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被皇帝突然的暴怒吓得脸色惨白,永璜更是伤心欲绝。此时大家的焦点都在永璜身上,永璋本来也没有多大罪过,纯妃便悄悄地将他拉了过来。
这番话藏在永璜心中已经很多年了,只是从来没有勇气说出来。此时此刻,皇阿玛已经如此绝情,他心中的委屈便都汹涌而出。这一番话更加刺痛了乾隆皇帝。愤怒与冲动,往往会促使人做出错误的决定。乾隆皇帝对富察皇后用情至深,皇后的突然薨逝,使他方寸大乱、情绪崩溃,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细节,只要触及到了关于富察皇后的那根敏感的弦,他必然暴怒如雷。乾隆皇帝几乎是咆哮着命令侍卫:“快将这个逆子拖下去,即刻问斩!”
娴贵妃被皇帝的决定吓坏了,赶紧请求皇帝开恩,饶恕永璜。
永璜想到此,索性也不再讨饶,直接与皇阿玛对峙起来:“儿臣是庶出,自幼没了母亲,幸得娴贵妃怜爱,才能有今天。皇阿玛今时不认儿臣,以前又何曾把儿臣放在眼里过呢?”
乾隆皇帝正在气头上,见娴贵妃求情,竟更加愤怒:“不要说了,如果谁再求情,就与永璜同罪问斩!”
然而,永璜偏偏不是圆滑之人,他还不懂得怎样掩饰自己的感情,娴贵妃的暗示,不仅没有促使他即刻请罪,反而越发激起了他心中的委屈。想到自己的母亲含冤而死,虽然娴贵妃对自己视如己出,但终究不是亲生母亲,如果母亲还活着,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自己,而不是暗示自己委曲求全。
对于娴贵妃来说,永璜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是多年来她待永璜如同己出,母子二人感情深笃,即便舍了自己的性命,也是要救永璜的。因此,她依然跪地求情,求皇帝赦免永璜的死罪。
娴贵妃了解乾隆皇帝,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种时候只有永璜自己能救自己,任何人求情都是无济于事的,因此赶紧悄声暗示永璜,让他赶紧向乾隆皇帝请罪,并表示对皇后薨逝的哀恸之情。
和亲王弘昼与乾隆皇帝是亲兄弟,他对这位皇帝哥哥非常了解,此时乾隆正在气头上,杀掉永璜只是一时冲动所做的错误决定,如果真的杀了,过后一定追悔莫及。更何况,永璜是长子,杀掉皇子不仅仅是皇族的事情,更是涉及国家大政的事情,如果真的杀了永璜,一定会使百姓心寒,大失民心,倘若永璜的支持者趁机犯上作乱,后果将不堪设想。因此,弘昼也赶紧跪在地上,请求皇帝开恩。见和亲王弘昼求情,大学士来保、侍郎鄂容安也赶紧跪下来,一同向皇帝求情。
此时纯妃也是救子心切,并没有想太多,这一番话,也是实情。但是在娴贵妃听来,却像是在说:皇上要罚就罚永璜,永璋是无罪的。几年前,两个人就有一些隔阂,虽然面子上还算过得去,但再也不是宝亲王府时的贴心姐妹了。想到此,娴贵妃不禁心中难过,甚至恼恨。
眼看着人群中蠢蠢欲动,还有人在犹豫着要不要跪下来替永璜求情。乾隆皇帝已经气得双目暴赤,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此时,引发这场风波的原因已经不重要了,作为九五之尊的天子,乾隆皇帝要拿出自己的威严,来证明自己不可侵犯的天子权力。他决绝地命令侍卫将弘昼押到刑场问斩,见娴贵妃依然痛哭求情,干脆命侍卫也一并将娴贵妃拖下去,与永璜共同问斩。他对娴贵妃的感情本来就不深,永璜又是她一手带大的,此时永璜惹怒了他,他也难免迁怒于娴贵妃,又见娴贵妃求情不止,干脆将娴贵妃也一起杀掉,既解了气,也落得耳根清净。
纯妃哭诉道:“永璋这孩子心地良善,对待皇兄皇弟都极尽真诚,即便永璜有错,也不该牵连永璋,还望皇上开恩,饶恕永璋吧!”
