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快就会意识到,这个行业是有暴利可图的,但是你看看所有股市的行情,也会发现,这些股票也可以在一夜之间变得一文不值。客户可能一下子丢掉80%的投资。你也可以拿起电话尝试再卖一次股票给他们,你可以说:“上次那个不行,真的很遗憾啊,但这次这个会好的,比上次那个好。”不过我想,我不能这么做,这不是我。我就在那时候辞掉了这份工作。不管他们给我付多少薪水都不行,我对欺骗别人不感兴趣。
这里还有一个传统是,你完成第一笔交易时,他们会把你的领带剪成两半。我不记得我要卖的是一家什么公司的股票,但我跟一个客户已建立良好的关系,他非常有钱,住在北伦敦的哈罗,是个亚洲男人。我能看出他是一个高净值人士,所以5万对他来说真不算多少钱。他是个大忙人,我记得那天早上给他打电话时,我想,好吧,我要在这第一通电话里,把所有股票都卖给这个人。看看我能不能做到,要是能成就太棒了。于是我给他打电话,介绍这支股票。我讲完一通好话后,他说:“我现在正在车里,保罗,我准备去上班。我没有时间仔细听你说,但我很乐意一试。我们就照你说的做。”我当时想,我的老天啊。我说:“好啊,那我们就买某某公司5万的股票,是这个价。”并给他提示了风险。他说:“好啊,就这么办。”我把电话放下,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我走到白板前面。我的名字旁边写着5万的目标,我直接把那个数字划掉,在旁边写上一个“0”,还画了一个笑脸。大家的表情就仿佛在说:“见了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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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叫菲尔的家伙,他是个典型的埃塞克斯男孩,脖子上戴着金链子,没头没脑的。他打电话时用语非常粗俗。他以前卖得很不好。但最后还是能卖完,因为他特别会磨人。他就一直磨人家,一直磨一直磨,磨到人家买为止。他永远最后一个完成。他挂掉最后一个电话时,就好像喘不过气来。
我开这家公司的时候想,好吧,不如搬到谢菲尔德去,在那里日常开支会很低。不管我开的公司多小,客户群有多小,只要我能持续服务并且照顾好他们,生意会发展起来的。如果有人给你1万、1万5千或者2万去投资,六个月后你能给他们10%、15%的稳定回报,生意就会变好。他们会说,“这挺好的,我挺喜欢,我再给你一些”“我给你介绍我的高尔夫球友吧”“这个人跟我一起打猎,他也会对这个感兴趣的”。生意就是这么发展起来的。这样做生意成本更低,因为客户推荐客户不需要你花钱。那些花大价钱做广告的公司,是因为他们一下子丢掉了所有客户,所以得持续不断地招徕新客户。
他们以前在墙上挂一块大白板,上面列着所有证券交易员的名字,以及我们每个人在那一天要卖出的股票价值。比如说,你要卖5万,你打了电话,有人买了其中5千,你就写“剩4万5千”,过了一会儿变成“剩3万5 千”,一直写。你们相互竞争,看谁能最快卖完自己的股票。全卖掉时,他们会在底部画一个笑脸,旁边跟着“成交”。我记得有一个叫布莱恩的男人,他在推销上非常聪明,简直是个天才,他大概两三个小时就能卖完,然后剩下的时间他就可以休假了。老板会跟他说:“做得好啊,布莱恩,回家吧。”他那会儿就已经赚了差不多4千美金。当然你也能看到那些成绩不太好的人还在挣扎,他们的数字下降得很慢,要过很长时间才能往下掉一点。如果你没有全部卖掉,第二天还要继续卖,或者你这部分会被交给别的交易员去卖。整个系统非常透明,你的表现完全展示在所有人面前,竞争非常激烈。
