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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包“杜蕾斯”的分手

森是我交往的男人,不过已经把我踹了。或者,也许我们压根儿就从未交往过。

我自然懂得,她与我的一切,对她而言,只是她初入社会成长与奋斗的一部分或一种必经。我没兴趣给她练手儿。但是,一刹那间,看着她仿佛冒着年轻热气的脑袋,突然就想起森。觉得心里陡然一紧。

我和森在一起两年,我总是想见他。但若细想他为我做的事和他的温暖,却几乎是没有。他只是一个三十五岁、知道如何运用自己优势的男人。

茜一边给对话打圆场,一边用手指绕过头发,做些无意义的整理。化学药水作用下的垂重发丝,顺着保留少女质感的手,迅速游走滑落。我本以为离子烫早已落伍的。

我们的分手,竟源自一些杜蕾斯。

“兰迪姐太谦虚了。像我这样每天晃晃悠悠的,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工作呢……”

事情的起因,是我在他的床下发现一盒开了包的崭新杜蕾斯避孕套。大概是用了三四个,但清楚知道不会是和我用的。显然,这些可疑的避孕套是无意间掉落在床和桌子的夹缝处的,男主人连捡都懒得捡。但这种事情,数量一旦可疑地减少,便会让当事人完全词穷,实属毫无办法。森只得向我呐喊继而咆哮,继而劈头盖脸说我有病。最后,我只得为自己一双有“眼力见”的慧眼灰溜溜埋单。

我流畅地说了一堆屁话,继续沉默。

记得分手将近大半年后,突然接到森请吃晚饭的邀请。我依然爽快地答应了。

“嗯,是,不过,嗨,也没什么。”

不知为何,似乎就是说不出“我看没有这个必要”或“大家都很忙,各自保重”这样的话。

实习生显然希望将谈话继续下去。

其实分手后,森还会以一个月一条的频率发信息给我。自己基本都会绞尽脑汁地回复。所有漫不经心的短信,其实都是我枯坐半宿后的产物。

“那兰迪姐,你在公司有三年了吧。我觉得这行做到你这样比较资深,也很不容易呢。”

森的号码,我在一次次吵架后无数次从手机里删除,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誊写在日记本里。折腾几次,自己都烦了。反正不是早就会背了吗?

我也哈哈,但之后便无语。年岁的增长,让人开始不太怕尴尬。

那次和森的饭桌上,我一如既往地表现出爽快和大方,也许是希望为自己挽回些面子。这基本是自己打十七岁后,一旦遭遇分手就惯用的伎俩,却好像从未为自己得什么分。越希望理解男人,越不去婆婆妈妈,反而就越男性化、越不招男人待见。男人到底迷恋什么呢?

“哇噢,兰迪姐,你太厉害了。自己做饭,还是这样比较健康啊。像我这样每天吊儿郎当的……我妈老说,我懒得简直就该脖子上套张饼呢。哈哈。”

森在我轻描淡写的提问下,说自己正和一个小女生交往。在他说“小女生”的时候,我分明听见自己内心“嗖”的一声,仿佛某种祈愿或期待像门一样,瞬间关闭。其实,自己一直都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分手后,我一直不能控制地做着“网络调研”,一早就从网上的蛛丝马迹中知道那女生二十二岁。她在网上自我评价为“双子座女流氓,外冷内热”。

“噢,我今天带饭了。”我也底气十足地给出了这个安全答案。

我的天。

为什么不想和她吃饭,不知道。就是不想。也许是不喜欢被她拐弯抹角打听公司的状况以及自己的资历吧。况且,公司的许多状况,按规矩在员工间都是保密处理,所谓confidential。而我自己呢,也谈不上拿得出手的资历,亦无老公和子嗣可拿来炫耀,或是把自己高端乐活的人生放到网上随时发布一番。对于我,还是吃乐扣乐扣里面的硬米饭比较安全吧。

我抬眼瞄了瞄茜。此时她刚吃饭归来,一把抓起桌上绘有卡通图案的水杯,投入地喝水,咕嘟咕嘟的大口吞咽声不知为何显得格外年轻和性感。

其实,为了回避与她吃饭的可能,我已被逼无奈每天用乐扣乐扣带剩菜和米饭。今天就带了菠菜。看着饭盒里绿了吧唧的剩菜叶趴在隔夜米饭上,我觉得心情沉重。

森正在和一个像她这么大的女孩交往,和类似她这样的女孩说话,像每个坠入爱河的男人那样犯傻,然后,用掉很多很多很多杜蕾斯。我在自己的座位上漠然,任凭面前的电脑屏幕辐射着我二十九岁的脸。

“兰迪姐,中午一起吃饭吧?”11点45分,茜又徐徐抛来这个问题。

我不期待和森怎样。我只希望森能留在我身边,并为我而变得傻起来。可是森与我在一起时,一直是那个聪明的他。他从未爱上我。

茜常常在工作时间,低声用某种南方方言,长时间讲电话。那讲话的口气,既不像私人谈话,也不像公司业务。更奇妙的是,尽管我与她咫尺之隔,却永远不能参透一星半点她所讲的话题。一切听上去不温不火,非常妥帖。此外,茜永远能够平静地提出要求,然后顺利在公司找到人头为她提供相应的帮助和服务。妈的,真不是一个物种。再一次地,我对自己狠狠地说。

也许,森也会很中意茜这样的吧,我消沉地想。她们年纪很轻,却仿佛心很硬。她们拥有魅力,绝不会玩世不恭地过自己的日子,更不会用不合时宜的自嘲让自己显得滑稽。任何时候都不。

茜身上有一种让人难以取信的气质。她似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过早超越二十二岁的迷茫和一切愚蠢。当然,这让我觉得自己更蠢了。

扪心自问,也许自己并不在乎森和年幼小妹会怎样。古今中外,男人被青春和饱满的胶原蛋白吸引,我想我可以理解。但让自己一直难以接受的是,那些二十岁左右的姑娘,竟然也能对像森一样成熟的男人构成深层次的吸引。这似乎一直让我难以释怀。也许女人老了真的是一无是处。

茜的座位,随后就被安排在我这个客户经理旁边。但是,在工作内容上,她却直接跟着艾华谦。我能做的,只是时不常给予她一些后勤问题上的答疑解惑。由于IT部门的眼镜男经常在白天溜号抽烟,空余的桌上摆了三四排的变形金刚,所以到最后,连打印机的基本设置都是自己手把手帮茜完成的。真是没辙。

在自己的座位上,我就那样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