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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黑船来袭 幕府落幕

这主要是因为它们是日本最早实施对外开放的几个地方。1854年起,日本被迫打开国门,被纳入全球贸易体系,日本虽然在国际总量中只占有微不足道的份额,但对外经济贸易活动却使日本最早对外开放的西南地区工商业得到迅猛发展。其中,位于本州岛西南部的长州藩和位于九州岛的萨摩藩,因与西方列强接触频繁,不仅获利丰厚,而且眼界大开,迅速成为当时日本外样大名中实力最雄厚的强藩。这些日本新兴的地方政治势力,对已经式微的中央政权即德川幕府发起了挑战,由此登上全国政治舞台,开始演起了主角。

日本西南部的长州、萨摩、土佐、肥前四藩(今天山口县、鹿儿岛县、高知县和佐贺县)是倒幕运动的主要根据地,聚集在这四藩的中下级武士,则是倒幕的主要力量。这几个僻处日本西南边陲的地方,从昔日日本的乱源之地,一变而成为日本的新兴之地,这是怎么回事呢?

长州藩一开始要搞的是“攘夷锁国”,主张尊奉天皇,拒斥西方列强。但他们在1863年5月到1864年8月间的下关战争中,被英、法、美、荷四个列强国家联手打败,其激进派失败后切腹,长州藩迅速转变成倒幕开国派。而萨摩藩,起初一直在推动“公武合体”(天皇与幕府密切合作共掌大权),也是在1863年8月的“萨英战争”中被英国打败后,才转变成倒幕开国派。不打不相识,在有着“强者崇拜”传统的日本,萨摩藩和长州藩在认清了西方列强的强大实力后,毫无窒碍地与当时世界第一强国英国结成了同盟。英国,也因此成了日本倒幕运动的真正幕后推手。

先简明扼要地梳理一下倒幕运动的全过程:1860年前后,僻处日本西南部的萨摩、长州、土佐、肥前四藩,成为反对德川幕府的各方势力集中发难之地,以中下级武士为主体的倒幕派,竖起支持天皇的旗帜。1865年,“尊王攘夷”倒幕运动走向武力,拿起了真刀真枪。1866年,萨摩、长州两藩的倒幕派武士结成同盟,合力与德川幕府对峙。1867年,明治天皇继位,倒幕派得到天皇的讨幕密诏,发动政变,幕府将军德川庆喜(1837年—1913年)无奈之下宣布“大政奉还”,放弃已实行了200多年的幕藩体制。1868年1月,幕府势力被肃清,倒幕运动取得了胜利,这也为接下来的明治维新奠定了基础。

萨摩和长州两藩本是世仇,但他们都与英国结了盟,都转变成倒幕开国派,于是就有了化敌为友的可能。1866年1月,在出生于土佐藩的下层武士坂本龙马(1836年—1867年)的大力推动和说合下,两藩结成萨长同盟,日本的倒幕力量从此紧密地团结成一体,倒幕维新运动由此成功可期。

佩里的“黑船叩关”给日本带来了惊天巨变,日本开始寻求变革之道。起初,德川幕府还将希望寄托于改良,随着不平等条约的签订和赔款的增加,越来越多的日本精英不再相信德川幕府的统治会让日本变得更好。为了争夺变革的领导权,日本又上演了一出“下克上”的大戏,公家、武家、外样大名(没有参与幕府政治权力的大名)、下层武士乃至平民,纷纷登台表演,各种“文攻武卫”的戏码,精彩纷呈。这就是以“倒幕开国”为主旨的倒幕运动。

当时适逢德川幕府衰微,日本形成了中央弱而地方强的不稳定格局,而强大的地方势力,又基本都是依靠着海上贸易的。他们在对外贸易中赚得最多,流动资金比幕府宽裕,同时也有经济上进行改革的必要性。这两个要素合并到一起,就促成了倒幕运动以及之后的大规模改革。萨长两藩的倒幕战争,不再是一个传统帝国内部的改朝换代,而是一场初步近代化的地方联盟取代中世纪政府的革命。而倒幕运动成功后的明治维新运动,实际上就是将萨长两藩的近代性要素推广到全日本,使得日本完成自下而上的整体近代化。

