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箐箐心平气和的回复,“我不喜欢‘提高情商’这句话,我想出去走走,散几天心再回来。”
樊仪早早下班,铁青了脸进门,“又发什么疯?又哪句话让你不满了?”
樊仪暴怒,“想走就走,我他妈受够了。”
定好深圳去贵阳的机票后,她发了个短信给樊仪,“我想出门几天,已经定好了机票,阿姨会照顾孩子们,但你这几天尽量早点下班。”
卓箐箐亲了亲正坐在桌边吃晚饭的悠悠和一一,背上已经收拾好的背包,离开了家。
卓箐箐挂断电话,搜索香港去乌鲁木齐的机票,遗憾的是,无论是香港还是深圳,当天都没有去乌鲁木齐的航班,而且她也不清楚沈英子的具体位置,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在ipad上查找了另外几个地点,最后决定去西江千户苗寨玩两天。
卓箐箐买的是深圳至贵阳的机票,她先坐MTR到了九龙站,买了中港通的汽车票,上了香港到深圳机场的大巴。坐在大巴上,她慢慢恢复了思维。
卓箐箐“哦”了一声,“没事,我就是想你了,以后再联系。”
看着疾驰大巴窗外的景色,看着满眼青葱的山景和疾驰的各式车辆,窒息感慢慢远去,卓箐箐觉得疲惫,但也松弛了下来,她发了条短信给沈英子,“英子,我单独出行几天,我会把机票信息和落脚点都发给你,如果有了意外,你帮我通知樊仪或报警。”
沈英子的声音断断续续,“我不在家啊,我现在正在新疆小枝玫瑰花产地学习制作精油。箐箐你怎么了?”
沈英子的电话很快打了进来,“箐箐,你怎么了?”
一家人各自上班上学,菲佣买菜打扫,卓箐箐呆坐了很久,拨了个电话给沈英子,“英子,我能不能来你家住几天?”
卓箐箐捂住话筒,小声说,“吵架了,我想出门几天,换个心情,告诉你行程只是以备万一。”
卓箐箐拿起一张纸巾擦去悠悠嘴边的奶渍,没有回答。
两人交谈了几句,沈英子放下心来,“那就好好玩几天,换个心情再回去面对问题。”
悠悠一一吃早饭时,樊仪也起来了,他看到客厅里忙碌的卓箐箐,纳闷地问,“你昨晚没回来睡觉,又在客厅熬夜看小说了?”
挂了电话,大巴已经驰近深圳,卓箐箐看着窗外的深圳湾大桥,看着桥下海水里一格格的木条,迷糊地想,不知道格子里养殖的是什么,海带、蚌类?不知道悠悠和一一睡觉了没有,有没有闹着要妈妈?
卓箐箐托住几欲炸裂的头,轻轻按摩了一会儿太阳穴,勉强收敛了心情,机械地唤醒悠悠一一,照顾她们洗漱,把她们送上了各自的校车。
到达贵阳龙洞堡机场时已近11点,卓箐箐想到明日一早还要坐火车去凯里,背着包上了机场到火车站的专线大巴,打算在火车站附近找家酒店住一晚。
几近窒息中,窗外的天色慢慢亮了,远处的山峦渐渐由黑转绿,汽笛声、人声也逐渐响起。
机场大巴开至火车站,卓箐箐下了车。
经年累月的压抑和痛苦如同一条蜿蜒的蛇,从记忆中缓缓爬出,也慢慢缠在了她脖子上,近在咫尺地嘶嘶地吐着蛇信,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半夜三更,火车站前依旧混乱不堪,出租车、摩的、公交车络绎不绝,小吃摊上生意火爆,旅馆拉客的员工、旅客、农民工等人流熙熙攘攘,车流、摊贩流、人流交织在一起,沸沸扬扬,喧扰鼎沸。
和公婆相处的所有点滴往事都泛上了心头,这些往事和“提高情商”交织在一起,如同一条勒在脖子上的绳索,越收越紧、越收越紧,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卓箐箐酷爱家乡小吃,但她从早上起,肠胃就一直隐隐地不舒服,看着肠旺面、牛肉粉、豆腐果等朝思暮想的家乡美食,她犹豫了很久,还是走进了德克士,买了个汉堡,草草敷衍了晚饭。
夜深人静,客厅窗外的青山变得黑黝黝的,四周一片死寂,卓箐箐坐在沙发上,脑中反复回响着樊仪那句“提高情商”。
吃完这顿不知道该不该称为晚饭的晚饭,卓箐箐去了售票厅,她本来想买票的,但看到贵阳到凯里的车次很多,索性先不购票,想明天睡到自然醒后,到了火车站再买合适的班次。
樊仪自然而然地接口,“我爸妈挺喜欢香港的,但是箐箐不喜欢和他们长住,觉得不自在。她啊,需要提高情商,需要提高和人相处的情商。”
火车站附近人群实在是太杂乱,卓箐箐甚至有点胆怯深夜独自一人在附近找酒店,她又回到德克士里坐了一会儿,片刻后,她坐上了环城公交车,打算绕贵阳城几圈,耗掉几个小时后坐明天早上最早的班次去凯里,到凯里找家酒店再休息。
周牧接着话茬问,“那你们爸妈都来过香港了,喜欢香港吗?”
卓箐箐坐在双层公交的上层,看着夜景发呆。
卓箐箐也有同感,“我老和樊仪说,不要让我老死在香港,这个城市让人焦虑不安。香港除了离父母近一些,几乎没有其他优点。”
外婆的哥哥姐姐都住在贵阳,卓箐箐小时候常跟着卓母来贵阳走亲戚,她很熟悉贵阳的各大景点和地标建筑,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夜游贵阳、观贵阳夜景。
周牧很是不习惯香港的拥挤,“过马路都紧张,红绿灯的滴滴声就像电子游戏里的节奏,让人情不自禁地加快脚步。”
省政府、黔灵山公园、小十字、大十字、喷水池,卓箐箐看着灯火辉煌的酒店高楼、小十字的夜市小吃摊,疲惫而麻木,同时又模糊地回想起小时候卓母、姨妈带着她和表弟表妹在这些景点玩乐的场景。
晚饭后,卓箐箐意犹未尽,又拉着周牧去了附近的一家甜品店,再接再厉地胡吃海喝。
卓箐箐恍然惊觉,那些场景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记忆了。
周牧已结婚,但樊仪和卓箐箐都不认识她的丈夫,再加上徐进的关系,大家都有意识地避开了相关话题,好在准中年人话题多,工作、物价、孩子,随意拎出来一个,都可以侃上很久。
公交车上乘客寥寥,除了到站时广播报站声响起,四周一片寂静无声,卓箐箐心中突然浮出一句不记得从哪里读到的古文,“……予亦悄然而悲,肃然而恐,凛乎其不可留也……”
周牧毕业后去了新泽西的制药公司,算起来也有两三年没见了,她是少数和夫妻俩关系都很亲近的朋友,樊仪和卓箐箐特意找了一家口碑很不错的粤菜餐以尽地主之谊。
公交车环城一周,回到了火车站,卓箐箐再次回到德克士,买了一杯饮料,她知道父母现在正住在小镇外婆家,一是避暑,二是正试图卖那套三居室商品房。她心中剧烈地思想斗争着,半个小时后,她拨通了卓母的手机,“妈,您和爸爸睡了没有?我现在正在贵阳……”
好友们似乎约好了接连来访,沈英子回上海后,很快又有了一位朋友来访——周牧来香港开会,她听说樊仪和卓箐箐也在香港,事先联系了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