但是,从商业角度来看,我认为如果我们的公司地址不在伦敦,人们不会把我们当回事。比如公司地址在谢菲尔德,这就很愚蠢。这很遗憾,因为不管公司地址在哪儿,我们其实都可以把工作做好。对于这个行业,公司地址如果在伯克利广场或者梅菲尔,就等于给公司加了一道“信誉保障”。英国70%的对冲基金公司都在可胜街。那条街上的公司管理的钱非常多,累积起来可能有1,500亿美元,这些钱可能只被四五十个聪明人管理着,所以那个地方的确很强。这些人能轻易买下一个足球俱乐部,也能买下一个大公司。游戏里的大玩家,那些高净值人士,他们知道在那里才能找到真正的操盘好手。对冲基金收取费用的方式叫作“2”和“20”。管理费是2%,所以如果你让别人帮你管理100英镑,他们一年就收2英镑,分月收取。还要收取20%的表现费,客户赚了多少,基金经理就从中抽取20%。有些基金经理管理着100到150亿美元的资产。假设他们有10亿美元,那2%的管理费是多少?是2千万美元啊。所以他们一个月就肯定能从中得到160万美元的收入。这还只是管理费。一大笔钱啊。当然,他们在年底还能拿到客户那20%的分红。在某些情况下,这笔资产是由12到20个人来分的,最大头的肯定要被排名前4到前5的人分掉,因为剩下的人只是做辅助工作。这些对冲基金经理会去康诺特酒店或者凯莱奇酒店吃饭,在那里花2到3千英镑吃一顿午饭,眼睛都不眨一下。花4千英镑吃午饭又如何呢?半小时就赚回来了。
我进步很快,不久就成了证券交易员。他们不会告诉你他们要卖什么。他们只是在某天早上走进来说:“对,这就是我们要卖的东西,就是这家公司,话术是这样……”你早上七点半要开会,九点就要开始销售。“好,保罗,你要卖掉价值5万美金的股票。”我如果把这部分卖掉,就能拿5千美金。我就想,老天,5千,一天!这就是这些痛苦背后的价值了。
所以我想,如果我把公司地址设在这里,将有助于我们公司的信誉。伯克利广场,梅菲尔?这两个地方很不错,只要听到,客户脑海中就打了一个勾。“谢菲尔德的伊克利索尔路”,他们肯定听都没听过。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定要把公司设在伯克利广场。你往周围看看,就能看到每个房间里都有交易员和金融公司。但是在谢菲尔德,人们会说:“什么?你是交易员?你做的是什么生意呢,卖水果么?”“不,不,我在股票市场做金融衍生产品交易。”“衍生产品?什么是衍生产品?”他们完全不了解。这不是一件坏事,但这种情况会让你想,我怎样才能建立起我的客户网络呢?很多客户都是我们参加各种社交活动接触到的。建立关系网,跟人们聊天,这就是我们做生意的方式;而在谢菲尔德,这样的机会很有限。
我们每天大概要打300个电话,发出10到15个快递。这10到15个收到快递的人里面可能只有两三个是有点感兴趣的,每50个收到快递的人里面可能有一个人是会开户的。所以这真是一个数字游戏。
这是一种基于“关系”的生意。你要跟人相处好,他们才会信任你。然后你才能为他们提供服务,进行交易。
经纪人给了我们实习生一张名单,上面有几千个名字。早上九点,我们就拿起电话,不停地给这些人打电话。“我们是某某公司,不知道您对投资股市有没有兴趣呢?您炒股吗?”这些人可能才刚刚睡醒,一般会这样说:“股票?你在说什么啊,我准备去喝咖啡啊。”简直是地狱。我们每天要打好几百个电话,大多数人接到电话都会直接挂掉。但这不会影响你继续给别人打,你说那些话已经流利得不得了,反正拿起来就是一通说。不过,最后总会有个人说:“哦,是啊,我还挺感兴趣的。”这时你才突然反应过来:“老天,我现在要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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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我想起我在寄宿学校时的情境:你是低年级小男生时,那些大男生就会打你。所以低年级小男生会组成一个小团体,相互照顾。
我刚来这里的时候,父亲对我说:“不要改变自己,不要让伦敦改变你。我为你感到高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但千万别让伦敦改变你。”因为伦敦就像一个压力锅。他还说:“不要被那种生活方式缠住,你要知道生活不仅仅只有赚钱。”
