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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为此,我们教我们医学院的学生在门诊结束时问这样一个开放性的问题,“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我们鼓励他们停顿一下,如果必要的话,多停顿一会儿,给病人以足够的心理空间去考虑自己的需求或来此的真实目的。而如果医生并没有认真倾听或者草草了事的话,病人往往没法就此详谈,或者压根就没机会开口。

医生们不知不觉地躲在自己的手术技术、医疗设备、医学检测以及专业术语背后。病人是完整的人,无论是否诉诸于口,他们有自己的独特思想、恐惧、价值观、忧虑以及问题。这样的完整的人,是医生不愿意与之直接接触的。事实上医生常常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与病人直接接触,因为这是一个未经探索,因而令人畏惧的领域。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可能是因为他们不习惯正视自己的想法、恐惧、价值观、关怀和疑虑,所以他人内心中的这些东西会让他们感到非常害怕。也或者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没时间去打开这些心灵闸门,还或者是因为他们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恰当应对。但是许多病人所要求的不过是倾听、关注、被人当作人认真对待而不是只着眼于病而已。

一天,在一次教师学习会上,来自另一学院的几个专家讲述了他们的门诊培训课程。这门课用录像带将学生们的门诊情况录下来,直接反馈给学生,让他们观察自己的门诊情况。在学习会中,他们给我们播放了不同学生在门诊中问最后一个问题时的剪辑片段,每个学生只问一位病人:“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在播放这些片段之前,他们要求我们认真观察,然后做出评价。

我的母亲因为一直找不到一个肯把她的担忧当回事的医生而大为光火。她说,因为仍然行走困难而且疼痛难忍,所以她在术后又去看了医生。那位曾给她做了人工髋关节置换手术的外科医生,在研究了她的X光片后,说看起来很不错(这位医生的原话是“好极了”),他都没直接检查她的髋关节和大腿,甚至对她的抱怨置若罔闻,直到她反复要求了好几次之后,他才亲自进行了检查。此前,医生对她的抱怨置若罔闻——X光片足以让他深信她不该有任何疼痛。

看到第三个时候,我差点没笑得在地上打滚。让我惊讶的是,虽然有些人把握得很好,但是有很多学生都是面无表情,而且后面一个接一个都是如此。可因为表现得非常直白自然,所以其实很难察觉,正如我们常常对自己眼皮底下的事物视而不见一样。

毫无疑问,在医生与病人的关系中,直接接触是至关重要的。我们竭尽全力帮助医学院学生理解其中真味,使他们不至于对之惊慌逃避,因为直接接触需要他们投入个人情感,需要他们倾心聆听,在直接接触中,要将病人当作人看待,而不是仅仅看到他们所患的疑难杂症,将之看成锻炼自己的判断力和控制力的机会。许多东西都会成为直接接触之路上的拦路虎。很多医生没有受过这方面的正规训练,他们仍然没有意识到有效交流和关怀在所谓的医疗保健中极为重要。健康关怀在实际操作中常常变成了“疾病治疗”。而如果不打破这种等式的话,我们甚至连疾病治疗都无法做好。

在每个片段里,在说出教授要求他们说的“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这句话时,几乎每个学生都很明显在来回摇头,他们在无声地传达这样一个信息:“噢,千万别,千万别再跟我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