生。我无法教学相长，我无法从任何人身上学习到东西。”
“我会如我往常的做法，我会解析他的行为。我会告诉他，他过于渴望屈服于权威，所以拒绝倾听自己的智慧。”
“你为什么对他那么严格？”
“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办？”
“不，对我而言，这不是不好的疗法。刚好相反，这是非常棒的疗法。很好的一记警钟。至于欧内斯特·拉许——我对他不应该那么严苛。我想要收回我对他的一些批评。”
马歇尔认输地点点头。
卡萝已经准备要起身，但她忍不住内心的好奇：“你觉得这是不好的疗法吗？你对拉许的批评相当严苛。”
“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去做？”
马歇尔点点头，从地板拿起夹克，慢慢穿上，准备离去：“我突然感到一阵寒意……那个墓志铭的问题很震撼。你要很小心这种重量级的问题，卡萝。你知道它让我想起谁吗？记不记得你曾经问过我的那个心理医生？欧内斯特·拉许——以前接受我辅导的心理医生。这就是他会问的问题，我总是劝阻他不要问这种问题，他称之为存在主义式的震撼疗法。”
马歇尔还是点点头。
“你不想要这段墓志铭？”卡萝说，看看手表，“那么你未来的方向很清楚：你一定要改变你的生活。我们今天的时间到了，马歇尔。”
卡萝看看手表，站起来：“现在是2点50分整，马歇尔。我们的时间到了，今天很有收获，等你从避静中心回来后再打电话给我。”
“这正是我所不希望的！我最害怕的！但也许正是我的报应——也许我一辈子都在刻写这段墓志铭。”
凌晨两点，在莱恩的屋子里，谢利哼着卡通歌曲调子，又赢了一桌的赌金。他的牌运不仅好转——整晚都是清一色、葫芦与顺子——而且因为他小心地弥补了马歇尔所发现的每一个破绽，其他赌客全被他搞糊涂了，他已经赢了很多钱。
“这是你所希望的墓志铭吗？”
“我实在猜不出来谢利有葫芦，”威利嘟哝着，“我会赌1000元说他没有。”
“我首先想到的是那个纽约警探对我说的话——我很自傲，因贪婪而盲目，然后又陷入复仇的陷阱。”
“你的确赌了1000元说他没有，”莱恩提醒他，“看看那堆筹码——桌子都快倒了。喂，谢利，你在哪里？还在后面吗？我都快要看不见你了。”
“你不是希望我问困难的问题吗？迁就我一下——花几分钟时间想一想，说出你的任何想法。”
威利伸手掏出皮夹，他说：“上两把牌你完全唬住了我，这一把你又把我骗了进去。到底是怎么回事，谢利？你去上课了吗？”
一滴汗水流进马歇尔的眼角，他用力眨眨眼：“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卡萝。”
谢利把他的一堆筹码拉近，抬起头来笑着说：“对，对，去上了课——你说对了。我的心理医生，一个货真价实的精神分析师，指点了我几手。他每星期都会扛着他的躺椅去阿乔之屋开业。”
“马歇尔，你一辈子都在追求物质上的成功，赚钱以及用钱累积物质——你的地位与你的艺术收藏——金钱似乎界定了你的生命意义。你希望这是你的最后写照，一生的最后总结吗？告诉我，你有没有想过，你希望你的墓志铭是什么？难道是这些字眼吗？攀迎附会，累积物质，追求金钱？”
“所以，”卡萝说，“昨晚的梦中，你与我一起坐在床边，我们一起脱掉肮脏的鞋袜，面对面坐着，我们的脚相碰触。”
一天，马歇尔似乎在钻牛角尖，她决定试试欧内斯特的墓碑练习。
“这个梦的感觉是什么？”欧内斯特问。
同时卡萝也继续从欧内斯特那里得到咨询。她使用他的观察与建议，得到不错的结果：几乎每一项建议都收到效果。
“很正面。让人精神高昂。但有点可怕。”
马歇尔从纽约回来之后，每天都与卡萝见面。头两次她必须到他家中，然后他挣扎着前往她的办公室。现在，一周之后，他开始慢慢脱离沮丧，努力试图了解自己在这整件事情中所扮演的角色。卡萝的同事注意到她每天与马歇尔的会谈，不止一次地询问原委。但卡萝只回答：“很复杂的案子，不能多说——必须保密。”
“你与我坐在一起碰触脚跟。这个梦说了什么？让你的心思漫游。想象你与我坐在一起，思考心理治疗方面的问题。”
“这也值得你好好深思，马歇尔。卒子、国王、皇后到头来都要回到同一个盒子。明天再见。”
“当我想到心理治疗时，我会想到我的客户。他已经出城了。”
“我的祖父出生在意大利，”卡萝说，“我不太记得他，除了他教我下国际象棋。每次我们下完一盘，我们把棋子都收起来时，他总是会这么说：‘你瞧，卡萝，下棋就像生命：当棋局结束时，所有的棋子——卒子、国王、皇后——全都要回到同一个盒子里。’”
“还有……”欧内斯特鼓励她。
马歇尔点点头：“事实上，我还蛮喜欢光顾我父亲店里的客人。你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几星期前有一个病人设法让我去一家赌场？我从来没到过那么低级的场所。但是，老实说，我喜欢那里。不需要装模作样——我在那里比在太平洋俱乐部更自在。我属于那种地方。就好像我父亲小杂货店里的客人。但我厌恶自己喜欢它，我不想要沉沦到那种地步——早期生命经验对人的影响真是可怕。我可以追求更好的事物。我一辈子都在告诉自己：‘我会摆脱杂货店的灰尘，我会力争上游。’”
