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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恋

我们的开拓创新并不是最初就设定好的,这是最成功的设计;

我们拥有好奇心,能够独立产生新的创意,来增强移动能力;

为了征服各种变幻莫测的地貌,我们在自然选择的作用下发展出了随机应变、别出心裁的策略。

我们能够站立,伸出脖子,将透镜对准星球上的每一个角落;

制图员并不在乎我们的生死,他们只关心我们是否覆盖了广袤的地表。他们痛恨宗教仪式,因为那会延缓数据收集的进度。

在他们的打造之下,我们与前几代移动摄像器大不相同:

我们在巨大的球形房间中醒来,没有窗户。过了好一会儿,我们才意识到,此时的自己并不是在云端上的天堂里,而是在地心深处。制图员的个头比我们小很多。他们生活在地下,讨厌光照。我们是他们创造的最大的装置,对他们来说,我们就像巨人一般。我们足够大,因而能够跃过溪流,攀上巨石。对星球勘探来说,我们是最理想的机器。

为了保证我们能够在地表上快速扩张,他们将我们设计得躁动不安、欲求不满、精力旺盛,并拥有强大的繁殖能力。

耐心的制图员将我们推送到星球表面,开始了长达几千年的观察。他们目睹我们如同墨水一般浸染了星球的表面,直至每一寸土地都覆盖上人类的色彩,每一个地区都进入了袖珍移动感官的监视范围内。

这样一来,制图员就能够整合海量的视角,形成地球的高精度动态图像。他们很久以前就意识到,想要得到整个星球的地图,最佳的办法就是投放无数渺小而耐用的移动装置,令他们迅速繁殖并遍布整个星球。

移动摄像器工程师们坐在控制室里,对我们取得的进展进行评估,然后为自己的成就额手相庆。他们翘首以盼,等待着人类将数据传感器对准地块、岩层、树林,以此终了一生。

死后,我们会在训示室中醒来。在这里,我们倾尽毕生收集得来的数据被下载下来,并与那些先我们而去的死者所收集得到的数据相互关联。

然而,虽然一开始获得的成就卓著,但制图员却对最后的结果大感沮丧。

我们是被制图员投放在这里的,他们的圣书就是我们所谓的地图。我们的使命是走遍行星地表的每一处。在行走的过程中,我们会将数据保存在感觉器官中,这就是我们存在的唯一原因。

移动摄像器虽然已经覆盖了整个星球并拥有了长寿的生命,但在收集得来的数据中,对制图有所帮助的却少之又少。这些装置利用制图员精心创造出的袖珍透镜对准其他袖珍透镜的目光,以一种讽刺的方式让科技变得微不足道。

就这样,每一位站上山巅的观察者都为行星地表的巨大数据库提供了涓滴贡献。

皮肤虽然是他们精密的感觉器官,但他们只希望被抚摸;

我们还拥有能够进行分析的大脑,该设计让这具移动设备能够上天入海,登上月球。

他们虽然拥有高级的空气压力传感器,却只想用来倾听爱人的耳语,而不是重要的星球数据;

皮肤是一种大型感觉器官,用以收集温度与材质的数据。

他们虽然拥有强壮而适于户外活动的身体,却耗费了大把力气来修建庇护所,聚集于其内;

我们还配备了耳朵,用以采集空气压力波。

虽然他们大规模地繁衍扩张,却一小群一小群地聚集在一起。

作为镜头的眼睛装载在我们的身体上,从而能够攀上山峰,潜入洞穴,穿越平原,四处移动。

当天各一方的时候,他们创造出了通讯网络来欣赏其他人的照片。

我们作为一台台高端的移动摄像器,被投放到地球上,并配备了先进的镜头,能够形成高精度的视觉图像,通过光波波长对形状与深度进行计算。

日复一日,制图员整理的是一卷卷没有尽头的无用的数据,他们感到心灰意冷。总工程师已被开除,因为他创造出了只会自拍的工程奇迹。

关于到人间走一遭的目的,你在死后世界里得到了明确的答案:我们的使命是收集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