我和弟弟是来自德比郡的乡村男孩。我们的父母住在田野里的一所房子里,他们养了一些牛和羊,这是我们习以为常的生活。那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环境。我得到这个来伦敦做证券经纪人实习生的机会时,非常兴奋;但同时,这个机会也让人觉得有些可怕。我在一个周五来到伦敦,而正式工作从接下来的那个周一开始。我穿好衬衫打好领带,把自己拾掇干净,然后出现在公司。那是一栋很漂亮的大楼,我想:“这是我的第一天啊。”你很快就会意识到,这是一个竞争很激烈的环境。你会期待有人为你这个新人把一切安排妥当,但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那是一间很小的办公室,中间摆着一排办公桌,经纪人们相对坐着;一排大概有八个人,共有两排,高级员工坐在其中一头,实习生则坐在另外一头。高级员工非常赚钱,他们把我们当作斟茶倒水的小弟。
我还想讲讲,在我们的管理下,客户得到投资回报的情况。得到回报,客户当然很开心,他们信任我们,我们就可以继续交易。我们把这个基金建立起来,把它从1千万英镑变成1亿英镑,再变成5亿英镑,然后到10亿,等等。然后我会想怎么回馈社会,做一些金融城无法给予我的事情。我的意思是说,无论如何,看看坐在四个屏幕前的我们……我们为世界、为社会做了什么呢?我们如何为世界做贡献呢?我们没有做出什么贡献。我们没有建造任何东西,也没有生产任何东西,没有帮助人……我的女朋友是名医生。她每天都在帮助别人。我想设立一个慈善基金会,可能会把我们赚来的一部分钱投进去。
紧邻劳斯莱斯展厅的是伯克利广场大厦宽敞的入口大厅。穿着西装的男人们排着队准备过安检。投资公司一共占九层楼,你看到的全是“××资产管理”这几个字。先乘坐扶手电梯,然后乘坐厢式电梯,再走过安静的会议室,我来到哈丁的办公室。这是一个小单间,只够放两张办公桌,一张是他的,一张是他的合伙人,也就是他弟弟的。一个占很小空间的暖气扇就放在他们身后,正轻轻地把一张圣诞卡片吹到地上。
我也愿意帮助小企业。创业非常重要——如果没有那些愿意承担风险去创业的人,商业就不会存在。所以我想设立一个基金会,来专门帮助小企业。不管是学生,还是比学生更年轻、或是更年长的人,他们只要有创业的想法,都可以来向我们申请,我们会帮助他们。我们会给他们5千英镑的贷款,不需要任何抵押,所以如果他们创业失败,我们的钱就收不回来了。如果他们创业成功(虽然我很怀疑),那就太棒了,我们还可以从那笔基金中赚到钱,但赚钱不是我们做这件事的目的,我们只是为了帮助创业者。如果创业人士按照传统的方法去找银行贷款,肯定是贷不到的。我乐意做这件事。我看到很多聪明、热情、有想法的人说:“太好了,我有5千英镑了。”这对他们来说很重要。我记得我曾经创业时,5千英镑是很大一笔钱。帮助他们,看着他们成长,令人振奋。
保罗·哈丁
金丝雀码头集团首席执行官
对冲基金经理
乔治·雅各贝斯库
你无法将所有反抗情绪从伦敦消除。现在,警察会强制人们提前申报抗议活动,要把游行路线公布出来。这确实有用——有用到某一天,它会失效——失效的那一天就是有事情发生的那一天。他们把抗议的学生限制在某个区域,但总会有人在这个城市里挂起标语,也可能会有傻傻的单亲父亲穿上蜘蛛侠或蝙蝠侠的衣服,把自己悬垂在白金汉宫外面;或者在提问时间,会有人把一罐粉砸到首相头上。好极了。危险的是,这种游行示威慢慢变成“一日游”了。记得在伊拉克发生了什么吗?来抗议吧,出来玩一玩,喊一喊,然后回家。结果呢?什么都没有。在伦敦,你可以通过抗议活动达成一些事,但如果我们只是在一个下午进行一场秩序良好的游行,是什么都达不到的。
他穿着商务套装,在金丝雀码头的加拿大广场1号楼30层等我。房间里到处都是模型:现在的金丝雀码头模型,未来的金丝雀码头模型,还有金丝雀码头横贯铁路车站的规划模型——车站上面设置了一个公园。墙上贴满金丝雀码头发展的照片,照片上,穿着考究的人们在30层楼下的金丝雀码头跑来跑去。还有俯拍视角的道格斯岛旧照:缓缓流动的水,堆积的泥土,码头的遗迹等等——这是1987年的金丝雀码头,当时它还是一块棕地。糕点、咖啡和水都已备好。一位瘦削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和条纹衬衫,背对着窗户坐着——从某个角度看来,伦敦“小黄瓜”(1)似乎刚好坐在他的肩膀上,像枚勋章。他的法务顾问坐在桌子对面,手里拿着记事本。
