猞猁皮的马褂要寄过来了,皮边的冬帽也可以寄来。泽儿写信写得太短了,以后要写长一点。
兄国藩手草
以下是我寄给骆中丞的信里面的话,罗伯宜所抄下来的。
罗罗山在十二日撤走营地,智亭在十三日撤营,我在十五六日也撤离往东进发了。其他的不说了。请禀告父亲大人和叔父大人,祝他们万福金安。
二十一日,罗山从金口转移兵营到了河泊山,水师派出队伍接应,担心敌人因为我军军营尚未搭好陡然来袭。水师和花园江边的敌军大营对峙,各个哨位官中间有勇敢的冲过了敌人的军营,一路直下,到了鹦鹉洲、汉阳、鲇鱼套等地方。敌人眼见水师已经到了他们门下,立刻慌乱起来。罗老和确湖、义渠各个部队却并不扎营,直接扑向敌人的营地。敌人担心水师从后面抄上,陆军又攻击前部,都四散奔溃了。罗老、义渠、确湖和李光荣的川军,兵分三路冲入敌阵,把敌军三座营垒踏平了。烧毁了他们的三道围墙,都高达一丈多。还有三层壕沟,引了长江水到壕沟内,通向青林湖,插的竹签密布在十丈方圆的范围,用吊桥出入往来。他们自会逃散崩溃,而且也不能防守。军事之事全看气势的盛衰,不是都和人力相关。
弟弟们在家,一定要教导子侄辈守住“勤”“敬”二字。我在外面既然有了权势,那家中子弟就最容易流于骄傲,流于放荡,“骄”“佚”二字都是败家之道。万望弟弟们时刻留心,不要让后辈接近这两个字。这是非常重要的!
水师从巳时开战,到晚上二更时才开始收手集合。烧了大概三百多艘敌船,夺得的也将近一百只。从沌口开始向下直到鹦鹉洲,东及鲇鱼套,都烧毁殆尽;套里尚未烧干净。西岸沌口之下的盐关有四五座敌军军营,也被魁、杨的荆州部队踏破烧毁。
从古至今,功名之地都是很难待的。为兄我作为居于本籍的官员,招募兵勇、建造战船,成就了这一番事业,名震一时,自然是不必多说的。人都喜欢好名声,谁不是这样呢?我有美名,那就一定会有人得到不美之名,以及虽有美名但远比不上我的。这么一比较,实在是难为情。为兄我只能谨慎谦虚,时时反省警惕而已。要是仰仗圣上的威严和福分,能够迅速把江面肃清,荡平这伙贼众,那为兄我将下定决心奏请回籍。侍奉父亲,改葬母亲,久或三年,短或一年,这样也足以稍稍安慰我的心了,只是不知道圣上真能允许吗?
说起来敌军之所以在长江两岸筑造坚实营垒,都是为了放置一层又一层的火炮来攻击我们的水军。忽然看见水军冲到军营的下面,一下子失去了能够依靠的屏障,所以相对无语,忙着奔逃。我们的水军却从江心炮轰岸上的敌军军营,炮弹如雨下,所以东岸的罗老、义渠、确湖他们的部队能够击破敌军,西岸的魁、杨军队也可以击破敌军。各自夺得一百多座火炮、数百匹马。
二十五日派遣胡二等人送家信,报告了收复武汉的喜讯。二十七日写折子报捷。初一日制台杨慰农(名霈)到湖北相会。当天又奏报二十四日夜里焚毁襄河贼船的胜利喜讯。初七日奏报三路进军的折子。那天酉时,杨载福、彭玉麟等率领水军六十多只船前往下游剿灭贼匪。初九那天,之前谢恩的折子得到了皇上的朱笔御批寄回湖北。初十那天,彭四、刘四等来到营中。进攻武汉三路进剿的折子,得到御笔朱批到了湖北。十一日,武汉克复的折子得到了朱批、廷寄、谕旨等件。为兄我担任湖北巡抚,又蒙获顶戴花翎的赏赐。我却想着母丧期还没有结束,万万不敢接受官职。倘若接受任命,那我两年以来的苦心孤诣,好像全部是为了博取高官美职,怎么面对泉下的母亲?怎么面对宗族乡党?自己的内心怎么能够安定?所以我下定决心写折辞谢,想必弟弟们也会同意我的做法吧。
二十二日,水师于清晨出发,接着攻击鲇鱼套的船只,鏖战了大概一个时辰之久。各个营队都奋起勇战,放哨的敌军立刻弃逃跑到别处了。一直攻到汉口,直下塘角地区,还追杀敌军到了青山下面。从下游如雷电般向上游攻击,放火焚烧了敌人的舰船。恰巧北风很大,敌船不能往下游逃窜。塘角、汉口、鲇鱼套等地同时烧起来,火光映天,是二十一日所焚毁船只数量的好几倍,夺得大约两百多只敌船。杨载福等从青山回来,又进入襄河,烧了十几里的敌船。那些没有烧光的,只有鲇鱼套口里面的几十只,襄河口里面的几只而已。当天罗罗山等人踏破鲇鱼套的六座敌军军营,直接抵达武昌城下。魁、杨的荆州部队也尽数踏破西岸的敌军军营,直接抵达汉阳城下。
澄、温、沅、季四位老弟左右:
二十三日天没亮的时候,两座城池的敌军都逃窜了,只留下数十人放假炮。我军在辰时进城,两岸同时光复。敌军的衣物被褥钱财物品一概没有收拾,光着手剪掉头发,像老鼠一样逃窜狂奔。从东门逃出去的,到了洪山一带遇到塔军军队,被杀了两千人。自从战事开始以来,还没有过像这样痛快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