“嗯，我一直躲在我的客户身后。现在我应该出来了，开始正视我自己。”
“但是里面坐着马康度——他比你父亲店里的任何客人都要邪恶。”
“还有呢……让你的意念自由飞翔，卡萝琳。”
“不错。你可以想象那种意义，我终于能够堂堂正正地走进大门。马康度使用了无可抗拒的诱惑——圈内人的地位。我每天都治疗有钱的病人。我们很亲近，分享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们都少不了我。但是我知道我的地位。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职业，如果我在其他场合认识他们，他们绝不会理睬我。我就像是来自穷苦人家的教士，必须聆听贵族的告解。但是太平洋俱乐部——那是成功的象征。从小杂货店登上大理石的阶梯，敲打铜制的门环，大步走进里面有红丝绒的房间。这是我一辈子的奋斗目标。”
“我觉得好像才刚开始……很好的建议……你知道的，你提供非常好的建议给我的客户……好得不得了……看到他的改善使我有点忌妒……我也渴望能够改善自己……我需要……我需要告诉你关于杰西的事，最近我们时常见面——当我想要与他亲近时，就会有问题……很难相信会有好事发生在我身上……渐渐开始信任你……通过所有的考验……但也很可怕——不知道为什么……不，我知道……但还说不出来。”
“啊，太平洋俱乐部。”卡萝说。
“也许这个梦为你说了出来，卡萝琳，看看你与我在梦里做了什么事。”
“是的。还有那个借口，说那扇门通往一个储藏室而不是巷子——那是我整个生命的写照。我假装我还有其他的房间，但是我内心深处很明白，我没有其他储藏室，没有货品。我只能走后门与巷子。”
“我不懂——我们的脚跟互相碰触，所以呢？”
“你父亲小店的后门？”
“脚跟碰脚跟（sole）。我想这个梦是表达了灵魂（soul）坦诚相见的渴望。这不是脚跟相碰触，而是灵魂相碰触。”
“想那扇后门。手套的故事不仅是关于金钱的，也是关于后门的。”
“哦，真可爱，是灵魂而非脚跟。欧内斯特，你真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灵魂相碰触——是的，感觉很正确。不错，这个梦境就是这个意思。现在是时候了，一个新的开始。这里的金科玉律就是诚实，对不对？”
然后是漫长的沉默。卡萝试探道：“现在你在想什么？”
欧内斯特点点头：“没有比诚实更为重要的了。”
马歇尔吃了一惊。他望着卡萝，心中油然生起一股敬意。她的合身服饰衬托着明艳的脸庞，使他对于自己不修边幅的外表与皱巴巴的衣服感到有点不自在：“你这段话……让我无言以对。我需要想一想。”
“我所说的一切都可以被接受，对不对？只要是诚实的，一切都可以成立？”
“它塑造了后来你对于金钱的态度？”卡萝问，“换句话说，要赚足够的钱，否则你父亲的尸骨将继续在巷子里奔跑不休？”
“当然。”
“这画面是我热爱金钱的摇篮，可以算是塑造我生命的重要事件。”
“那么我必须要招供一件事。”卡萝说。
“你自己呢，马歇尔，你在这画面里扮演什么角色？”
欧内斯特点点头。
“他死得很早，永远被那杂货店困住了。要跑太多路，太多三分钱的交易。每当我想到赚钱、亏钱或浪费钱，我就会看见我父亲穿着肮脏的围裙，在巷子里奔跑，风吹在脸上，头发飞扬，喘着气，像拿着仪杖一样高举着一双一毛二的手套。”
“你准备好了吗，欧内斯特？”
马歇尔把脸埋在手帕里，卡萝伸手捏捏他的手：“这泪水是为你父亲而流的吗？他还活着吗？”
欧内斯特又点点头。
马歇尔抽出手帕，用力擤擤鼻子，然后毫不害臊地擦拭两颊的泪水。从纽约回来之后，他就放弃了任何掩饰的企图，几乎每次与卡萝见面时都会哭。卡萝沉默地坐着，对马歇尔的泪水表示敬意，她试着回想上一次看见男人哭泣是什么时候。她哥哥杰布拒绝哭泣，尽管他曾经被身边所有人凌虐：父亲、母亲、学校流氓——有时候就是为了要把他弄哭。
“你确定吗，欧内斯特？”
“他有一间很小的杂货店，六尺见方。我们靠这个店维生。有一天，一个客人进来说要买双工作手套。我父亲指着后门说，他必须去后面的储藏室拿货，可能要花一两分钟时间。嗯，根本没有储藏室。后门通往一条巷子。我父亲跑出巷子，到两条街外的市场，以一毛二买了一双手套，然后跑回来，以一毛五卖给那位客人。”
欧内斯特若有所悟地露出微笑。也有一点得意——他一直怀疑卡萝琳隐瞒了某些重要的事情。他拿起笔记本，朝后舒适地坐进椅子里，然后说：“永远准备好迎接真相。”
“钱、钱、钱，我们能不能谈点别的，卡萝？让我告诉你关于我父亲的一个故事，这能彻底解答你对于我与钱的所有问题。我还是婴儿时的故事，但后来一辈子都听个没完——这故事成为我们家族中的传奇。”马歇尔慢慢脱掉他的运动夹克，卡萝伸手想要为他挂起来，但他只是把衣服丢在椅子旁边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