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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从平均斯坦到极端斯坦,再回到平均斯坦

当人们谈论随机性时(他们很少这样做),他们通常只看到自己的运气。其实,其他人的运气也非常重要。另一家公司可能由于一项突破性的新产品而走运,从而取代了目前的胜者。运气是大均衡器,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能从中受益。如果只保护大公司,就会把潜在的新来者扼杀在摇篮中。

也就是说,如果你放任那些公司不管,它们就会被吃掉。崇尚经济自由的人声称那些残酷而贪婪的公司是无害的,因为竞争制约着它们。我在沃顿商学院看到的事实使我相信真正的原因在于:随机性。

一切都是暂时的。运气缔造和毁灭了迦太基,运气缔造和毁灭了罗马。

看看下面的统计数据。1957年美国最大的500家公司中,只有74家在40年后仍然位列标准普尔500强。只有少数公司因为合并而消失,其余的要么衰败了,要么破产了。

我已说过,随机性是不好的,但并非总是如此。运气甚至比智慧更公平。如果人们严格根据能力获得报酬,不公平仍然有可能存在,因为人们无法选择自己的能力。随机性能够对社会进行重新洗牌,把那些大人物拉下马。

在我小时候,有一些关于无辜的个人与能够吞下整个世界的强大公司做斗争的理论。任何渴望知识的人都被灌输了这些理论,那就是强大的会越来越强大,从而加剧系统的不公平性。但人们只要看一看周围,就会发现这些大公司像苍蝇一样不断坠落。提取任何时候的大公司的横截面样本,你都会发现几十年之后,它们中的许多将消失,而从加利福尼亚某个车库或某间大学宿舍冒出来的人们成立的默默无闻的公司会突然出现在舞台上。

在艺术领域,风潮起着同样的作用。新来者可能受益于一次风潮,由于一种偏好依附式的相互传染,追随者蜂拥而至。然后,你猜怎样?他也会变成历史。看着那些声称是某一时代缔造者的人从人们的头脑中消失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即使在法国这样的国家,这种情况也会发生。法国政府像支持摇摇欲坠的大公司一样支持名望阶层。

我刚开始做外汇交易时,认识了一个叫文森特的人。他是典型的布鲁克林式交易员,身上有和胖子托尼一样的习气,只不过他说的是法语版的布鲁克林话。文森特教会我一些窍门。他常说“可能存在交易王子,但谁也不会一直是交易国王”,以及“这次你遇见一个人走上坡路,下次便会遇见他走下坡路”。

我去贝鲁特时,经常在亲戚家里看到残存的用显眼的白色皮革装帧的“诺贝尔”书籍。某些极有活动能力的推销员成功地把这些装帧漂亮的大部头书籍塞进了私人藏书馆;许多人买书是为了装饰,并且喜欢简单的选择标准。而这一系列的选择标准就是每年选出一部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的书,这是一种简单的图书馆建立方式。这一系列本应每年更新,但我猜那家公司在20世纪80年代倒闭了。每次看到这些书我就感到悲痛:今天你还听说过苏利·普吕多姆(Sully Prudhomme,第一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赛珍珠(Pearl Buck,一名美国女性)、同时代最著名的法国作家罗曼·罗兰(Romain Rolland)和阿纳托尔·法朗士(Anatole France)、圣琼·佩斯(St.John Perse)、罗杰·马丁·杜·加尔(Roger Martin du Gard)或者弗雷德里克·米斯特拉尔(Frédéric Mistral)吗?

布鲁克林的法国人

长尾

偏好依附理论在直觉上很有吸引力,但没有考虑被新来者取代的可能性,每个小学生都知道这意味着文明的没落。想一想城市的发展:罗马,一个在公元1世纪人口为120万的城市,其人口如何在3世纪降到了1.2万?巴尔的摩,美国曾经的主要城市,为何在后来极度衰败?费城又如何被纽约掩去了光芒?