让人民说话吧:他们会为自己辩护。他们也理所应当为自己辩护——这是他们的生活。他们必须找到生活下去的理由。伦敦总是以人民的声音来为自己辩护,因为它必须这么做。这不是一座宗教城市,也不是一座艺术城市。所以要如何解释呢?这里为什么有如此多的利益令人趋之若鹜呢?世界上这么多年轻人都来到这里。这些聪明而又受过高等教育的孩子,来这里学习贸易吗?他们学到了什么技巧吗?他们会抢着去那些应对气候变化的慈善机构工作吗?不。他们只是在学习数字。他们学习如何逃税,学习如何转移资金。逃税,转移资金,边转移资金边逃税。当然,他们会想办法让这样的事情听起来很重要。这就是这座城市的运行方式。但是到头来,这些年轻人服务的是谁呢?你觉得呢?是服务这里的人吗?但这里的人可不是那些把俄罗斯榨干的坏蛋呀。不,不,不。他们服务的是那些“国际商务人士”。他们是怎么变成国际商务人士的?就是因为我们说,来吧,来伦敦。把你的东西带上,把你妻子的消费卡带上,把你情妇的信用卡带上,把你所有的麻烦、坏脾气都带上——记得被下毒的那个俄罗斯人吗?——都带过来。
大概从1700年开始,伦敦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港口。但那个时候卸货的速度很慢,因为所有的船都在水边卸货。那个时候有很多海盗,所以经常有货物被偷。所有的船商聚到一起,商量建一个安全的地方。所以到1802年,他们开放了伦敦码头区,这个码头区之前是锁着的。但到了20世纪60年代中期到70年代中期,很多本来在大英帝国生产的东西,在别的国家生产能够便宜很多,因此出口减少。这个时候又有人发明了集装箱,也就是说,你可以让船直接在海里卸货——船不用上岸,直接把集装箱拿走就行了。十年后,码头区就萧条了。本来,在这里工作的人口能达到7.5万人,这么一来,大家都很绝望,每个人都在想,我们怎么才能让码头区兴旺起来呢?
你看到这样的情况,难免会这么想:这是一座令人悲伤的城市,没有值得骄傲之处。这座城市十分穷困,它本身没有任何产出,只能依赖那些可疑的人,把他们那可疑的钱以可疑的方式花出去来维持运转。我不是在说罪恶。我是在说贪婪。
我来到伦敦,也看不出个中逻辑。我在金丝雀码头的东北地区迷路过,那里有很多孟加拉人。我之前没来过伦敦,所以,在那里看到的贫困比其他任何地方都厉害,令我很震惊。在我的心目中,伦敦是你在图画上看到的样子,但你看的时候不会意识到,实际上你看到的只是非常有限的一部分。所以我的个人观点是,不要去触碰它。而管理层的大多数人认为这个意见不怎么样。我们都对这个项目十分怀疑。6月份,我们呈交了意见,并且阐释了它的价值;到7月17日,我们就签订了这个项目的合约。
允许银行家为自己的行为辩护;把关于银行业、高利贷、贪婪、财富、所有权的语言正常化;邀请那些在世界别的地方进行掠夺,在俄罗斯或者阿拉伯世界偷盗、说谎的人来到这里,让他们从一个避税地搬到另一个避税地;为他们创造一个供他们挖掘的城市,他们可以挖掘这里的街道,挖出一个个财富之洞,建造他们的游泳池和私人影院……这就是伦敦。西伦敦的一条路竟完全塌进一个巨大的空洞里,真令人“赞叹”啊。你怎能不看看报纸上的照片说,这就是伦敦呢?财富塌进了它自身的空洞里。我“赞叹”它。要我说,把这所有巨大而空洞的房子都推倒吧。
政府说,我们要开放这个区域,对它进行开发,但是顺便提一句,这里没有交通,没有服务系统,也没有街道。你知道的,这些小细节。通常来说,政府应该提供所有的基础设施。比如,如果你去金融城买一块地,你就会被它长达五百年历史的基础设施、服务系统、历史和生活所环绕。而在这里,可得不到这些好处。这里只是一块什么都没有的土地,没有电,没有水,也没有路。莱姆豪斯线还不存在,码头区轻轨只有从塔丘到小岛顶端之间的一小段,且没有火车运行——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最终,大家同意花4亿英镑来投资地铁银禧线,这笔开销是我们一开始没有料到的。我们没有将这笔钱加入预算,而且如果一开始就了解到要在交通建设上花这么多钱,我们可能根本不会开始这个项目。试想一下,在多伦多、纽约或者巴黎,哪有开发商自己掏钱来修路的呢?
