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独在异乡为异客,有些苦衷,是宁愿打掉牙齿和血吞也不愿让家里知道。外公十多岁参军,一人在外的颠沛流离,想来不用我说也是知道的。但他是个老派的军人,从不表露情感,这是我唯一一次见他说这样的话。
我那不争气的眼泪一下就冒上来,在眼眶打着转,慌忙应了两声,道了别,逃一样地钻到车里去了。
外婆复诊之后,也不知道医生究竟怎么说,但病情大约是稳定了,总之激素开始一点点减量。于是又待了几日,便再回老家去了。
“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唉……”他顿了顿,说:“我们也老了,要是能有个人能帮帮你就好了。”
在西客站,我照例去送行。外婆拉着我的手说:“还是要早点找到一个人,像你外公那样优秀的,能够互相扶持着生活……”我又一次慌忙得应了两句,甚至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铃响了,我又逃一样出了车厢。
搬了一半,外公突然下楼来,抬起柜子的另一角。我一时慌了神。外公已经77了,可我知道他的脾气,便也不敢硬和他抢。外公搬下楼,又一路拉到大院门口,帮我搬上出租车后备箱,才松了一口气。
火车缓缓开动,我不由得背过身去,在站台上放声大哭。
但是怎么拿回去呢?总政的大院,出租车是不可以进来的,想要打车也要拖到大门外才行。好在这柜子下面有轮子,姨姥姥找了根绳绑在抽屉把手上,就能拉着走了。可是临走时,才想起老楼是没电梯的,我还要从四楼搬下去。那就搬吧,一个人的生活,早已把我练成了自己换桶装水的女汉子。
外婆总是我的软肋,每一次都是,直到最后的最后也是。因为我是她带大的孩子呀。
我有点为难,实木的啊!怎么弄回去?但又不想负了长辈一番好意,只有一口答应了,还要装作很开心的样子。
那一年她75岁,脸已经浮肿起来,头发也掉得差不多了。看上去仍然是那个整天乐呵呵的老太太,但也许,已经感觉到身体大不如前,时日不多了吧。外婆和妈妈不一样,是个慢性子,从来不曾催过我什么。这大概是唯一一次隐晦的“催婚”。
姨姥姥正在家收拾房子,听说我刚搬家,便找了一个床头柜出来:“这个拿去用吧,我这用不着了。新的,实木的。”
是啊,无论是工作、生活还是爱情,总归是要保有期望才能够到达美好。即便遇上点挫折又能怎样呢?还能比外公外婆那时经历的考验更大吗?
2010年底,外婆在生病的第五年再次来京复诊。妈妈说,总这样吃激素也不是个事儿,让大夫再给看看,若是稳定能不能减减药量。这回来仍然是住在总政大院那位姨姥姥家,我也照例在周末去探望他们。
即使爱只给你带来了哀愁,也信任它,不要把你的心关起。
这打击来得比失恋还要大。本来想得挺佛系,一个人的日子也心安理得,但总有些时候,会从心里生出些苍凉来。
纵然伤心,也不要愁眉不展,因为你不知是谁会爱上你的笑容。
K老师这件事之后,我有点惊弓之鸟,走在路上看哪个男人都像gay。
————— 泰戈尔《飞鸟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