我已说过,在极端斯坦,没人是安全的。反过来也一样:没人受到完全失败的威胁。我们现在的环境允许小人物在成功的希望前等待时机——活着就有希望。

到目前为止,我介绍的这些关于集中的模型中有一种极为天真的东西,尤其是那些社会经济学的模型。例如,虽然默顿的思想涵盖了运气,但它忽略了随机性。在所有这些模型中,胜者一直是胜者。下面要讲的是,失败者可能一直是失败者,但胜者可能被某个凭空冒出来的人取代。没有人是安全的。

这一思想最近在克里斯·安德森(Chris Anderson)那里复苏,他是极少数指出分形集中(fractal concentration)存在随机性的人之一。他还引入了“长尾”概念,我马上会讲到这一点。安德森幸好不是专业统计学家(一些不幸接受传统统计学训练并以为我们生活在平均斯坦的人),他对世界的运转有着全新的认识。

在极端斯坦,没有人是安全的

确实,互联网造成了严重的集中。大量使用者访问少数网站,比如谷歌,在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该网站占据绝对的市场统治地位。历史上没有哪个公司如此迅速地获得了如此稳固的统治地位,谷歌能为从尼加拉瓜到蒙古西南部到美国西海岸的人们服务,而不需要考虑电话接线员、运输、送货和制造。这是赢家通吃的终极案例。

同样的模型可以用于思想的传染性与集中性,但我要在这里讨论的传染性有一些局限性。思想的传播有一定的结构。回忆一下第四章讨论的我们的推理习惯。正如我们倾向于对某些事物进行一般化,而不对其他事物这样做一样,似乎存在一种把我们拉向某些思想的“引力池”。有些思想是具有传染性的,有些不是;有些形式的迷信会传播,有些不会;有些宗教信仰会占据统治地位,有些不会。人类学家、认知科学家及哲学家丹·斯铂佰提出了观点表述上的传染性。被人们称为“觅母”(memes)的东西,也就是以人体为媒介传播并互相竞争的思想,并不真的像基因一样。思想会传播是因为作为媒介的自私人类对它们感兴趣,并且喜欢在复制过程中将它们扭曲。你做蛋糕并不只是为了模仿菜谱,你想做你自己的蛋糕,并利用别人的思想来改进它。人类不是复印机。所以具有传染性的思想一定是那些我们准备要相信的,甚至是天生要相信的。一种思想要获得传播,就必须与我们的本性相符。

但人们忘记了,在谷歌之前,Alta Vista统治着搜索引擎市场。我已经准备好在本书未来的版本中用一个新的名字取代谷歌。

思想与传染性

安德森看到的是,网络带来了除集中以外的东西。网络催生了大量的准谷歌。网络也催生了反谷歌,也就是说,它使拥有某种技术专长的人能够获得小的、稳定的受众群。

从英语迅速成为通用语言就可以看出偏好依附的影响,这不是因为英语本身有多好,而是因为人们在对话时需要使用同一种语言,或尽可能使用同一种语言。所以,任何一种看上去占优势的语言都能够立即吸引大量人群,它的使用就会像传染病一样传播,其他语言则被迅速抛弃。我经常惊讶地听到两个从邻近国家来的人,比如一个土耳其人和一个伊朗人,或者一个黎巴嫩人和一个塞浦路斯人,用糟糕的英语谈话,他们挥动双手表示强调,费劲地从喉咙里吐出搜肠刮肚得来的单词。就连瑞士军队也将英语(而非法语)作为通用语言(听他们说话非常有意思)。想一想,很小一部分北欧裔美国人的祖上是英国人,最初占优势的民族是德国人、爱尔兰人、荷兰人、法国人和其他北欧血统民族。但由于现在所有这些民族的人都将英语作为主要语言,他们不得不学习这个第二语言,以及某个多雨的岛国的文化、历史、传统和习俗!

回想一下网络在叶夫根尼娅·克拉斯诺娃的成功中的作用。多亏了互联网,她才能绕过传统出版商。如果没有网络,她的那位戴着粉色眼镜的出版商甚至不可能做这一行。让我们假设不存在亚马逊网上书店,并且你写了一本很不错的书。情况可能是,一家只有5000册书的小书店不会愿意让你的“美妙文字”占据他们宝贵的书架。而大书店,比如规模中等的美国巴诺书店可能存书13万册,但这仍不足以容纳边缘主题的书籍。所以你的书一诞生就消亡了。

20世纪40年代,哈佛语言学家乔治·齐普夫研究了语言的特点,并提出了一个经验观点,即齐普夫定律,当然,它并不是一条定律(即使是,也不会是齐普夫定律)。它是另一种解释不平均的方式。他描述的机制如下:你使用一个单词越多,那么你再次使用它就越容易,所以你会根据单词在你的个人词典中的使用频率来使用单词。这就是为什么在英语的60000个主要单词中,只有几百个构成了英语写作的主体,口语中使用的就更少的原因。同样,一个城市聚集的人越多,陌生人就越可能把这个城市当作目的地。大的越来越大,小的仍然很小,或者变得相对更小。