至于跪地求情的弘昼、来保、鄂容安,这是国家的栋梁之臣,乾隆皇帝虽然暴怒,但还是知道不能杀栋梁之臣,否则必将影响江山社稷。因此,他当即决定将这求情的三人罚俸三年,以儆效尤。
孩子的想法总是单纯的,对于皇阿玛的这句话,并没有意识到有多么严重的后果,但是纯妃和娴贵妃都敏感地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此时此刻,杖刑已经不仅仅是皮肉之苦,更意味着永远没有成为皇储的希望了。两个人赶紧跪倒求情,请求乾隆皇帝网开一面,不要责罚两个孩子。
这样一来,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便都不敢再求情了。乾隆皇帝从来没有生这么大的气,只是因为永璜对富察皇后不够敬重,便引发了这场轩然大波。当乾隆皇帝永远地失去了富察皇后,才知道她对自己多么重要。如果此时可以用自己的天下去换一个她,他也会欣然同意。只是人世间的许多事情,并非商场上的交易,每一个人,乃至每一件事物,彼此之间都是有着某种缘分的,缘分尽了,即便上天入地,也找不回曾经的简单美好了。
这还不算,乾隆皇帝还放狠话道:“此二人无哀慕之诚,断不可继承大统!”这样一说,便彻底断绝了永璜与永璋对皇位的向往。当然,兄弟俩对那个无数人觊觎的皇位本来也没抱有多大希望,只是皇阿玛如此说,实在是刺痛了他们的心。
乾隆皇帝命于敏忠监斩。当娴贵妃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忽然觉得耳熟,思来想去,才想起十几年前,父亲纳尔布曾想把自己许配给一个叫于敏忠的江南少年。后来自己阴错阳差地入了宫,那段还未开始的姻缘便走向了终结。再后来,她听说于敏忠考中了状元,并在朝中当了官,虽然都在这座紫禁城中,但还从未见过,即便在某些盛大场合上见过,四目相对,她也只能以为是陌路人。没想到第一次相见,竟也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乾隆皇帝正在气头上,这种时候,谁都不敢求情,一旦触怒了皇帝,后果不堪设想。永璋虽然乖巧,但是乾隆皇帝从没有像宠爱永琏那样宠爱他。此刻见他跪倒在地为永璜求情,脸上的焦虑完全是因为永璜,丝毫看不出为富察皇后而伤心的样子。看着永璜、永璋以及一众妃嫔,他甚至觉得,凭什么这么多人都活得好好的,偏偏是他最心爱的人却不能活下来?永琏、永琮的死,已经够让他痛苦,如今,竟然连富察皇后也离他而去,不禁悲痛万分。见永璋求情,他干脆命人将永璋也拖出去,两个人一起施以杖刑。
娴贵妃与皇长子永璜一同被押入了囚车,由于敏忠押解着往刑场走去。一路上围观的民众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大家都纷纷猜测着,这两人究竟犯了什么罪,要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将他们杀掉。也有几个消息灵通的人知道些细枝末节,便故作声势地给大家解释,引得一众人围拢过去屏息聆听。
十三岁的永璋与皇长兄感情很好,虽然纯妃与娴贵妃感情有了裂痕,但是孩子之间看重的是感情,而非利益。见皇阿玛大发雷霆,要惩罚皇长兄,于是赶紧跪下来向皇阿玛求情。
