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沉默过后，德利尔说道：“关于那个在校外攻击孩子的蒙面人士，你能不能详细说说？”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太好。”艾莉立即说道。
布里顿太太冲他眨眨眼。“抱歉，你说什么？”
布里顿太太笑笑，打开信封，看了格拉黛丝在艾莉的口述下写的信。“看起来一切正常。但我认为我们必须和詹姆斯的监护人奥默罗德太太本人谈谈。如果她不能出门，我可以去你家。今天放学后可以吗？”
“是的。”德利尔说，“我觉得这说不定是个很好的新闻。《蒙面忍者在学校门口闲逛》。”
她把信封交给布里顿太太。德利尔推推眼镜：“我是记者，在《卫报》工作。如果有必要，你可以去报社的网站上查我的名字。”
“但我们已经确认，这只是一个学生乱讲的……”
艾莉把手伸进背包，小心翼翼地不让校长看到她的校服。“我在一家保险公司做会计，我今天是请假来这里的。不过我带了一封我奶奶写的信。”
德利尔笑了。“但无风不起浪啊。那个人戴了什么样的面罩？”
“啊。”布里顿太太说。
布里顿太太皱起眉头。“我觉得《卫报》对这样的事是不会感兴趣的吧？”
“她是踩到番茄皮才滑倒的。”德利尔说。艾莉在椅子下面又踢了他一脚。
“我还为《每日邮报》写文章。”德利尔对老师笑着说，“还有《太阳报》。我很肯定总有一家会感兴趣……”
“不严重。她就是扭伤了脚踝。是在做慈善工作的时候摔伤的。她为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做汤。”
布里顿太太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你确定你在《卫报》工作？你看起来很年轻……”
“丧失了行为能力？”布里顿太太说。
德利尔用手捂住脸。“我的情况特殊。我得了先天性生长激素缺乏症。我早就听天由命了。但你现在又提了起来。我或许必须去接受治疗了。”
“我奶奶现在……丧失了行为能力。”艾莉笑着说，“所以她才要我来谈比赛的事。”
布里顿太太看起来苦恼极了。“哦，我不是存心……”
“我们会注意的。”布里顿太太点点头，“但我应该同詹姆斯的正式指定监护人谈这件事。”她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监护人是格拉黛丝·奥默罗德太太吧？我还以为今天是她来。”
“没关系。”德利尔咬牙切齿地说，“但你能想象到一个三十四岁的男人却在一个十五岁的身体里是什么滋味吗？简直生不如死。就跟中了诅咒一样。”
“可能是因为奥斯卡·谢林顿和他的同学一直在欺负詹姆斯。”
布里顿太太看看德利尔，又看看艾莉，随即她的视线又从艾莉身上回到了德利尔身上。“我想我不……”
“啊，是的。就是那件事。警察今天早晨来了。你显然理解我们一定会进行调查，但有问题的那个男孩子承认了一切都是他编造的。我不确定他怎么会想到编这个故事。没有其他人看到那个蒙面人士。如果这件事给你们造成了影响，我很抱歉。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德利尔举起一只手，让她不要说话，然后，他捏捏鼻子，粗声粗气地做了个深呼吸：“我说了没关系。就是请你不要再提了。我还是宁愿聊一聊校园忍者。我们可以这么称呼此人吗？”
“你是说奥斯卡·谢林顿的父亲撤销了关于他儿子在校外被蒙面人士攻击的控诉？”
艾莉向前探身。“我觉得报道什么的就没有必要了。”他指指布里顿太太那颤抖的手捏着的信，“那我奶奶写的信可以吗？”
布里顿太太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是有一些小……问题。其实我正准备和你提起这件事呢。但是这件事今天早晨已经解决了。”
布里顿太太看看德利尔，又看看那封信。“嗯。是的，我想可以。”
“是的。”艾莉笑着说，“就算他的同班同学也没有影响到他。”
德利尔向后靠在椅子上。“这么说来，你或许说得对。那件事没什么新闻价值。”
“是的。他正在……服刑。”布里顿太太点点头，“但我必须说，詹姆斯的学业似乎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
布里顿太太把信叠起来，放回信封。“好吧。我们计划星期六一早出发去参加比赛。我和副校长沃丁顿先生带队。火车票订好了。我们可以去你家里接詹姆斯……”
“他在坐牢。”艾莉替她说完。
“我们会把他送到学校来的。”艾莉说，“我觉得那样最好。谢谢。”
“你们母亲……去世了。而你们的父亲……你们的父亲……”
“他能不能在星期五完成实验？”布里顿太太看起来有点糊涂，像是刚刚发生了一件她解释不清的事，“如果他需要更多时间来完成实验，那不管是在学校里还是在家，我们都开绿灯。”
“可以那么说。”
“那当然好了。”艾莉点点头，“这下就万事俱备了。谢谢你抽时间见我们。”