有了网络经销商就不一样了。网络书店能够销售无数种书,因为不必有真实存货。实际上,根本不需要有真实存货,因为书可以一直以电子形式存在,直到消费者需要印刷版本,这是一种新兴的叫作按需印刷的行业。

科学家J.C.威利斯和G.U.尤勒1922年在《自然》上发表了一篇划时代的论文,题为“动植物进化与地理分布统计及其影响”。威利斯和尤勒注意到生物学中的所谓幂律,这是我在第三章中讨论的突破性随机性的具有吸引力的版本。幂律(我在之后的章节将进行更专业的探讨)更早时被韦尔弗雷多·帕累托注意到,他发现收入分配符合这一法则。后来,尤勒提出了一个简单模型,揭示了幂律是如何产生的。他的观点如下:假设物种以某种固定的速度一分为二,于是新的物种会产生。某一物种越庞大,它就会越来越庞大,如同马太效应一样。但请注意:在尤勒的模型中,物种不会灭绝。

所以,作为本书的作者,我可以坐在一边,等待时机,让自己出现在搜索引擎上,或许还能偶尔成为流行趋势的受益者。实际上,正因为网络使人们能够买到这样的好书,读者的素质在过去几年有了很大提高。这是一个有利于多样化的环境。[3]

偏好依附理论的应用无处不在:它能解释为什么城市规模属于极端斯坦,为什么词汇表中只有少数单词被集中使用,为什么菌群的大小会有巨大差异。

许多人找我讨论长尾理论,它看上去恰好与突破性导致的集中相反。长尾意味着小人物加在一起能够控制文化和商业的一个不小的部分,而这得益于在互联网环境下的小环境和附属专业。但奇怪的是,它也可能意味着大量不公平:大量小人物和极少数超级巨人一起代表世界文化的一部分,一些小人物偶尔崛起打败胜者。(这就是“双尾”:小人物构成的大尾和大人物构成的小尾。)

通用语言

长尾在改变人们的成功模式上具有根本性的作用,它使胜者无法安坐,并促成另一个胜者的诞生。在人们的第一印象中,它将永远属于极端斯坦,总是被第二类随机性导致的集中所统治;但它将是一个不断变化的极端斯坦。

默顿的累积优势观点有更一般化的前身,即“偏好依附”,我会在后面讨论,从时间顺序上讲算是倒叙(但在逻辑上不是)。默顿对社会学知识感兴趣,但对社会随机性不感兴趣,所以他的研究来自更具数学科学性质的随机性研究。

长尾的贡献是不可量化的,虽然它的作用仍然局限于网络及小规模的网络商务。但想一想长尾将如何影响未来的文化、信息和政治生活。它能让我们摆脱主流,摆脱学术系统,摆脱结群的媒体,摆脱一切现在被僵硬、自以为是和自私的权威们掌握的东西。长尾将有助于促进认知多样化。2006年一件令人兴奋的事就是我在邮箱中发现了由斯科特·佩吉(Scott Page)撰写的《认知多样化:个体差异如何产生集体利益》(Cognitive Diversity:How Our Inpidual Differences Produce Collective Benefi ts)一书的草稿。佩吉研究了认知多样化对人们解决问题方式的影响,并展示了观点和方法的多样化对反复尝试的促进。它就像一种进化。我们可以推翻陈规,摆脱柏拉图化的单一方式,最终,自下而上、抛弃理论的经验主义者将占据主导地位。

现代媒体的出现加剧了这种累积优势。社会学家皮埃尔·布迪厄注意到了成功集中度的提高与文化和经济全球化之间的联系。但我不打算在这里扮演社会学家,我只想指出不可预测的因素能够对社会结果造成影响。

简而言之,长尾是极端斯坦的副产品,它在某种程度上减少了不公平:世界对小人物而言没有变得更不公平,但对大人物而言变得极为不公平。没有谁的地位是牢固不破的,小人物非常具有颠覆性。