这一天,大学生正在就大学学费上涨举行游行示威活动。我和托比在钱多斯街的一家酒吧见面。
但原则上,金丝雀码头对伦敦非常重要,对我们也非常重要,它将改变伦敦的全貌。我是说,根本原因是政府出不起这笔钱。所以怎么办呢?政府说他们出不起这个钱来建设交通,但你知道伦敦需要交通,你也需要交通啊。再说,金融城集团也对金融城的交通建设投入了差不多的金额——我想应该是2亿英镑,还要加上从营业额里面拿的1亿英镑。因为金融城那2.6平方千米的土地曾经跟金丝雀码头一样需要交通——不是说今天,今天我们已经有足够的交通方式了,现在码头区轻轨已经升级,银禧线也升级了,我们未来四五年的交通问题都解决了,虽然这样会导致开发的进度拖延——如果金融城现在还想发展,同样的情况也会发生在金融城。
托比·莫士威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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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
伦敦塔是分界线。征服者威廉(英国国王威廉一世)建造了伦敦塔:往西是金钱和享逸,往东就是贫穷。现在还是如此。这样的状况实际上也讲述了伦敦的故事,这么久以来,这里都没有交通。我们在1987年建造金丝雀码头时,银禧线还不存在,而码头区轻轨只有一条轨道,还有一小段通往道格斯岛,这就是全部的交通了。伦敦这么一个富有的城市,怎么能让整个东区都没有交通呢?这些人怎么上班呢?如果说这里有大量的廉价劳动力,那你甚至没给他们当奴隶的机会啊。
我是很乐观的,因为我确实认为,下一次经济好转时,整个情况将更加可持续,因为它将建立在更加坚实的基础上。因此,只要金融城最后能挺过去,还能继续保持灵活性和创新性,保持对外界人的吸引力,吸引他们来伦敦,在这里工作,就非常令人满足了。
今天的金丝雀码头有4,600千米长,往后还要扩展3,000千米。所以说,这个区域已经是我们第一次看到它时的2.5倍大了。金丝雀码头的建设是伦敦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里发生的最重要的事,或许横贯铁路工程是下一个。横贯铁路有一段延长线,会一直延伸到伦敦桥,这会带来极大的改变,因为它开始把整个交通织成网络了。我们把银禧线设计成跟所有其他地铁线路都有交叉点。所以到金丝雀码头只需要换乘一次。横贯铁路会永远改变伦敦,因为金丝雀码头或金融城的很多公司希望能雇用大量来自东区的劳动力。这些劳动力更为经济,不需要支付住在肯辛顿、切尔西或梅菲尔的房租。住在肯辛顿这些区域的人,对薪酬的期望就不同了。来自东区的劳动力更便宜。伦敦东区会成为伦敦的“宿舍”,因为伦敦缺少的就是纽约的皇后区和布鲁克林区那样的地方。在伦敦,没有可以让护士、老师、警察和消防员住得离市区近一点的地方。他们要通勤两三个小时去上班,那他们的工作效率能有多高呢?他们回到家得多累呢?所以伦敦东区是个好选择。
你一定要记住,艺术领域的大部分收入都来自商业。每一个富有的银行家背后,都有一整套产业来为他提供各种服务,包括他去剧院看剧的门票、站在台上的演员,还有各种各样的工作人员。如果有人赚了很多钱,那他其实直接或间接地雇用了很多人。如果把金融业拿掉,很多领域会产生大量失业,包括服务业、艺术和传媒行业等。人们似乎总是忘记,艺术实际上是很久以前从商业财富中剥离出来的副产品。特别是那些由富有的捐助者资助的艺术家。所以说,这些领域都是相互补充的。我不认为有人可以说,我们可以一直在空荡荡的剧院里表演艺术。
整个系统正处于裂变点上,在过去的五六十年,情况都没有改变过。伦敦最新的一条地铁线,都是六十年前建造的。除了银禧线、码头区轻轨,和现在的泰晤士联线,还有改进后的东伦敦线,一切都很老旧。你必须进行改进,必须建一些新的东西,因为旧玩意儿总有一天会坏的。横贯铁路不仅能创造就业机会,还能带来可观的投资回报,这是很好的。你如果问:“它会为伦敦带来什么?”它会带来巨大的改变。
别误会我的意思——这不是金融业本身的错,但目前它确实在英国经济中占据了过于庞大的一部分。你可能会说,好吧,那又有什么能够取而代之呢?现在,从长远来看,因为我们着重发力了,所以我们的创意产业、科研领域也有了进步。是的,我们当然可以重新平衡好我们的经济。但如果在未来,金融服务业倒下了,绝对没有别的产业可以取代它的位置。