此时此刻,娴贵妃已经万念俱灰。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而成了刀下鬼。她恨皇帝的薄情,更恨自己嫁入皇族的命运。“伴君如伴虎”,直到今天,娴贵妃才深切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当着满朝文武官员及皇子公主、后妃的面,乾隆皇帝大发雷霆:“皇后薨逝,你竟然这么高兴,朕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皇帝越骂越生气,便命侍从将永璜拖出去重打五十板子。
那时于敏忠也早已结婚生子,但是对于少年时与娴贵妃父亲的一面之缘一直不能忘怀,当然,最令他感到遗憾的,是那个与自己错失姻缘的姑娘。得知那拉氏被雍正帝指婚给宝亲王的那个晚上,他彻夜难眠。虽然与那拉氏从未相见,但是纳尔布对自己的恩情,是他终生难忘的,因此在不觉中,对那拉氏也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后来那拉氏成了娴妃,他也渐渐放下了心中的执念,并听从家族的安排,娶妻生子。每当朝廷举行重要的仪式,文武百官及后妃也都在的时候,他便会忍不住在那些妃子之中寻找娴贵妃的身影。他认得她,但是她却不认得他。
接下来便是富察皇后的葬礼。乾隆皇帝亲自为她拟定谥号“孝贤”,因此,这位一代贤后史称“孝贤皇后”。在这种时候,作为皇长子的永璜应该表现出极大的悲痛才对,但是永璜因为嘉贵妃倒台之事太过兴奋,竟然在皇后的葬礼上面露喜色,这个小小的细节被敏感的乾隆皇帝捕捉到了,于是一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风波爆发了。
天意弄人,本可以结为夫妻的两个人,此时的命运竟相隔如天壤。
嘉贵妃失宠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宫,很多人为此开心不已,甚至忘记了皇后刚刚去世的悲痛消息。而永璜,便是其中一个。
于敏忠频频回头,看着囚车中的娴贵妃,心中隐隐作痛。他在最前面骑着马,故意走得很慢,暗中早已派人快马加鞭去通知娴贵妃的家人,让他们想办法营救娴贵妃。
皇帝翻脸堪比翻书,想到以前的诸多恩宠,嘉贵妃伤痛不已。是这个孩子救了她一条命,因此,她倍加珍惜这个孩子。从此后,她对皇帝的情意也减了三分,对于一个人来说,只有在历经生死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对自己更重要。
那时纳里已经长成了一员猛将,身材魁梧,彪悍勇敢。当他得知姐姐有难时,立即急得红了眼睛,决定自己前往法场救人,而父亲纳尔布则入宫求情。于是父子俩当即分头行动,一人乘了一匹快马火速出发。
乾隆皇帝向来听母亲的话,只好收回成命,不过,他对嘉贵妃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对他而言,嘉贵妃在与不在,都没什么不同。
就像多年以前的童年时代,年仅四岁的纳里像个小英雄一样把姐姐护在身后,仰着头对父亲说:“姐姐不能骑马,我来帮姐姐骑!”对于纳里来说,姐姐如同一位美丽的女神,他要不惜自己的生命去守护她。
乾隆皇帝得知消息后犹豫不决,恰在此时,皇太后出面了。她力保嘉贵妃,毕竟嘉贵妃肚子里怀着皇家血脉。即便她以前有过错,但是如果能诞下龙子,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娴贵妃还不知道,佐领府上上下下为了她的事已经忙做一团,父亲入宫前安排了一些家丁,带上各种珍贵的物件去诸多朝臣家走动,希望他们能帮忙说情。
