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她还是进行下去，仿佛有自动驾驶仪一般，继续勾引欧内斯特。几次诊疗之前，他们拥抱道别时，她紧紧贴住欧内斯特的身体。他立刻全身僵硬，尖锐地说：“卡萝琳，显然你还是希望我成为你的爱人，就像拉尔夫·库克一样。但现在你应该放弃这个念头了。就算太阳从西边出来，我也绝不会与你发生关系，或与我的任何病人发生关系！”
事实上，卡萝对于欧内斯特的整个计划都开始瓦解了。迟早杰西会在诊疗时提到她，然后欧内斯特就会知道真相。她所计划的目标：抹黑欧内斯特，使他丢掉饭碗，破坏他与贾斯廷的关系，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现在贾斯廷已经无关紧要，拉尔夫·库克与史威辛也再度成为历史。对欧内斯特的任何伤害，必然会造成杰西的痛苦，最后也会落到她自己身上。愤怒与报复的怒火推动卡萝走到目前的地步，现在没有这股怒火，她感觉迷失了。最近她越来越时常思索自己的动机，她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越来越困惑。
欧内斯特立刻后悔自己态度这么激烈，在下一次诊疗时特别提起。
卡萝有点惊讶欧内斯特对杰西也是这么开诚布公，她几乎有点失望，这不只是属于他们之间的状况。她很奇怪地感觉好像受了骗。但欧内斯特从未说过他对其他病人有不一样的做法。她越来越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错怪了欧内斯特，欧内斯特的诚实并不只是为了勾引女人上床。
“我很抱歉上次口气那么强烈，卡萝琳。我不常像那样失控，但你的坚持很奇怪，很强烈，而且我觉得很自我毁灭。我觉得我们能够一起好好合作，我知道我能够帮助你——但我不了解为什么你总是要破坏我们的合作。”
“对一个心理医生而言，这真是很难得一见的诚实，”杰西说，“特别是经过这么多年接受冷漠严肃的心理医生治疗。更令人惊奇的是他能够保持这种诚实，不会放松。”
卡萝回答说她需要他，她再次提到拉尔夫·库克，但连她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很虚假，而欧内斯特的回答十分果断：我知道这是老话重提，但只要你继续试探我的界线，我们就要一再重复。首先，我相信如果我成为你的爱人，最后一定对你有害——我知道你有不一样的想法，我试了一切方法想说服你。你不相信我真心关切你。所以今天我要试试不同的做法。我将从我自己的自私观点来谈我们的关系，怎么样对我才最有利。
“他说得很对，卡萝，我与男人时常这样子，特别是与我父亲。但更惊人的是，”他自己接着承认，“他对于男性间的亲密也感到很不自在，他会配合我的逃避，跟我一起开玩笑，或加入理性的讨论。”
“最重要的是，我要避免做出任何日后会让我痛苦的事情。我知道任何肉体关系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我会感觉自己很烂，也许好几年，也许一辈子。我不要这样对自己。这还没有触及法律上的危险。我可能会失去我的执照，我努力了很久才达到目前的位置，我爱我的工作，我绝不愿意伤害到我的事业。现在应该轮到你来问问自己，为什么你要对我如此。”
“欧内斯特真是个非常杰出的心理医生。”有一天杰西在诊疗结束后说，“他是如此诚实与有人性。”杰西继续描述那一天的诊疗，“今天欧内斯特真的抓住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告诉我，每当他与我靠近，每当我们变得更亲近，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后退，或说一些嘲笑同性恋的笑话，或开始一些转移焦点的理性讨论。”