布里顿太太露出严肃的表情。“确实。我们知道你们家里遇到了一些……困难。”
布里顿太太交给艾莉一个信封。“这是比赛的详细介绍。詹姆斯所在的年龄组在上午十一点比赛。”他们都站起来握手，布里顿太太不可置信地瞥了德利尔一眼。“你确定你不会……？”
“是的。”艾莉强迫自己哈哈笑笑，“詹姆斯是个很有社会意识的孩子。”
德利尔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如果我觉得有必要，我会回来的。不过但愿不会这样。”
“是这样的。”她说，“我们都很高兴詹姆斯受邀参加全国学校青年科学比赛决赛。真是太开心了。他已经和我们说过他的计划了。我必须要说，他真的是认真思考过，并且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我们都认为，他的创意很符合比赛在社会意识这方面的要求。”
“真是妙极了。”艾莉背靠在学校外面的大门上说，“我还以为她会非去我们家不可呢。那样可就糟透了。但我真觉得你说的那个激素什么的，有些太过了。”
布里顿太太的办公室明亮通风，有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墙上也挂着许多孩子的作品，布里顿太太本人的各种资质证明也镶着框挂在墙上。艾莉和德利尔应邀坐在两张很舒服的椅子上，面冲校长，而校长则向前探身，靠在办公桌上，把手指搭成尖塔状。
“不过，你能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吗？”德利尔说，“蒙面攻击者是怎么回事？你到底为什么这么需要钱？为什么这次的比赛不仅对詹姆斯重要，而且对你们也都很重要呢？”
“真好。”布里顿太太说。艾莉也站了起来，狠狠踢了德利尔的脚踝一下，但他没有退缩。“请随我去我的办公室吧。”
艾莉看着他。“我真不能说。至少现在还不能。但谢谢你刚才所做的一切。”
“我叫德利尔·阿莱恩。”德利尔说着站起来，拉住布里顿太太的一只手，“我是艾莉诺的未婚夫。我们夏天就要结婚了。”
“我们现在回学校吗？我喜欢扮演大人。”
那个女人点点头。“你是奥默罗德小姐？这位是？”
艾莉望望天，只见天空中阴云滚滚。“不。别费那个力气了。”
“住嘴。”艾莉低声呵斥道。一个女人向他们走了过来，她衣着时尚，一头花白头发剪得很短。艾莉抬起头，笑了笑：“布里顿太太吗？”
“那我们去做什么？不如去图书馆吧。”
在接待室里，他们所坐的椅子之间有一张边柜，德利尔透过柜子上的蕨类植物叶子看了看。“很好。我们现在就跟密探一样。”他快乐地说。
“你知道怎么带女孩子共度狂野时间吧。”艾莉说着把手伸进背包，“等一下，我的手机响了。”
“我看你就扮成我的男朋友吧。”
“去图书馆就是狂野时间。”德利尔说。他把一只手在身前挥了挥，像是魔术师在展现最精湛的幻象。“图书馆就是一扇大门，可以进入无数个不同的世界。而且……”
“那我呢？”
“别说了。听着，我现在得回家了。”艾莉盯着电话说。
“我还是詹姆斯的姐姐，不过我要装得年纪大点。”艾莉答。
“我和你一起回去。”
“我们要装成什么人？”他说。
艾莉站起来，用一只手按在他的胸口上，说“不行。德利尔，你不能跟我一起回去。”
“嘘。”艾莉说。在乘坐巴士来詹姆斯的学校之前，她去巴士车站的厕所换上了黑色裤子、蓝色衬衫，把头发都盘在头顶。她化了妆，涂了深红色的口红，擦了眼影。艾莉让德利尔摘下校服领结，脱掉运动上衣，把他的衣服和她自己的校服都塞进她的背包，然后用评判的目光打量着他。
“我要去。”
“快看。”德利尔指着最后那张海报上的一个黑发白人女孩和一个咧开嘴笑的黑人男孩说道，“就跟我们一样。”
“不行。”艾莉说着转过身，向巴士车站走去。她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德利尔没有跟着她，然后又看了一遍格拉黛丝发来的信息。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急切地张望，盼着巴士立即出现。她能坐出租车吗？她数数钱包里的零钱。只有一些硬币。千万不要让他们进来，她自言自语道。什么都不要说。她必须给格拉黛丝打个电话，告诉她该说些什么，告诉她要假装不在家。艾莉开始琢磨该怎么说，好去应付总有一天会找上门来要把他们分开的警察、社会福利部门的人或是政府的其他人。巴士终于来了，艾莉快步上了车，又看看哆嗦的手里拿着的手机，把那条短信重读了一边。
半个小时后，艾莉和德利尔坐在圣马太小学的接待室里。墙上的告示提醒人们不要给学生拍照，并要提供合适的身份证明。墙上还挂着带框画，有的画是为了庆祝女王寿诞而作，有的是庆祝足球比赛，还有一幅画画的是各种肤色和种族的孩子手拉手环绕着地球。
一个陌生女人敲门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