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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刀,武士之魂

铸刀匠不仅仅是工匠,而且是富有灵感的艺术家,他的工场就是他的殿堂。每天开始工作之前,他都要斋戒祈祷。更确切地说,就是“他以灵魂和精神铸炼钢铁”。每一次抡锤,每一次淬火,每一次在砂石上打磨,都是不可怠慢的神圣仪式。莫非大师的灵魂或是他的守护神在刀剑上施了魔法?这样锻出的刀剑是完美的艺术品,使那些托莱多刀和大马士革刀等名刀相形见绌。武士刀带来的当然不仅仅是艺术,冰冷的刀锋可以瞬间吸收大气中的水蒸气;钢质纯净,泛出青光;这是无与伦比的刀刃,它凝聚着过去和将来;弯弓似的刀背,凝聚着至勇至雅的品质。这些品质令我们充满力与美、敬与畏的情愫。如果它只是件美丽而令人愉悦的玩物,那么它是无害的。但是,它总是被放在伸手可及处,所以这诱惑人滥用它,所以,刀锋频繁地从宁静的刀鞘中一闪而出。有时候它被过分滥用,最极致的滥用,是一些武士会用无辜生命的脖颈来试验新到手的钢刀是否锋利。

如此珍贵的物品不会长久地逃过艺术家的注意和技艺,也摆脱不了刀的主人的虚荣心。尤其在和平年代,佩带刀,其用场只是像主教的权杖或国王的权笏。刀柄上裹着鲨鱼皮和精致丝编,护手上镶嵌着金银,刀鞘上涂上各色的漆料,这件最可怕的凶器便失去一半的威慑力。当然,这些附件与刀身相比,只是玩具式的陪衬而已。

不过,我们最关心的问题是,武士道允许随随便便滥用这种武器吗?回答毫不含糊:不!武士道着重强调的是如何正确使用,而非滥用武器。不问场合就轻易挥舞刀剑的人,不是出于懦弱就是因为心虚。泰然自处者知道用刀的恰当时机,必须出刀的时刻极少。让我们看看已故的胜海舟伯爵怎么说吧。伯爵经历过我们历史上最动荡的一段时期,当时行刺、自杀及其他血腥行为大行其道。那时,他被委以近乎独裁的权力,所以一再成为暗杀对象,而他从未以鲜血玷污他的刀。他跟一位朋友回忆往事时,以其特有的平易口吻说:“我极不喜欢杀人,我放走那些本应该砍头的人,所以我一个人也没杀过。一天一个朋友对我说:‘你杀得不够。你不是也吃南瓜、茄子吗?杀那些人就像吃南瓜、茄子一样!’可是你看,说这话的家伙自己却被人暗杀了。我能逃过劫难很可能就是因为我讨厌杀人。我的刀柄和刀鞘总是系得紧紧的,很难拔出。我立下决心:就算他们杀了我,我也不杀人。把这些人视做臭虫、蚊子,它们咬人,给它们咬一下又算什么?不过是有点痒痒而巳,不会危及性命。”这些话出自一位在逆境与成功的熔炉中久经考验的武士之口。有句广为流传的话,“失败即是胜利”,指的是真正的征服并不因贸然反抗狂暴的敌人而得;还有“最好的胜利是不流血的”,还有其他一些含义相近的谚语,这些归根结底都表明,武士道精神的最高境界是和平。

武士道把刀剑视为力量和勇敢的象征。穆罕默德曾宣称“剑是通往天堂和地狱的钥匙”,这位先知只不过是日本人情感的反响。少年武士很小时候就学习举刀挥舞。到了5岁时,他要身着整套武士盛装,置身一张围棋棋盘,初次将一柄真刀而不是平日玩耍的玩具短刀插入刀鞘,开始了解武士生涯的权利,这是非常重要的仪式。这首次“受封仪式”以后,刀成为他身份的标志,任何时候在他家门外看见他,他都佩带着刀,不过平时是一柄用做替代品的镀银木刀。过不了几年,他就把替代品扔在一边,佩带上虽钝重但却是钢质的真刀。他怀着比新刀刃更强劲的喜悦走出家门,对着树木或石块小试锋芒。当15岁成人之际,他被赋予自由行动的权利,就能够以拥有锋利得足以胜任任何任务的刀而自豪了。拥有了这样的凶器,这使他充满自尊和责任感。“其不枉佩刀”,他腰带上所悬挂的是他思想心智所系东西——忠诚与荣誉的象征。那两把刀,一长一短一分别叫做佩刀和小刀,或腰刀和短刀,从不离他身侧。在家的时候,它们悬挂在书房或厅室最瞩目的地方,夜晚则放在他伸手可及的枕旁。刀作为最忠实的伴侣而备受钟爱,武士甚至给自己的刀起个爱称,并给予膜拜。“历史之父”(希罗多德)曾记载过西徐亚人向铁质弯刀献祭的奇闻;在日本,许多寺庙和家庭珍藏刀剑,把它们作为膜拜的对象。就连最普通的短刀也受到尊敬,任何对它的冒犯都被视为对其主人的人身侵犯。如果有哪个冒失鬼,一不留神踩着放在地上的刀剑,那就自认倒霉吧!

这个最高境界却让僧侣和道德家们去宣讲了,而武士则埋头操练、颂扬武行,这是很遗憾的事。这样一来,他们竟使女子的理想也带上了亚马逊悍妇的色彩。在此,我们借机拿出一些篇幅来谈谈妇道及妇女地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