倒幕运动

这里又要说个冷知识了。从明治维新起,日本陆军的主要将领多出自长州藩,而海军将领多半出自萨摩藩。就连在现代日本,山口县(长州)出身的政治人物,仍然经常是日本中央政府的要角,比如20世纪60年代的岸信介、佐藤荣作,当下的安倍晋三,等等。这也算是一个现代“日本特色”了。

自古以来,日本就对外来文明抱着好奇和仰慕之情。日本人对自身所处的环境有很大的忧患意识,继而崇尚“抱团取暖”的集体主义生存模式。为了自身的强大,从“大化改新”到“明治维新”,再到二战后追随美国,他们总是全民一致地吸收和学习当时历史上最强大民族的文化。现实的日本人!清醒的日本人!奇葩的学霸,就是这样既让人感佩也让人害怕。

“闭幕者”德川庆喜

因为日本人的思维方式是独特的。在他们看来,日本民族之所以有后来的强大,同1853年佩里的造访有很大关系,更有甚者认为,佩里和大多数胜利者不同,并没有在日本大肆虐杀,而是乘着坚船利炮给一窍不通的日本人上了一堂讲富国强兵、开放改革的文明课。佩里将军用黑船和利炮震撼了风雨飘摇中闭关锁国的幕府,也正是他,敲响了日本“亡国灭种”的警钟,继而让日本人改变了国运。

1868年5月3日,接管德川幕府最后一棒的将军德川庆喜选择交出江户,直接投降。德川庆喜也被迫成为日本幕府时代的“闭幕者”。

但在日本本身的耻文化背景下,从日本人的强者崇拜心态去看,这种“知耻近乎勇”的觉悟,以及“知耻”后励精图治、积极向上的精神,其实是不值得大惊小怪的。

虽然德川幕府在他手上灭亡,但他却算不上是日本幕府制度的“亡国之君”。毕竟,他在将军位子上只坐了一年多而已。

为侵略者树碑立传、歌功颂德,这在中国人看来是完全不可思议的,简直就是“奴才知道自己被奴役了还喜滋滋地为之欢欣鼓舞的奴性行为”。太不知耻辱了!

和所有末代统治者一样,德川庆喜也想改革,但他接手时已经来不及了。他上台时,萨长同盟已经成了气候;对内,他倡导的公武合体也来不及落实,因为孝明天皇死了,而倒幕派可是拿到了明治天皇的“讨幕”命令,有合法性;对外,英法等西方列强都觉得幕府倒了更有利。因此投降并鞠躬下台,已经是德川庆喜当时作为幕府将军所能做的最优选择。在交接权力过程中,德川庆喜尽量避免了日本的长期内战,给相关各方保留了颜面,因此也获得了一定的舆论支持,得了善终。从客观效果上看,日本算是经历较少的战乱,比较不伤元气地进入了下一个时代。

圆满完成使命的佩里回到美国后,写出了名为《日本远征记》的回忆录。在回忆录里,佩里把经济上贫穷的日本描述成未开化的、后进的非文明国家。佩里看不起日本浴池里男女嬉笑着的混浴,更对日本人认为照相会摄取灵魂的想法感到滑稽。但让佩里感到惊奇的是,日本人非常重视教育。不过归根结底,佩里还是没说什么好话。

在世界历史上,交接政权的末日掌权者很多,比较起来,德川庆喜算是折腾得很少的一位。而从个人私德上看,由于从小就接受过很系统的正规教育,德川庆喜的表现还算端正。因为江户严禁吃天妇罗(德川家光那一代的规矩),他当将军时私自偷吃并藏下盘子,这类故事听起来也很可爱。更值得一提的是,他在当时还算得上一个很新潮的人,对来自西方的新鲜事物如摄影不仅不排斥,反而乐在其中,这在曾身居高位者中,是颇为难得的人性化的一面。

