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能够达到。若不能,赶路本身,亦是修行。
喜乐和平,这也是我发现基督教、佛教、心理学共同推崇的最高境界。
有一个视频叫《一个34岁的男人去跳海》,转发者颇多,大概是说一个男人去完成了自己从小就有的北极深潜的梦想。视频的结尾问道,你想要跳什么海?我一度认为,我最想跳的海,就是去法国南部居住一段时间,真诚地写一本书。
痛苦是有价值的,但痛苦不是我们的目的。每个人都是赶路人,赶路去寻找答案,去寻找真实的自己。在这个过程中,每个生命变得与众不同,重如泰山。而这条路的尽头,是与自己的和解,是可以卸下行囊不再赶路的喜乐和平。
如今我终于跳了这个海,真诚地写了一本书。只是我至今没有去过法国南部,书中大部分内容都是在飞机上完成的。想想也是,真的简衣素行去法国遁世而居,就不是我了。我就是个入世主义者,是个喜欢在凡尘里打滚儿的人。
尽管在快乐的凡人和痛苦的哲学家之间,大部分人选择前者。但成长如激流,在将人生不断推向新的高度的同时,也不断将人推向后者。累积了越来越多的智慧和阅历,也累积了越来越多的想不通。度过了万马奔腾,度过了金融海啸,度过了乞力马扎罗,却度不过自己。
在身边的人眼中,现实中的我是一个总在赶飞机的投行民工。
在我的书中,每个“我”都有雷同之处:不论是何以生、袁亮、苏菏还是御夏,他们都是三四十岁的年纪,见多识广,物质富足。而在看似无缺的轮廓下,他们又各有各的残缺,内心深处的残缺。
许多阅读过我文字的人都问我:“你擅长写作,为什么不做专职作家,而要从事金融工作?”面对这种问题,我总是笑道:“我也很擅长做金融啊。”
“在一次温哥华华人圈聚会上,酒过三巡,有人站起来朗诵了一首海子的诗。我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甚至控制不住。”在一个饭桌上,一位87级的老北大人讲起他在海外的生活。我突然就想刨根问底。人活于世,感动不易。我相信成年人的每滴泪水都事出有因,都值得被记录和祭奠。
而我内心真实的答案有二。第一,我很怕,我怕一旦写作成了我的主业,我就需要考虑很多别的东西,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心无旁骛和纯粹。第二,我同意冯唐老师说的“有些作家长期不干工作,脱离社会太久”。我觉得世上是没有人可以只当作家的。文学的基础是眼界和阅历,是对事实的认知和理解,有了这些才有发言权。
我是个喜欢听故事的人,我对世间百态有着深深的好奇和敬畏。对我而言,最珍贵的时刻莫过于秉酒夜谈,有人把自己最深沉的往事砸碎了念叨给我听,念到欢处喷饭大笑,念到悲处泪流满面。
我很感谢我的工作,不论是记者还是投行人,都让我有机会去看到真实的商业社会,以及背后真实的人性。我不能成为一个改变时代的人,至少我可以有一个前台的席位,去注目并记录这个时代。
读者是异常聪明的。他们识别得出哪些文字是用心之作。我的文章少则有几千阅读量,多的有几十万阅读量。我发现点击量和文章长短无关,和话题也无关。唯一有关的,就是这些文字是否真的用心。那些有几十万阅读量的文章,往往也是我在写作过程中真的感到了痛的。
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刘墉老师为我作序。我上中学的时候读了他所有的书,深受影响,他堪称我的启蒙导师。他是那种像孩子一样肆意将自己对阳光雨露的热爱铺陈纸上的人,他的文字则可以让人成为更好的自己。而后相识到现在,已经十载有余,每次见面他都会给我中肯的建议和启发。这次我出书,刘墉老师花四个夜晚通读了我的底稿,为我作序。我心中感激涕零,无以言表。这是一个奇妙的轮回:在我的少年时代,他用文字影响了我,如今他又为我的文字背书。这是世间少有的幸运和幸福。
写作对我来说也是很痛的。我必须挖掘自己内心的痛,从而代入文中人物的痛。就好比在身上翻出一道伤疤,然后把它血淋淋地剖开,在里面放一颗种子,任凭根须发芽蜿蜒在血肉里。
同时也要感谢我的同乡泰斗贾平凹老师,感谢同样游走于金融和文学间的前辈冯唐老师,感谢我一直视其为“想要成为的那种女性”的徐静蕾老师。能获得我最欣赏、仰慕的几位前辈的支持和肯定,我何德何能,三生有幸。
写作对我来说是很快乐的。我将写作视为一个出口,一个在闲暇时帮我出离烦琐生活的出口。小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去西安北大街和平电影院看电影,独自坐在偌大的黑暗空间里,任凭银幕将我带入另一个世界,恍若一段旅程。其实写作给我的感觉和看电影很像。我喜欢一个人猫在飞机上,任凭文字带我进入一种愉悦的思考和飞翔。
我还要感谢每一个将故事分享给我的人,感谢每一个关注“二氧花旦”公众号的读者,以及支持我写作的家人朋友。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这本书。
有了公众号,我开始漫无目的地写作。无心插柳柳成荫。随性而至地写了近两年时间,蓦然回首,惊觉已有近十万读者。
我也要感谢中信出版社,感谢李嘉琪编辑为这本书度过的每一个不眠之夜。
开公众号有两个原因:一是无法割舍从事多年的文字工作,希望借此维系和文字的关联;二是我的闺蜜小旦那段时间心情不好,我就建议我们一起写一个公众号,当作一个帮她发泄情绪的出口。
记得在美国工作的时候,我怀着孕去位于加州山顶的天文台观星。夜幕降临,大家排队数小时,只为在天文望远镜前观望数十秒。当晚我走出天文台,从山顶看到洛杉矶城的万家灯火,那一刻我突然就动容了。和远在光年之外的外太空相比,眼前的世界那么切近,那么璀璨,满满的人间气。我杵在原地,站了许久,然后对腹中的孩子说,快来啊,快来看看这美丽的大千世界。
后来我离开了媒体,转型成为香港美银美林证券的一名股票分析师。同年,我开了一个公众号,叫“二氧花旦”。
人如星宿,修行于凡尘。要经历几亿次草履虫的轮回,才能有机会做一次有名有姓的赶路人。
后来回到中国,加入刚成立不久的财新传媒,我用几年时间写了500多篇深深浅浅的报道,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看懂了很多事,也看不懂很多事。有成就感,也有挫败感。我一直认为财新是中国最开化的媒体,然而越开化越让人意识到有些东西在现实大环境下是无法打破的。
我希望用我的笔去记录更多赶路人的故事。
我一直觉得记者是人生最理想的第一份职业,因为它可以让人接触到跨越年龄的人和事。我从哥伦比亚大学传播系毕业后做了新华社驻美国记者,从采访荷兰王妃到海地难民,从联合国大会到疑似恐怖袭击,每日都是“无知者无畏”和“开眼看世界”的兴奋状态。
我也希望能赶好自己的路,积跬步至千里,不负此生。
离开媒体多年,午夜梦回,我还经常以为自己仍是记者,这份职业太深入我的骨髓。
李小晓
第一次写后记,先从我自己说起吧。
2019年5月写于香港和北京
每个人都是星宿,修行于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