这一诊断,太医告诉了大家一个惊人的消息:嘉贵妃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
纳尔布是地方官,因此没来宫中参加皇后的葬礼,从佐领府到紫禁城,即使他快马加鞭,还是走了近两个时辰。而之前报信的人在路上也走了有两个时辰,当纳尔布抵达皇宫的时候,距离乾隆皇帝下达斩杀令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愤怒情绪对一个人而言,如同江海的潮涨潮落,当那种激动的情绪达到一定程度后,就自然会渐渐消退。此时皇后的梓宫已经入土,乾隆皇帝心中的愤怒情绪也渐渐散去,转为浓烈的悲伤。当纳尔布前来求情的时候,乾隆皇帝正在皇后生前居住的长春宫睹物思人,独自悲伤。
很快,一纸诏令便被送到了嘉贵妃面前——赐嘉贵妃三尺白绫,令她自行了断。传旨的太监话音还未落,嘉贵妃便昏厥倒地。太监、宫女们呼唤良久,依然不见嘉贵妃醒来,便只好禀明圣上,请了太医过来诊断。
想起这一天的林林总总,想起情绪激动时自己做下的决定,乾隆皇帝心中也有些懊悔,但是自己做出的决定又不好反悔,现在朝臣及后妃都胆战心惊,没有人再敢求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乾隆皇帝料想娴贵妃和永璜应该已经被斩杀了,想起娴贵妃曾经对自己的许多关怀,不禁更加悲伤。
可怜嘉贵妃刚刚看到了一丝希望,就莫名其妙地把皇帝惹恼了。任凭她如何哭求,皇帝还是决然离开了。
生离死别的时候,往往最能让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乾隆皇帝忽然想起高佳贵妃,还记得她去世的时候,他也是伤心欲绝,本想好好珍惜皇后,但皇后怀孕后他又频频宠幸嘉贵妃,甚至在皇后痛失爱子的时候,他也多次冷落她。她是那样深明大义,即便在自己即将与世长辞的时候,还是劝自己回銮,一切都在为他着想。临终时她曾提醒自己,娴贵妃那拉氏是合适的皇后人选,要自己善待娴贵妃。他本应该好好珍惜娴贵妃,但是现在却一时冲动亲手杀了她。想到此,他更觉得对不起皇后,心中懊丧不已。
对于乾隆皇帝来说,这些还不算最刺痛他的,最令他愤怒的,却是一件与富察皇后有关的小事。富察皇后生前非常节俭,她不喜欢佩戴金玉珠翠制成的饰品,她觉得将那些东西戴在头上,简直是极大的浪费。她平时佩戴的,都是通草绒花。为了提倡节俭,她曾多次赏赐宫中妃子们通草绒花,不过,因为那花太便宜,妃子们并不喜欢。乾隆皇帝在知道嘉贵妃的诸多事情后,心中还是念着一点旧情的,便决定再去看望她一次。没想到刚进门,就见永珹正玩得兴高采烈,将一枝通草绒花踢来踢去。乾隆皇帝认得那花,那是前不久新年时富察皇后赏赐给宫中妃子的,没想到嘉贵妃竟如此不珍视,顿时勃然大怒,挥袖而去。
纳尔布前来求情的时候,乾隆皇帝手中正托着一件白狐裘反复摩挲着。纳尔布灵机一动,便向皇帝说道:“多年前,犬子纳里猎得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后来有另一只狐狸日夜哀鸣,不吃不喝,最后竟活活饿死了。犬子纳里懊悔不已,将那两张狐皮珍藏了许久,后来娴贵妃回家省亲,纳里找能工巧匠将那狐皮做成了一件精美的白狐裘。狐狸的重情重义,令人为之动容,娴贵妃每每拿出那白狐裘,都唏嘘不已。娴贵妃有情有义,对皇上辛勤侍奉,对太后晨昏定省,入宫多年来从未有过什么差池。还请皇上网开一面,收回成命!”