“你错了，不会有法律上的危险。”卡萝反驳道，“因为除非有人提出控告，才会涉及法律，而我永远不会这么做。我要你成为我的爱人。我绝不会伤害你。”
他们俩都很少谈起欧内斯特。卡萝建议最好不要谈自己的心理治疗，或把彼此交往的事情告诉欧内斯特。刚开始时，她想使杰西也讨厌欧内斯特，但她很快就放弃这个计划——很明显的，杰西从心理治疗上获益良多，而且非常喜欢欧内斯特。当然，卡萝没有透露自己的邪恶计划，或她对欧内斯特的感觉。
“我知道你是这种感觉。至少现在如此。但每年总是会有好几百件这类的案子，而且没有例外，每一件案子中的病人都曾经有你目前的感觉。所以我要很坦白，也很自私地说：‘我这么做是为了顾及我自己的利益！’”
保密一向是她所擅长的。卡萝是操纵人性的高手，尤其在法律工作上更是狡猾。没有律师愿意与她打官司，她以手段阴险狠毒而著名。欺骗对她而言轻而易举，而她很少区分职业生活与私人生活。但是过去这几个星期，她开始对自己的奸诈有点厌倦。与杰西坦诚相对让她感到非常清新。每次她看到杰西，都会想要尝试新的冒险。经过仅仅几个星期，她对杰西所透露的事情远超过她对任何男人。当然，除了欧内斯特！
卡萝没有回答。
但是杰西得到过施特莱德医生很多帮助，所以就算是给杰西的礼物，卡萝承诺自己要尽可能帮助这位客户。她喜欢给杰西礼物，但是这样一个秘密礼物——连杰西都不能知道她做的好事——将会很难受。
“大概就是这样了，卡萝琳，我已经画清楚界线了。你必须做个决定。回家去，好好想想我所说的。相信我，我绝不会与你发生肉体关系——我是非常认真的——然后你要决定是否愿意继续接受治疗。”
可是她非常渴望告诉他，也许将来有一天可以。但现在她必须遵守那看似无谓的职业行为准则，而且必须很高兴她能够帮助杰西的前任心理医生。这不容易。卡萝从来没见过一个她喜欢的心理医生。她尤其不喜欢这个施特莱德医生：他太爱抱怨，把自己看得太重要，还要强调自己踢过足球的大男人形象。就算他暂时因为这次受骗而收敛了一点，卡萝仍然能感觉到他的自大。不难想象他会有敌人。
他们在严肃的气氛下道别。没有拥抱。这次欧内斯特一点也不后悔。
但她立刻打断自己的念头，她明白自己不能告诉杰西，关于马歇尔·施特莱德的事，我一个字都不能提，她想。我甚至不能说我见过他，我必须遵守职业保密规则。
卡萝在欧内斯特的候客室里换上慢跑鞋。她打开皮包，读了她所写的一些笔记：
卡萝等不及要见杰西；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兴奋地心情，想与朋友分享某件事。她想象杰西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柔和的声音说：“不！我不相信！真糟糕——90000元！你可以相信我，他真是辛辛苦苦赚来的这些钱。而且全世界那么多律师，他竟然找上了你！”她想象他津津有味地聆听。她会尽量夸张细节，让这个故事听起来非常够劲。
要我叫他欧内斯特，打电话到他家里，说我各方面都很迷人，与我一起坐在躺椅上，邀请我询问关于他的私人生活，抚摸我的头发，说如果在别处认识，他想成为我的爱人……
但杰西坚持要尊重前医生的隐私，没有说出他的姓名。不过这绝对没有错，卡萝想：他的前医生一定就是马歇尔·施特莱德。有多少心理医生的妻子是花道专家，而且又是佛教徒？
她想到了杰西，他现在应该在约好的慢跑地点等待她了。真该死。她撕掉笔记，开始慢跑。
马歇尔离去后，卡萝坐着发愣了几分钟。花道！日本插花艺术！毫无疑问，她的客户施特莱德医生就是杰西以前的心理医生。杰西不时会提起他的这位前医生——总是以非常肯定的语气，强调他的正直、专注与帮助。杰西起先逃避卡萝的问题，不愿意谈到他为什么要找欧内斯特，但当他们的关系变得越来越亲密之后，他告诉她，在一个四月天，他在树丛里很震惊地看到他的医生的妻子与一位穿着红袍的和尚拥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