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5日,星期日
哈里·凯斯勒伯爵的同事马克斯·格尔茨在广播中听到了昨天竞选闭幕时希特勒在柯尼希斯贝格的讲话。今天早上,他和妻子去找凯斯勒吃早餐时,仍义愤填膺。这次演讲是一场无耻的政治欺诈。可能是为欺骗容易轻信的选民,希特勒用颤抖的声音提出的观点,与他迄今为止的表现截然相反:需要社民党,和平主义不可或缺,德国希望与所有民族和平共处,他拒绝军国主义—希特勒要吃多少白垩土才能如此大言不惭?
投票点人头攒动。凯斯勒排了一刻钟队才投上票。空气中萌动着春天的气息,天蓝多了,云很少,气温柔和。投票点前只有纳粹党和德国国家人民党的海报,他们与钢盔团和弗朗茨·冯·巴本合列在同一份名单上。看不到社民党、共产党或忠于共和的德国国家党的任何旗帜或广告。德国国家党议员沃赫斯特·德文特把象征民主的黑红金旗挂在自己公寓的窗外庆祝选举日。但凯斯勒了解到,冲锋队辅警立即把它扯了下来。
除此之外,这个城市给他一种安静、从容的印象。投票点离火车站不远。凯斯勒去买了份《人民观察家报》,他想读一读希特勒的柯尼希斯贝格演讲。但这份纳粹报纸没有向读者透露一个字,刊出的只有陈词滥调。显然,希特勒怕他廉价的谎言印出来后会留下把柄,所以一切都停留在含混的口头范围。马克斯·格尔茨和妻子在站台上送别凯斯勒。下午3点,他登上前往美因河畔法兰克福的普快列车。这是一次6小时的旅程。当他到站时,德国的未来就水落石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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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策海德的天气一直不好,雨水冻成了冰。克劳斯和埃丽卡从他们的小木屋步行下山,冒雨看了常规的小型滑雪赛。
他们在山里过着安静的日子。星期四,他们从慕尼黑出发,乘火车到库尔,然后开车去了去年住的那间小屋。天气实在太糟了,克劳斯几乎没怎么滑雪,大多数时间宅在房间里打字。埃丽卡和他谈了几次胡椒磨4月的节目计划,当然也和父母打过电话。他们就在邻近山谷的阿罗萨,只有一山之隔。
因为在瑞士度冬假,他们都没法投票,可依然很紧张。晚饭后,克劳斯开车去了镇上。疗养院大厅里举办了一场小型活动,表演一些愚蠢的舞蹈,然后为滑雪赛的获胜者颁奖。其间克劳斯不断去收音机旁听取选举结果。夜里他在日记中写道,够灾难了,但可能还会更惨。巴伐利亚看起来也不妙,剧变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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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丽娅姆说话算话,每天都来信。直到今天选举,已有17天之久。一段纯粹的恐怖时光,漫长得似乎永远不会结束。今天,奥斯卡·玛丽亚·格拉夫终于站在了维也纳火车西站,因为米丽娅姆今天终于如愿在慕尼黑投了希特勒的反对票,可以登上开往奥地利的火车了。
两周前,格拉夫幸运地受到维也纳教育中心的邀请来到维也纳。他在火车上遇到一个熟人,这个朋友在德国已经待不下去了,靠在他身上号啕大哭。纳粹对她的国家所做的事让她绝望。到了维也纳,为格拉夫争取到奥地利邀请函的朋友立即问起米丽娅姆,毕竟她是犹太人,这一点很危险。格拉夫告诉他自己曾努力试图改变米丽娅姆的想法,她却坚持留在慕尼黑参加选举。“我对您的妻子充满敬意,”这位朋友说,“勇气如此难得……让我们期待最好的结果吧。”
米丽娅姆·萨克斯和奥斯卡·玛丽亚·格拉夫
一切都很顺利。米丽娅姆没有被捕,也没有再被骚扰过。在选票上画上反对希特勒的叉后,她匆匆赶往车站,离开了这个国家。火车到达西站时,米丽娅姆却没下车,她下不来,她做不到。惊吓过度的米丽娅姆已经精疲力竭了,格拉夫不得不上车把她接下来。慕尼黑的17个白昼和17个漫漫长夜阴魂不散,耗尽了她的心力。恐惧在体内弥漫,再也甩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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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晚上10点,哈里·凯斯勒伯爵到达美因河畔的法兰克福。他立即去找酒馆,随便哪一家,只为了问选举结果。他被告知,纳粹党与德国国家人民党一起得票约51%。多数。
今日要闻
●官方的最终结果是:纳粹党43.9%,黑-白-红德国民族主义战线8%,也就是说,执政党明显赢了。他们在国会获得了340个席位,而324个席位就足以成为多数。尽管在竞选中受到种种阻挠,社民党还是达到18.3%,共产党则是12.3%。之后才是自由派的力量,如中央党、巴伐利亚人民党和德国国家党,它们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个席位。
●在兴登堡总统的干预下,普鲁士议会解散。合法的普鲁士总理奥托·布劳恩逃往瑞士,事实上,1932年7月的普鲁士政变之后他就没有了实权。
●今天是选举日,在奥芬巴赫、特里尔、奥伯豪森、奥尔登堡、汉诺威附近派讷、奥得河畔法兰克福附近维泽瑙、布雷斯劳和上西里西亚班考,共9人因政治冲突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