墙倒众人推。嘉贵妃万万想不到,昔日对自己唯命是从的太监宫女们,此刻竟纷纷背叛了她。
乾隆皇帝对于白狐的情深义重并没怎么听进去,但是有一点让他心中为之一震:这白狐裘,原来是娴贵妃送给皇后的!想到东巡的路上,皇后多亏有这件白狐裘护身,才挡住了许多风寒。一想到此,乾隆皇帝心中的固执便彻底分崩离析了。他当即收回成命,令纳尔布快马加鞭去追赶于敏忠,务必要将娴贵妃和永璜救下来。
接着便是张常在陷害愉妃的事。张常在被打入冷宫后,才明白后宫是一个险恶的江湖。她嫉妒愉妃,更痛恨嘉贵妃,是嘉贵妃毁掉了她的大好人生。被打入冷宫后,她昼夜诅咒嘉贵妃,向每一个能遇得见的人喊冤,控诉嘉贵妃的罪行。当时,很多太监、宫女都知道此事,只是没有人敢说。没过多久,张常在便有些精神失常了,不到一年,便病逝于冷宫中,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只是没有人敢向皇帝揭发,这一次皇帝查起了嘉贵妃,一些曾被嘉贵妃责打过的太监、宫女纷纷站了出来,指控嘉贵妃,甚至有痛恨嘉贵妃者,直接说张常在是被嘉贵妃灭了口的。
那时已近黄昏,早已过了斩杀时辰。皇帝对自己冲动时做下的决定懊悔至极,如果能追回娴贵妃,他一定要好好待她,这是富察皇后的临终心愿,此时此刻,也是自己的心愿。
首先是入宫前夕富察格格的暴毙。当时,还是宝亲王府使女的嘉贵妃得知富察格格将会被册封为妃后,心中满是嫉妒与担忧。她与富察格格不和,担心入宫后富察格格会仗着位份高于自己而与自己作对,加之当时弘历对富察格格颇为关心,因此,她担心入宫以后只要有富察格格在,自己将永无出头之日,因此悄悄地找到嫡福晋富察氏的贴身侍女,告诉她只要富察格格在,就一定会对富察福晋构成威胁,“富察格格是嫡福晋的表姐,嫡福晋自然不肯加害她,但是如果富察格格入了宫,很有可能会取代嫡福晋成为皇后。”金佳氏巧言令色,那侍女对富察福晋忠心耿耿,一听金佳氏这么说,不禁担心起来,急问金佳氏该怎么办。金佳氏心中得意,但是脸上依然表现出为了富察福晋好的样子:“如果你真心想帮助嫡福晋,就将这个悄悄地投放到富察格格的茶水里,切记不可让任何人知道。”说着,她将一包毒药塞到了侍女手中。护主心切的侍女不知道是被人利用,竟真的将那毒药投入了富察格格的茶水中。后来富察格格暴毙,侍女也悔恨不迭,但是这种事她不能对任何人说,一旦说出,那便是杀头之罪。她倒不怕死,她担心的是会连累自己的主子,如果嫡福晋因为自己而失去了皇后之位,那即便自己死一万次,也无法弥补。因此,在以后的数年之中,她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也忍受着灵魂的折磨。直到前不久富察皇后去世,皇上又派人调查嘉贵妃的事情,她这才有勇气将多年前的事和盘托出。
纳尔布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当即快马加鞭赶往刑场,然而当他赶到的时候,那里竟空无一人,纳尔布只觉脑袋“轰”的一声,以为是自己来晚了,女儿与永璜已经被斩杀了。正在他悲痛欲绝的时候,于敏忠出现了。
这一查不要紧,不仅此事的来龙去脉被查得一清二楚,就连以前的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也都浮出了水面。
多年前那个聪敏少年,此时已经是国家的栋梁之臣了。他向纳尔布深鞠一躬,感谢他多年前的仗义相救。纳尔布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见到于敏忠,哪里还管多年前的旧事,立即急切地问他女儿怎么样了。
“是永璜驯养的一只鹦鹉,皇上前脚刚走,娴贵妃就将那鹦鹉送给了永珹。鹦鹉是永璜驯养的,向来只听永璜的话,一到永珹手里,便发了疯一样在他身上乱抓,可怜永珹……”说到这,嘉贵妃便哽咽起来。如果是以前,乾隆皇帝听到此处一定会龙颜大怒,马上处罚永璜和娴贵妃,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任何反应。他见惯了嫔妃之间的争斗,也知道她们那些伎俩,只是不愿意拆穿而已。一见嘉贵妃的样子,他便知道事情一定另有隐情。他随便安慰了嘉贵妃几句,便将她打发走了,随后立即派人彻查此事。
“佐领大人请放心,娴贵妃必定安然无恙。我在此处等候了许久,已经过了问斩时辰,也不见有人来营救,便悄悄派自己的家丁劫了法场,现在娴贵妃和皇子均在我府上。之前纳里来过,我已经让他先去我府上了。”