艺术,由于其对口碑的依赖,尤其容易受到累积优势效应的影响。我在第一章曾提到结群,以及新闻会帮助这种结群延续下去。我们关于艺术成就的观点比政治观点更可能是传染性随机结果。某个人写了一篇书评,另一个人读了它,然后写了一篇使用同样论断的评论。很快,你就会有实际内容只相当于两三篇书评的数百份书评,因为它们之间的重复太多了。读《干掉冒牌货!》你就会得到一个传奇般的例子,作者杰克·格林完整地展示了人们对威廉·加迪斯的小说《承认》的各种评论。格林清楚地展现了书评者向其他人观点靠拢的行为,揭示了强大的相互影响效应,甚至在措辞上也有这种倾向。这种现象让我想起第十章中讨论的金融分析师的结群。

天真的全球化

在社会学中,马太效应有一个不那么文学化的名字:“累积优势”。这一理论很容易运用于公司、商人、演员、作家和任何从过去的成果中获益的人。如果你在《纽约客》上发表了文章(因为你的信笺抬头的颜色吸引了编辑的注意,而他正在白日梦中与漂亮姑娘约会),那么随之而来的好运将伴随你一生。更重要的是,它也会伴随其他人的一生。失败也具有累积性。失败者在未来也可能失败,即使我们不考虑最初失败导致进一步失败的精神打击作用。

我们正滑向无序,但不一定是糟糕的无序。也就是说,大部分问题向少部分黑天鹅事件集中,我们将拥有更多和平而稳定的时间。

最后,论文不被经常引用的人退出游戏,然后去为政府工作(假如他们性格温和),或者为黑手党或某家华尔街公司工作(假如他们的激素水平较高)。那些在学术生涯一开始就很顺利的人将在一生中不断积累优势。富人容易变得更富,名人容易变得更有名。

想一想过去的两场大战。20世纪不是最致命的世纪(从死亡人数占总人口的百分比上看),但它带来了新东西,那就是极端斯坦战争——小概率冲突变为对整个人类的威胁,变为一种任何人在任何地方都不安全的冲突。

我们很容易检验这种声望效应。一种方法是找出著名科学家写的论文,故意弄错他们的身份,然后让这些论文被退回。你可以看看,当他们的真实身份被确认之后,有多少被拒绝的论文又被接受。请注意,对一个学者的评价主要是看他们的成果被其他人引用的次数,于是互相引用成果的小圈子就结成了(也就是“我引用你,你引用我”)。

类似的影响发生在经济生活中。我在第三章提过全球化。全球化发生了,但并不是只带来了好处。它还导致全球在互相牵制状态下的脆弱性,同时降低了波动性并制造稳定的假象。换句话说,它创造了毁灭性的黑天鹅事件。我们此前从未面临全球性崩塌的威胁。金融机构合并为更少的超大机构。几乎所有银行都联为一体。金融生态正膨胀为由近亲繁殖的、官僚主义的巨型银行主导的生态(它们通常使用高斯分布进行风险管理)——一损俱损。[4]银行业集中的加剧似乎有减少金融危机的作用,但会使金融危机更具全球性,给我们带来非常严重的打击。我们从由小银行组成的、存在多种贷款条件的多样化生态转变为由相互类似的公司组成的同质环境。确实,我们的破产减少了,但一旦发生……这一想法让我发抖。我再次强调:我们将面临更少但更严重的危机。事件越稀有,我们越不了解它发生的可能性。

假设某个人写了一篇学术论文,文中引用了50个研究过相关问题的人的观点,并提供了背景资料;为了简单起见,假设这50个人的贡献是同等的。另一个研究同一问题的研究者将在他的参考文献中随机列举这50人中的3个。默顿指出,许多学者会在不读原作的情况下列举参考文献。他们会读一篇论文,然后从这篇论文的参考文献中摘取一些作为自己的参考文献。于是阅读第二篇论文的第三名研究者又把前面提及的3名作者作为他的参考来源。这3名作者将累积越来越多的关注,因为他们的名字与相关问题越来越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胜出的3名作者与原来50人中其他人的区别主要在于运气,他们最初被选出来不是因为他们的能力,而只是因为他们被选入了前一份参考名录。由于有了名望,这几位学者将继续写论文,并轻松地发表。学术成功部分(但非常显著地)依赖于抽奖。[2]