我的观点是,维护伦敦金融中心的地位是每个在台上的政府的任务。今天,这个地位还是伦敦的,但有一天可能会失去。失去的过程可能会发生得相当快。伦敦应该永远是世界的主要金融中心之一,因为这里的语言、基础设施,还有律师、会计以及各种金融机构,因为它是亚洲、非洲和阿拉伯半岛的交叉点。它的地理位置棒,有语言优势,基础建设强,汇集了优秀的人才。在英国工业联合会以及“伦敦第一”(2)所做的所有研究里,都显示了这一点:在伦敦,所有的东西都是顶好的,除了两样——交通和房价。所以这就是我们要解决的问题。
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政客们确实明白金融业是英国经济的一大部分,比英国制造业还大,但明年就不一定了。那么,为什么要试图破坏金融业呢?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我们可以重新把它扶起来,让它比以前更好,然后继续发展下去,这对未来的五十年来说,是一个好机会。有数十亿人想要达到我们在西方享有的生活水平。他们都需要金融服务,他们都需要更复杂的金融市场,他们都需要保险产品,他们都需要在从基础经济结构向更复杂的经济结构发展的过程中,与之相应的一整块金融领域。因此,如果我们能够保持我们的市场,保持竞争力,保持全球化和灵活性,我们就会受益。现在我们也做得相当不错。
如果要等到外国公司来告诉你说,伦敦最大的问题是交通,到你就要用二十年才能解决问题。动作快也快不了的。伦敦的规划是什么?五年后、十年后,伦敦想发展为什么样的城市?没错,每个人都在为今日的金融业担心。但如果你往长远看,你想发展到什么水平呢?看看巴西,他们用了二十年重振经济,今天,他们就在收获好处了。但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你要往未来看,要未雨绸缪,否则等到未来那一天,你就没有时间修改和弥补了。
上周,我在中国,跟他们讨论中国城市要如何才能在未来取得这样的地位。整个世界的金融服务业确实在延展,这也是我们非常感兴趣的点。我们不是只会坐在那里说,只有伦敦才能有这种规格的金融服务业。我的意思是说,在过去,已经有很多个例证向我们证明,如果整个蛋糕以足够快的速度变大,那每人得到的分量自然也是以同样的速度在增长。所以说,我们不一定要创造更多的市场份额,只需要保证整个蛋糕不断以最快的速度变大。
一开始建设金丝雀码头时,因为我们这帮人来自纽约,我们知道美国证券交易所、美林证券公司、道琼斯、野村证券、奥本海姆银行等公司需要什么。我们把在纽约学到的东西应用到基础建设和其他方面。一开始没有人相信我们。所有人都说奥林匹亚&约克公司(3)很疯狂,没有人愿意为此打赌。但金丝雀码头成功了,随着继续发展,它会更成功的,会与这个城市连为一体。有一天,人们会忘记它是金丝雀码头。因为到那时,它已经是伦敦的一部分。
就金融服务而言,世界上只有两个全球性的城市:纽约和伦敦。实话说,可能再过二十多年,情况也还是这样。从全球性来说,我不认为有任何其他城市能够接近纽约和伦敦。其他城市或许会成为其储蓄市场的枢纽,但要取得全球金融中心的地位,你得经历很多考验,尤其是获得合法的资格。除此之外,还得保证有透明度,要对全世界任何地方开放——不论信仰,不论人种,不论背景,欢迎任何人来这里并且在这里工作。再说句实话,世界上其他城市,就连接近这一条标准,都做不到。我认为这就是区域性中心城市与全球性中心城市的区别,前者也许接近小型国际化城市,但仍然是在一个特定区域内的国际化城市,后者则是一个完全全球化的城市,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1) 伦敦“小黄瓜”,指外形颇似小黄瓜的圣玛莉艾克斯30号大楼,也称瑞士再保险公司大楼。
我在他的办公室见到他时,他正想办法带领金融城度过这次金融危机。木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挂在墙上的巨大的平板电视,奥巴马总统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弗雷泽为会面做了准备;他想把电视关掉,但没成功,只是换了个频道,上面显示着高低起伏的亚洲股市指示线。“四十五年啊。”他说。他将他扁平的手垂向地板。“我刚来这里的时候,被当作神童。”
(2) “伦敦第一”,一个非营利组织,拥有伦敦数百个商业团体会员,致力于就伦敦所面临的挑战提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
斯图尔特·弗雷泽
(3) 奥林匹亚&约克公司,一家总部位于加拿大的国际房地产开发公司,该公司投资建设过伦敦的金丝雀码头。
政策与资源委员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