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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叫

图书室的危机中心,丽娜·莫西斯听见了埃博拉病区周围的叫声和喧嚣。姆巴卢·方尼和已故的丈夫理查德·方尼有个十几岁的女儿马蒂科。莫西斯忽然意识到马蒂科很可能守在埃博拉病区附近,等待她母亲的消息。马蒂科有可能遇到危险,她心想,因为人群听上去杀气腾腾。丽娜冲出危机中心,沿着山坡跑向埃博拉病区,大喊:“马蒂科!马蒂科!你在哪儿?”

人群里有些性情鲁莽的年轻人。他们嚷嚷着要是“姨妈”死了,医护人员敢骗人,他们就要把医院烧成白地。那些男人高喊,是护士们把病毒带到了凯内马来。医院的工作人员要为凯内马的所有死亡负责。现在他们又害死了“姨妈”。在这些年轻人的鼓动下,人群开始暴怒,情绪逐渐蔓延,暴民越来越多。人群无论从数量还是从激情上说,都拥有摧毁凯内马政府医院的能力。

她在人群中找到了“姨妈”的女儿,她孤身一人,没人保护她,正在啜泣。暴民们在喊“姨妈”已经死了。

大约凌晨1点,小道消息在人群中流传,说“姨妈”并不是昏迷,而是许多个小时前就去世了。小道消息还说工作人员隐瞒真相,不敢宣布实情,是因为害怕暴民会袭击医院。

丽娜搂住女孩,抱紧她。“姆巴卢没死,”她对女孩说,“要是你母亲死了,我肯定会知道的。”

人们认为护士们的烛光守夜仪式失败了。瓦哈布的预言正在成真。更多的护士因埃博拉而死,连凯内马的“姨妈”也有可能倒下。群众越聚越多,而且越来越吵闹,叫声此起彼伏。“姨妈”不能死。在医院工作的那些无能白痴让病毒传遍了医院,现在害得“姨妈”也病倒了。假如“姨妈”死去,他们就要报复,他们喊道。

但就在这时,一连串刺穿耳膜的尖叫声传出了埃博拉病区。两位护士在惊叫。

姆巴卢“姨妈”在埃博拉病区内生命垂危的消息迅速传遍凯内马市。这座城市崇敬她。几分钟后,担忧的人们开始涌入医院大门,聚集在埃博拉病区门口,急切地等待“姨妈”病情的最新消息。许多护士和医院工作人员混在人群中,身穿便服,因为他们已经不来医院上班了。人群越聚越多,情绪越来越激动。

丽娜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紧紧搂住“姨妈”的女儿。

第二天上午,森比瑞·贾洛坐在出租车上赶回凯内马,一名验血技师来到胡玛尔·汗在松波街上的住处,抽取他的血样并送往高危实验室。高危实验室的人员刚开始化验汗的血样,这时“姨妈”在埃博拉病区内忽然心脏停跳。当时照护她的是埃博拉护士爱丽丝·科沃马,她立刻喊人来帮忙,她和世卫组织的医生戴维·布莱特-梅杰开始按压“姨妈”的胸部,尝试做心肺复苏。尽管“姨妈”恢复了自主呼吸,但陷入昏迷。爱丽丝·科沃马和另一位名叫南希·约科的埃博拉护士待在“姨妈”的病床边,尽其所能挽救她的生命。她们无法唤醒她恢复神志。

激动的人群沉默下来,一时间陷入寂静,听着从病房里传来的叫声。护士的叫声持续不断,饱含着无法言喻的丧亲之痛。叫声笼罩了人群,他们逐渐意识到其中的含义。刚刚“姨妈”去世了。护士们的叫声接连不断,像大雨似的冷却了人群。人群中开始响起哭声,一阵阵的啜泣声,直到所有人都泪流满面,愤怒消失得无影无踪,暴民恢复了理智。护士的尖叫声持续不断地传出病区。

7月20日,星期日,上午10点左右

丽娜·莫西斯不禁担心这幢建筑物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她对“姨妈”的女儿说她去去就来,然后冲过埃博拉病区的大门,进入了红色区域。

埃博拉病区

现在没时间穿戴防护装备了,甚至没时间戴橡胶手套。丽娜顺着狭窄的走廊向前跑,经过一个个小隔间,跑向惊叫声的源头,尽量不去关注周围的情形,尽量把注意力放在找到惊叫的护士上。病区里的气味无法用语言描述。患者不是赤身裸体,就是躺在污秽的衣物中。她看见赤红的眼睛、垂死的病人、死去的病人、地上的污物和体液,她的登山靴踩在脚下滑溜溜的。莫西斯总是告诉自己说她凭本能就知道病毒在哪儿和不在哪儿,此刻她很清楚病毒在哪儿。病毒在她周围的所有地方:每一个表面、每一张病床、每一个人、每一面墙。这个病区如同融毁的反应堆核心,她在病毒中跑向惊叫的源头,尽量不去触碰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