我们对这种危机为何会发生有一点概念。网络是一系列被称为节点的元素的集合,节点之间以某种方式相连。全世界的机场形成一个网络,此外还有互联网、社会网和电网。有一类被称为“网络理论”的研究,研究内容是这类网络的组织及节点之间的联系,研究者包括邓肯·沃茨(Duncan Watts)、史蒂文·斯特罗盖兹(Steven Strogatz)、艾伯特–拉兹洛·巴拉巴希(Albert-Laszlo Barabasi)等人。他们都懂得极端斯坦数学以及高斯钟形曲线的不足。他们发现了网络的如下特点:网络的一些节点出现集中现象,因而成为中心连接点。网络有一种组织为极为集中化的结构的固有特性:有些节点获得大量连接,余下的很少被连接。这些连接的分布有一种突破性的结构,我们将在第十五章和第十六章讨论。这种类型的集中不仅局限于互联网,还出现在社会生活(少数人成为多数人的联系对象)、电网和通信网络中。这似乎能使网络更牢固:对网络大部分局部的攻击不会带来大的影响,因为它们很可能击中很少被连接的节点。但这也使网络更易受黑天鹅事件的影响。想象一下,假如一个主要节点出了问题会发生什么?美国东北部2003年8月发生的大停电造成了极度混乱的状态,这就是如果一家大银行今天倒闭会造成什么后果的极佳例子。

社会学家罗伯特·K.默顿比罗森早十多年提出关于马太效应的观点,也就是劫贫济富效应。[1]他观察了科学家的成就,说明了最初的优势是如何影响一个人的一生的。想一想下面的过程。

但银行所处的情况比互联网糟糕得多!金融业没有明显的长尾!假如金融业有不同的生态,金融机构可以不时破产,可以迅速被新公司取代,有与网络行业一样的多样化,有与网络公司一样的坚韧,我们的情况就会好得多,或者会有组成长尾的政府官员和公务员来复兴官僚主义。

马太效应

远离极端斯坦的回转

我写这些文字时,在使用苹果电脑,但之前我使用了几年的微软产品。苹果公司的技术优越得多,但较差的软件赢得了世界。为什么?运气。

在充满集中现象的社会与中庸之道的古典理想之间不可避免地存在对立,所以有人可能会努力逆转这种集中现象。我们生活在一人一票的社会中,累进税制的实施正是为了削弱胜者。实际上,处于金字塔底部的人可以轻易改写社会规则,阻止集中现象伤害他们。但这并不一定需要投票,宗教就能软化这一问题。基督教诞生前,在许多社会中,有权人都可以有很多位妻子,底层人因而找不到妻子,这与许多物种中雄性首领在繁殖上的排他权没有很大差别。但基督教扭转了这种情况:一夫一妻制得以推行。一夫多妻的犹太教在中世纪也变为一夫一妻制。你可以说这种策略是成功的,严格执行一夫一妻制(不再允许希腊罗马时代那样的合法妾室存在),即使是“法国式”的一夫一妻制,也能够带来社会稳定,因为不再有被剥夺了性权利的愤怒的底层男性集合起来为了获得伴侣而煽动革命。

但在罗森精彩的论述中,他没有提到运气的作用。问题就在于“更优秀”的观点,即认为技能是成功的核心因素。随机事件或者意外事件也可以解释成功,并且成为赢家通吃结果的原动力。一个人可能完全因为随机的原因而稍稍领先于其他人,由于我们喜欢互相模仿,因此会蜂拥而上地模仿他。一个相互传染的世界被严重低估了!

但人们对经济不平等的强调和对其他不平等的忽视使我尤为不安。公平不全是经济问题,而且在我们满足了基本物质需要之后,公平与经济问题越来越不相关了。重要的是等级顺序!总是存在超级明星。苏联经济垮了,但苏联人培养了自己的高尚节操。人们不明白或干脆否认的是(因为其颠覆性),普通人对智力产出没有贡献。极少数人在智力上的超凡统治地位比财富分配不均更令人不安,因为这种差距与收入差距不同,没有哪种社会政策能够消除它。

根据罗森的观点,这种不平均来自一种竞赛效应:某个稍稍“优秀”一点的人能够轻易赢得整块蛋糕,而其他人什么也得不到。借用第三章的观点,人们宁愿花10.99美元购买霍洛维茨的音乐,也不愿意花9.99美元购买某个艰难谋生的钢琴家的音乐。你愿意花13.99美元看昆德拉的小说,还是愿意花1美元看某个不知名的作者的小说呢?所以这就像一场竞争,赢家通吃,而且他并不需要大获全胜。