“鹦鹉?谁的鹦鹉?好端端的怎么会被鹦鹉抓伤呢?”乾隆皇帝知道她一定是添油加醋了一番,但听说儿子被鹦鹉抓伤,还是非常费解。
因果往复,无止循环。多年前的一次邂逅,竟在今时起到了关键作用。
乾隆皇帝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这也是他作为男人哄女人开心的惯用话语。乾隆皇帝之所以那么讨女人喜欢,不仅仅是因为他那高贵的天子身份,更是因为他本身的魅力与修养。他不仅在外貌上俊朗儒雅,又文武兼修,言谈举止更是魅力非凡。即便他只是一个寻常百姓,也一定会有很多姑娘仰慕的。他随口说的一句话,顿时令嘉贵妃心中暖意融融,与娴贵妃之间的不快,一瞬间便得到了慰藉,当然,也让她更加大胆起来。皇帝的话音未落,她便更加悲伤地哭起来,“皇上不在宫中,命娴贵妃协理六宫,这些天,臣妾只能任人摆布,就连永珹被人家的鹦鹉抓伤了,也只能忍气吞声。”
在于敏忠的府上,纳里终于见到了姐姐,见姐姐安然无恙,他这才放下心来。但是娴贵妃非常担心,担心皇帝会赶尽杀绝,本来自己死了没什么,但现在好几个人都牵扯进来,只怕会连累无辜。正说着,于敏忠和纳尔布也到了。
听到这儿的时候乾隆皇帝皱了皱眉,虽然心里有些不快,但并没有表现出来。他不愿意再提这件伤心事,旋即转开了话题:“这些日子朕不在宫里,委屈你了。”
见到女儿,纳尔布忍不住老泪纵横。这一番奔波,他几乎豁出了性命。他的头发早已斑白,身子骨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硬朗。娴贵妃见到父亲,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原来这世上,任何感情都有可能是假的,唯独深入到骨髓的亲情,才是这一生最真、最深的。只有骨血至亲,才会视她为至宝,无论她是身披荣光的娴贵妃,还是被押上囚车的罪犯,她都是至亲的唯一。
她亲自将消夜拿到皇帝面前,佯装悲伤道:“想不到与皇后一别,竟然再也不能相见了。”说着,那泪珠便滴滴滑落,楚楚动人的样子颇令人怜惜。接着又说道:“皇上还请节哀,皇后虽然不在了,还有臣妾,臣妾会一直陪伴着皇上。”
于敏忠派出劫法场的人都是自己的亲信,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到位。纳尔布已经传来皇帝口谕,娴贵妃与永璜也终于不必再提心吊胆了。于敏忠护送娴贵妃和永璜回了宫,乾隆皇帝见娴贵妃和永璜竟真的被安然无恙地追了回来,不禁喜不自胜,失而复得的喜悦,将痛失皇后的悲伤冲淡了许多,自此也更加珍视娴贵妃。
但是嘉贵妃并不知道皇帝心思的变化,依然以为自己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甚至以为,皇后的突然辞世,正是自己坐上皇后宝座的大好时机。
不过,伤口可以愈合,但是曾经痛过的心却永远回不到从前了。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娴贵妃终于明白,陪侍皇帝只是自己的使命,皇帝永远不会像自己待他一样真心待自己。皇帝是可以随时翻脸的,他的手里掌握着自己乃至整个家族的生杀大权。在这冷冰冰的皇宫里,人情如纸薄,想到在自己落难的时候,后妃之中竟没有一个为自己求情,不禁心寒不已。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须拥有权力。从前,她是不屑于邀宠,那时的她是真心地爱慕着皇帝。而现在,她才明白邀宠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性,即便现在,她对皇帝已经心灰意冷。或许,只有当你真正放下一些情感的时候,有些事情,才更容易做到。
常言道: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对于嘉贵妃来说,最灿烂的花期已经过去了。虽然她终日养尊处优,但是时光依然在她脸上刻下了许多痕迹。她不再是昔日那个娇艳动人的姑娘,身材与容貌早已今非昔比。在富察皇后去世之前,乾隆皇帝还颇为宠爱她,但是富察皇后去世后,乾隆皇帝心中对皇后的愧疚与怀念便如潮水般淹没了对她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