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人文社科 > 女北京 > “想到你我心里疼”

“想到你我心里疼”

但在那以后,每天回家路上,不知怎的脑子里却神经质地只有这个叫Ed的男人说的情话,偶尔还会泛起一阵一阵伤感。我一遍遍告诉自己,那只是瞬间的脆弱。

删掉了那些信息,没有回复任何一条。在现阶段,我颇有底气地告诉自己,只要不关乎工作,便不需要配合他的调情。他这座山我已经翻过去了。

艾华谦离开公司前不久,恰逢他的生日。办公室那帮蜂蝶般的丫头们,兴奋地参与谋划着老板的生日会以及饯行会。艾华谦的妻儿作为重中之重,被重点要求参加。

我在手机里将他的电话存储为“围巾”,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这个复杂的男人,曾是我的所谓职场贵人,是我的大老板,是给我些许温情的男人。然而对于现状,似乎自己比他拎得清,他却已然呈现某种失控。这让我厌烦。

派对当晚,当我赶到时,三两个中国女同事已经画好了烟熏妆,头发盘得老高。而艾华谦的中国太太也已稳稳地坐在包房里。她紧挨着高大的丈夫,就像一个代表他在中国事业家庭双丰收、功德圆满的吉祥物。

“我想见你。明晚可以吗?我们为什么不在一起。我觉得糟透了。”这是我周日午睡后收到的信息,也是最后一条。

女人已经衰老得没了样子,碎碎的卷发似乎是挑染过,随意扎在脑后。浮肿的脸素面朝天,即便年轻时也绝不可能算作美女。行头和手包看样子都是高级货,但已然无身材或气质可言。

“我怀念那些我们曾在一起吃午饭的日子。我无法停止想你。”这是我周五晚上十一点半躺在床上收到的信息。

看到他老婆的一刹那,我的心突然就和当初看到杰做外教和一帮人手舞足蹈练发音时一样,一落千丈。

“你的男朋友是个幸运的人,我不知道他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是我周三下班在地铁上收到的信息。

看着这个或许已称得上步入老年的妇女,某种古怪却强烈的侮辱感瞬间往上涌,连自己都没有料到。那种恶心突如其来。艾华谦的一切意图变得那么明显,他一定只想尽快和我上床。继而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也不曾问过艾华谦的年纪。好吧,这样的男人当然寂寞。

全世界男人冲昏头脑时,都会问女人“在干吗”。或者,白天一个办公室,晚上便说很想你。

那一晚,自己对这个魅力尚存的老男人仅有的犹豫和留恋全部瓦解。和他之间的一切,就那样,一下子像个毫无意义的笑话。

“在干吗?我很想你。”这是我周一晚上洗澡后收到的短信。

我知道,如果自己在过往任何一个人生岔路口,选择随意一滑,就会滑入像艾华谦老婆那样的婚姻和人生。我似乎曾有大把这样的机会。那是许多小姑娘不肯承认、默默艳羡的跨国人生。但其实那一切,不过如此惨烈。

出人意料的,艾华谦开始走出他“日本式”的隐忍角落,带着些许破釜沉舟的姿态,开始疯狂地对我进行短信袭击。也许是没了公司这层共同的壁垒,也没了曾经提携过我的往事与尴尬,自己在他眼中变成了个纯粹的异性。

一餐饭,艾华谦只看了我一次,却很久很久。那眼睛里全都是黯淡。

但这样的短暂的平衡却被他的离开打破。

当夜,我的邮箱里静静躺着一封英文邮件,简短、诚恳也决绝。

自己是个一向坚持某种原则、从不怕尴尬的人。后来发现,自己不怕尴尬,便没人尴尬,坚持自己的原则,别人最终就失去原则。在艾华谦的问题上,我也正是这样。眼看着艾华谦和他的暧昧在我身边湍急地流动,最后却都像水碰到油一般,无法真正侵入或搅和我的生活。

黛比,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写这样一封信。我为自己所有的不恰当,向你道歉。如果它们令你不适,我很抱歉。在这一切停止之前,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必须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每次想到你我的心里会疼。谢谢你有耐心读完这些。就这样,要回去做事了(当然我已将不再在这里做事)。

据传,背后原因是上头对他在中国的业绩不太满意。显然,他也一早就为自己安排好了后路,将去另一家企业干近乎一样体面的职务。

“My heart aches when I think of you”(想到你我心里疼)。我反复看着这一句话。

奇怪的传言就开始了:艾华谦要走,是主动辞职。

“周五晚上说。”我只回了这一句。我想,如果不再见他一面,自己也许会永远心里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