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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貌糟糕,性格骄蛮

毫不偷懒、缺乏技巧、丝毫不混日子地工作,似乎是我们家族顽固的遗传基因。这和成功不成功毫无关系。自己自然也难逃这样的宿命,自从大学毕业便像某种上了弦的东西,连轴地转,停不下来。与其说是敬业,不如说是某种能力的缺失。

所谓不知感恩,大概是指我过分看重自己那摊毫无起色的工作,且没有及时表现出作为他太太巨大的幸运感和幸福感吧。你什么时候能把我和这个家当回事儿,丈夫有时候会这样说。

从大学毕业后供职的家居杂志跳槽到目前的公关公司,两份工作间,我都不曾让自己喘息一天。而这第二份工,一干就是近八年,从跑腿干到依旧跑腿,但头衔总算是升到了所谓客户总监。我会全年没有病假地全勤,更会在休年假时依旧坚持检查邮件,并一一回复。

再度单身后,仿佛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曾经是嫁了个知名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啊……生活总体安稳殷实,似乎也算离平常妇女内心寻求的幸福很近了。然而不过三年时间,我又被某种巨大的离心力,从那种幸福假象的圆心里,干脆地给甩了出来。那离心力,也许是丈夫骨子里的苦大仇深(早年出身三线城市城乡结合部,事事较劲,看不得人养尊处优),也许是我的不知感恩(离婚前,丈夫天天把这个挂嘴边)。

结婚三年,我和丈夫除了无边的争吵、误解和记恨,毫无任何形式的升华与结晶。孩子这个念头,对我来说,甚至动都没动过一下。曾经,婴儿对自己而言,就是一些浑身散发难闻乳臭并会随时咬烂奶头的可怕存在。可谓无半点吸引力。

有时也暗自惊讶,自己已经将前夫的脸忘得差不多了。那是一张像骆驼一样友善的脸,但是另一面又可以极其狰狞。

至今不知道,自己和丈夫为什么过不下去。但似乎也不后悔当初没有选择继续和他纠缠过下去。三年时间,我们总争吵,总争吵,总争吵,砸坏的电器先后有:一台电脑,一台电视,一台智能电风扇,一盏台灯。我们在一起时,没有任何一方死去活来地爱对方;分别时,也没有任何一方死去活来地拽着对方不走。虽然,想当初两个人拍拖、看电影、进晚餐、谈人生谈理想这些事都曾一起津津有味地做过。

但我始终参不透的是,自己是不是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再次被抛到单身市场。

是丈夫先不想要我了。但,即便是最终被他蹬了,自己也没有手下败将的感觉。也许就像人们说的,早就过不下去了吧。

于是,我开始观察其她独来独往的女人。我想,看来我们都是一群“过分优秀”的女人吧。然而,越是观察,却越开始确信单身的女人不是太优秀了,绝不是。相反,不是外貌糟糕,便是性格骄蛮。要不,就是既外貌糟糕又性格骄蛮。男人都是先看脸蛋三围,继而寻求温柔可人。这无可厚非。所以,谁会愿意对着一个既娇气矫情,外貌又差强人意的家伙。于是她们耍单。

生活,是一个表面浮着一层猪油的水潭。大部分人此生只能在那浅浅的一层猪油上漂浮,不会有机会接触真的潭水,更别说潜入潭底看景。我本以为,自己也可以就这样安全地漂浮在我的猪油上到老、到死。直到离婚那天,我眼前风平浪静的猪油表层骤然分开,而我,毫无游水技能地沉入了潭底。

我可并不是一直单身。或者说,我没有单身得心安理得。去年的离婚,让我再度过上大学毕业时晃晃悠悠的日子,再度被迫单身,被迫自处。

夜色越来越重,商业街上的人越聚越多。要说以前,自己可从不觉得像麻秆儿一样的瘦高女孩会好看。而今,突然觉得她们都个顶个儿如此年轻漂亮。甚至,都不需要漂亮,只要年轻。

我是从单身以后,才开始观察所谓剩女为什么找不到男人的。人们依然在说,是这些女人太过优秀,啧啧,标准太过虚高,于是她们才耍单,长年耍单。

我怎么老到了这个地步。再次试图梳理出自己离婚后的精神面貌,依旧是徒劳。耍单,孤独,此刻,还觉得如此衰老。三十二岁。才不过几年,但特别年轻时候的事情,竟一件也记不起来了。

自己以一种近乎二流子的姿态,拿着半个麒麟啤酒,瘫坐在数量稀少的长椅上。旁边有外来务工的男人在闷头吃一盒饭。说是饭,里面像是茄丁儿面。眼前的喷泉,水喷得毫无创意,也一点儿都不壮观。公放着的音乐是一首过了气的韩语歌,而我只能听懂一个词,意思大概是爱。

我怎么老到这个地步了。

傍晚,城中使馆区附近的商业街总是显得有点夸张。有穿着白色旗袍脚踩黑色松糕鞋的年轻女人在遛狗,脑门、脸蛋和下巴上的皮肤透出硅胶一样平滑油亮的质地。那里面也许就是硅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