白厅研究会的迈克尔·马莫特(Michael Marmot)指出,处于等级顶端的人寿命更长,即使考虑疾病的因素。马莫特令人印象深刻的研究表明,单单社会等级就能影响寿命。人们计算出,赢得奥斯卡奖的演员平均比其他演员多活5年。在社会等级较为扁平的社会,人们的寿命更长。胜者相当于杀了其他人,因为在社会等级悬殊大的社会,后者的寿命更短,不论经济状况如何。

让我从经济学家舍温·罗森开始。20世纪80年代初,他撰写了几篇关于“超级明星经济学”的论文。在其中一篇论文中,他对篮球运动员一年挣120万美元或电视明星一年挣200万美元表达了愤怒。为了理解这种财富集中在以怎样的速度加剧,也即我们正以怎样的速度远离平均斯坦,请想一想今天的电视明星和体育明星(即使在欧洲)得到的合同,在短短20年之后,价值数亿美元!财富集中程度(到目前为止)比20年前高了20倍!

我不知道如何改变这一点。购买假如同伴成功你就能获得赔付的保险会有效吗?是不是应该取消诺贝尔奖?为经济学颁发诺贝尔奖对社会或人类知识没有好处,但那些为医学和物理学中真正的贡献颁发的诺贝尔奖也有负面影响,它们把其他人赶出了人们的视线,并从他们那里偷走了寿命。这里是极端斯坦,我们必须接受这一点,并找到把它变得易于接受的办法。

有两名“软”科学家对世界的不平均性提出了直觉模型:一位是主流经济学家,另一位是社会学家。两个模型都太过简化了。我将介绍他们的观点,原因是这些观点简单易懂,而不是因为其科学价值或者影响力。然后我将介绍自然科学家从有利的角度进行观察的结果。

[1] 下面这段《圣经》中的文字中已经体现了突破性法则:“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多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圣经·马太福音》詹姆斯一世钦定版)

世界有那么不公平吗?我一生都在研究随机性,实践随机性,憎恨随机性。随着时间的流逝,事情在我眼里变得越来越糟糕,我越来越害怕,对自然感到越来越反感。我越思考我的课题,看到的表明我们头脑中的世界与实际中世界不同的证据就越多。每天早上,世界在我眼中都变得比前一天更具随机性,人类都比前一天受到了更大的愚弄。这变得令人难以忍受。写下这些话让我痛苦,世界令人厌恶。

[2] 对提早成功在研究生涯中的重要性的认识主要产生于对这一效应持久性的错误认识,尤其当它被偏差加强时。大量反例(包括在数学这种应该纯粹是“年轻人的游戏”的领域)表明这是一种年龄谬误:简言之,提早成功是必要的,也包括提早认识这一点。

世界是不公平的

[3] 网络自下而上的特点也迫使书评者更谨慎。过去的作者在独断的书评面前是无助而脆弱的,这些书评会扭曲他们的意思,并且由于证实偏差的作用,会暴露他们行文中一些无关紧要的弱点,但现在他们强大得多。他们不再需要给编辑写信哀叹抱怨,而可以直接在网络上发表他们对书评的评论。如果遭到无理的攻击,他们也能给予无理的回击,他们可以直接质疑书评者的可信度,并使自己的言论迅速出现在互联网搜索或自下而上式的百科全书中。

让我们看看这个人为作用越来越大的星球如何从温和随机性进入疯狂随机性。首先,我要描述我们到达的极端国度,然后讨论演变过程。

[4] 似乎我们的麻烦还不够,银行现在比以前更易受黑天鹅事件和游戏谬误的影响,因为它们的员工“科学家”进行着风险管理。J.P.摩根在20世纪90年代引入RiskMetrics时,把整个世界都置于危险之中,这是一种风险管理的伪方法,它导致游戏谬误的泛滥,让约翰博士们取代怀疑主义的胖子托尼们上台。(与之相关的依赖于风险量化的“风险价值法”正在流行。)同样,政府赞助的房利美也如同坐在火药桶上,最轻微的打击也承受不起。但别担心:庞大的科学家队伍认为这些事件“不可能发生”。

在极端斯坦,没有人是安全的。反过来也一样:没人受到完全失败的威胁。我们现在的环境允许小人物在成功的希望前等待时机——活着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