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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叫者身份

7月19日,星期六,上午6点

凯内马医院

“姨妈”的病情迅速恶化。她被搬出附楼病区的私人病房,送进埃博拉病区。她最终在病区后面角落里的简易床上死去,也就是露西·梅护士去世之处。阿莱克斯护士依然单独待在那间私人病房里。

每天晚上,美国大使馆的车辆把亨斯利和薛普送回他们在海滩上的旅馆。街道感觉很不安全;文明秩序开始崩溃。回到旅馆,亨斯利会吃些东西,然后在睡觉前用Skype和家里通话。她父母在照看詹姆斯,这个时间他正在吃晚饭。儿子一边吃饭一边和她聊天,然后她会和父母交谈。她父亲迈克·亨斯利开始为她担心。他没有向她吐露他的担忧,一个字也没说过,但他是一名科研人员,曾经参与研究治疗HIV病毒的药物。他一直在关注埃博拉爆发的报道,每天至少和丽莎交谈一次。根据她报告的情况,他看得出蒙罗维亚的情况还会进一步恶化。在他看来,这场埃博拉爆发才刚开始,而丽莎就待在风暴中心。他很了解女儿。他认为她会为了帮助他人而无视自己的安危,但他没有向丽莎或丽莎的母亲卡伦表露他的担忧。

星期六,黎明时分,一名护士走进阿莱克斯的房间,发现他已经孤零零地在夜间死去。没人把尸体装进生物隔离裹尸袋,因此尸体就那么躺在床上。

病毒正在猛烈攻击蒙罗维亚。全城的所有医院都塞满了埃博拉患者,这座城市的医疗系统变得几乎不复存在。一份血样被送进实验室,来自一名难产的孕妇。她躺在蒙罗维亚最大的市立医院外的人行道上,产道流血不止。医生们不能收她入院,因为她似乎感染了埃博拉病毒,被埃博拉感染的大出血产妇对医护人员来说是个巨大的风险。亨斯利知道产妇和胎儿需要立刻得到救治。她立刻开始为产妇验血,但整个流程需要两小时。结果出来了:产妇没有感染埃博拉。医院可以收治她,她和胎儿都能得救。然而等她把结果送回给医院,产妇和胎儿已经死在人行道上了。

上午9点左右,森比瑞·贾洛在弗里敦母亲家里打电话给胡玛尔·汗。他没接电话。这很不寻常。他的电话能显示呼叫者身份,每次她打电话他都肯定会接。

她吃了几块花生白脱饼干,喝了些瓶装水。这是她的午餐。她用政府线路打了几个电话,然后穿戴上防护装备,回到实验室里,直到再也站不住了为止。她和一位名叫兰达尔·薛普的陆军同事一起工作。有时她或薛普不得不因为肠胃问题离开高危实验室,肠胃问题在非洲很常见。然而每次亨斯利只要有点不舒服,都会怀疑是不是埃博拉病毒正在扩增。

她等了一小时,再次打给他。依然没人接。她轮流打给他的三部手机,免得其中一部没电了或者不在身边。还是没人接。她一整天不停打电话,变得越来越焦急。天黑后,她打给每天上午送汗去医院的救护车司机。“汗医生怎么了?我打了他十次电话。”

由黑猩猩研究站改建而成的利比里亚国家基准实验室,丽莎·亨斯利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她几乎一直待在密封防护服里,在负压的高危区域工作,用能够侦测到埃博拉遗传密码的PCR仪检测血样。这天上午晚些时候,她走出高危区域,站进一盆漂白水,脱掉橡胶靴,用唧筒式喷淋器里的消毒水清洗防护服,然后脱掉防护服。防护服底下穿戴着蓝色棉布外科手术服、外科手术手套和袜子。她穿上乐福鞋,走进一个房间,从这个房间的阳台能俯瞰黑猩猩笼区的铁皮屋顶。大雨滂沱,雨点打在猩舍的铁皮上,制造出喧嚣的噪音。

医生今天待在家里,司机说。

第二天,7月15日,星期二

她意识到汗一直能在电话上看见她的来电号码,但就是不接电话。为什么?他为什么不接电话?难以想象的恐惧慑服了她,她的身体开始颤抖。这时她的电话响了。是汗。“我在发烧。”他说。

蒙罗维亚,利比里亚

这个电话打得很短。事后,森比瑞·贾洛无法停止颤抖。她对母亲说她必须立刻返回凯内马。她终究无法抛弃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