1854年2月11日,佩里率领7艘军舰和1000多名战斗人员,带着200门大炮,再次来到江户湾。看美国人摆出了比上一年还大的阵仗,这次德川幕府可不敢再推诿。3月31日,幕府乖乖与美国签订了《日美神奈川条约》,两个月后又追加签订了《下田条约》。西洋各国也闻风而动,短短数月,日本就同俄、英、荷等国签订了类似的“友好条约”。从此,日本步中国大清之后尘,被迫正式开国了。

洗尽铅华,退任将军后,德川庆喜为避免被新政权猜疑,刻意地远离政治旋涡。面对在新政府中任职的旧家臣,尽量不与他们接触,可算是颇识时务。因为自小便受水户藩盛行的“尊王攘夷”理论熏陶,认为自己身属乱臣,因此一直都无意觐见天皇。

长期坚持实施“闭关锁国”政策的德川幕府,是万分不情愿答应美国的要求的。7月8日夜,幕府里就有很多人前往神社祷告神灵,乞求降下“神风”摧毁黑船,保佑日本。但是天终归不遂人愿,神风没来,佩里也坚持要进江户城面见将军,否则兵戎相见。当时在位的是幕府第12代将军德川家庆,本来疾症缠身的他,在急火攻心之下居然被吓死了。幕府上下在六神无主之中,只好殷勤款待佩里,恳请他先回去,等幕府下任将军上位后再来,保证会满足美国的要求。见此情况,佩里倒也没强人所难,约定第二年再来听幕府将军的回复。

下台后的德川庆喜找到了自己的爱好,玩上民谣、摄影和绘画,并专注于享受这些乐趣,这不仅让他退位后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起来,也使得新政权少了很多麻烦。

佩里来日本的目的,是向日本政府递交美国总统米勒德·菲尔莫尔(Millard Fillmore,1800年—1874年)的亲笔信,要求日本开放口岸,为美国商人的远东海上贸易提供便利。这位美国第十三任总统,是一个高度重视海外商贸的政治人物,热心于满足美国商人开拓远东海洋贸易的利益诉求。

德川庆喜对摄影可不只是有兴趣那么简单,他还拜师学艺,算得上科班出身,1893年,德川庆喜接受了摄影家德田幸吉的指导,开始学习摄影。他是通过看照片选上自己的两个老婆的,据说是日本第一个通过看照片相亲成功的案例。

率领大黑船跨海而来并登陆日本本土的,是美国东印度舰队司令马休·卡尔布莱斯·佩里海军准将。美国军舰为了防腐涂满了柏油,从远处看这些庞然大物就是一团黑乎乎的怪兽,从没见过这大阵势的日本人惊愕失色地把这些军舰统称为“黑船”。这就是日本史上著名的“黑船来袭”事件。

德川庆喜不断拍照、摄影,技术却没太大长进,他不断给当时最流行的摄影杂志《华影》投稿,采用率也不高,可即便如此,庆喜老先生却很执着地坚持着,这可是很值得称赞的。生活在明治时代末期东京的日本人,时常会在公园中或是街头遇见一位穿着时髦、骑着单车、背着照相机随处拍照的老人,不用说,那一定是德川庆喜老爷子。

一个被日本人当作英雄来崇拜和纪念的侵略者

政治斗争往往是残酷野蛮的,但在识时务的德川庆喜这里,却表现出了其温情平和的一面。德川庆喜选择优雅地鞠躬下台,亡了政权却得了善终,成为德川幕府历代将军中最高寿者。明治维新后的日本当局,对失败者没搞彻底清算,日本百姓也没落井下石地去围观落魄者,这从一个侧面显现出了日本的文明开化程度。

1853年(日本嘉永六年)7月8日,4艘黑色巨舰突然出现在扼守江户湾要冲的浦贺近海(今日本横滨)。这些吐着黑烟、发出轰隆隆巨响的大黑船,就像传说中的大怪兽,把警卫海岸的幕府军上下吓得目瞪口呆。没等这些日本官兵反应过来,大黑船就靠上了海岸,船上下来了数百名全副武装的洋人,从容不迫地列队登陆了。外国军队踏上日本国土,这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二次。全日本都慌了神,一片鸡飞狗跳。几乎没人会料到,就是因为这个第二次,最后会使已经安稳统治日本200多年的德川幕府很快倒台,日本历史的千年大变局由此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