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人文社科 > 单向街003:复杂·性 > 艺术

艺术

黄丹:在古代画画的都是文人,老百姓谁会画画呢?也因此上古代的水墨画都是文人的表达方式,表达的也是文人的情怀和精神。而其实艺术家都是关注自我的,非常自我,因为身份决定了就是要关注自我。

《单向街》:在古代,人们平时使用的书写工具就是毛笔和墨。今天人们用圆珠笔或者水笔在本子上写生或者素描。今天水墨画已经成为一种纯粹的艺术行为——人们用生活中不会再使用的工具来作画了。

《单向街》:水墨画中的墨和水,都是需要靠经验的累积来增强控制力的,也就是说现在的名家的年纪都很大,七八十岁才日趋成熟,年轻人会不会觉得身在其中很孤独,会丧失存在感?

黄丹:其实那些“红色”我并没有把它当成颜色来处理,而是当成“墨块”来处理,使用朱砂或者赭石,几乎不调色,就用这些颜料最原本的色泽。因为在内容的展现时,那块“红色”其实就代表一块墨色,而不是说女孩的裙子是红的、上衣是红的,我想表达的是与黑色墨块不同的墨块。

黄丹:国画的“积累”,其实更多是存在于把具象的东西转化为抽象的东西。这不同于西方绘画中毕加索那种变形的抽象,而是把具象的东西提炼成“你想要的东西”,而且用的是毛笔和墨,以及宣纸。我们这个年纪有我们这个年纪的味道,到了七八十岁可能会更老练、醇。但是现在这个年纪,也很难得——以前很少有这么年轻的人画国画,以及很少有画这么多都市题材。

《单向街》:你的水墨画的配色中,以黑色为主,红色所占的比例很小,但是使画面很有张力。

《单向街》:在主题方面,当代的水墨画家曾经一度(1949年后一直到20世纪七八十年代)为社会主旋律服务过。

黄丹:中国的国画发展到今天,从笔墨到画面传达的文人精神,已经累积到非常成熟的阶段。因此他形成的规则,到了今天,是非常稳固而难以打破的。这也是年轻的创作者很难突破的一点,青年画家很难从中获得创新的成就感。我们当然想尝试更多的表现手法,只要能创造一些新的可能性,在其中就已经收获很多乐趣了。

黄丹:比如五六十年代(作画)的书画家,他们更多地为社会服务,为公共话题服务,这是他们那个时候生活的主题和中心。赞美劳动人民、赞美新社会。并不是说他们被迫那样做,而是他们那个时候具有的情感就是那样,价值观的取向。七八十年代一直到九十年代——也就是我们现在,所画的内容多元化,更偏重个人乐趣,尤其国画古为今用。

《单向街》:从绘画的笔触,到图像涉及的都市题材,你的尝试,是否想要建立一种新的水墨画语言?

《单向街》:你所画的人物,状态和肢体语汇是怎样抓住和提炼的呢?

黄丹:墨是一遍一遍的积——一笔一笔地画出,最后“积”出线条来,最后做一些水墨的晕染效果。而不同于传统的白描或者泼墨。国画对我而言,就是一定要润和厚。跟油画不一样——油画都是一层一层积起——国画在纸上会有留白的部分,国画笔墨的润和厚,以及空间上深远的感觉,才有力量感。

黄丹:我现在整个主题就是一种状态,也许我和你都会有的状态,有可能我看到你现在的姿势很有趣,我就会想着画下来。但是并不局限于某种取景的方式,毕竟现在或许图像的途径很多,有些可能是在网络上看到图片,或者自己拍摄的照片等等。在作品《今生来世》里,那两个女孩的动作,就是我看一次舞蹈演出时,剧院的海报里,有一个舞蹈动作的呈现,具有很强的透视感。我所画的人物的上半身就是根据那张海报里的动作所画。

《单向街》:你的作品,是如何让笔墨区别于传统水墨画的?

《单向街》:你的作品主题放在展现年轻女孩的状态上,然而如同你的《江湖》被观众赋予很多的联想,你的其他作品,被人联想——或者说误读——最多的是什么呢?

愿她年轻的笔墨,不会毁于岁月的累积。

黄丹:有观众会认为我的作品在讨论女同性恋的问题,尤其画面中多次出现两个女孩拥抱在一起,肢体语言很亲密。其实我并没有想要表现这个,因为我们生活中,女孩子间的亲密其实是很正常的,我们都会和同龄的女孩子拥抱,人和人之间有情感交流。但其实我很乐意见到我的作品被大家讨论,激发出观看者很多的想象。因为作品即使画完了,墨干了,挂到展会里,作品也仍然没有结束,作品会引起人们的想象,因此它还在进行中。

而在画作中,黄丹并没有选择带有鲜明符号特征的元素置入背景中,淡化了时代特征。画中的女孩既不是民国女子,也不是摩登女郎,她们属于每代人的幼齿之年,让人无从从代际上进行情感和记忆的切割,只可可地望回自己的青涩锦时。

《单向街》:你对待艺术的态度很理性,是可以要求自己必须理性,才能在这条路上坚持走下去吗?

在她的水墨画里,有着属于她年轻的笔墨。大量的都市内容被容纳进她的画中,而画中人物传达的精神,却又没法用“内容”来描述。在她的作品《江湖》中,青年男女相拥在墨色的湖水里,他们离岸很远,远处岸上的建筑上空冒着白色气体。在观看者眼中,这幅作品传达了某种厚重的孤独感——这多源自于墨色的冷调,墨色弥漫了整个画面85%以上的空间。“其实远处的白色是一团蒸汽,是温泉散发出来的,两个人物的相拥,我并没有刻意去传达某种特定的情绪,而只是一种状态,观看者会产生各自不同的联想。”黄丹众多作品中的人物都存在此种共性——呈现人的某种状态,厚重,但是不激烈,润。而她又更多地选择年轻女孩作为她画中的人物,女孩们用青春的眼睛和身体,与城市、世界发生交流,没有设定她们一定忧愁,也未必一定懵懂。“这其实来自对自身的观察和探索吧,我自己就是这么成长的。”或许她们拥有的,成年人们也都拥有,而黄丹却用笔墨给了她们最多的包容和放任,将她们的状态在画面中定格。

黄丹:其实我觉得艺术是一场科学实验。我们不断尝试新的方法,创造各种可能性,然后再验证它的可行性,这过程中我们会经历很多有趣的或者意想不到的事情,这其实是我所追求的。

黄丹现在每年参加三四个展览——这种频率对于中国当代艺术家们来讲并不算多,而她的理想是每年只参加一个。她说很多展览对创作者本身而言意义不大——创作者之外的角色或许收益更多。她对艺术观念的坚持很是理性,此种理性超乎人们对一般艺术家的认识,也超乎人们对一般女孩子的认识。似乎是她将所有的感性、情绪,都物化为线条和墨色,积在了纸上。

《那时候》,98cm×180cm,纸本水墨,2008年

同学们都想多多快快地赚到钱——这甚至是很多中学生考美院的第一目的。这或许是国画艺术家们不愿意承认的、使他们得以从同龄人中脱颖而出的一个逻辑:他们的同龄人都自觉地退出了这场角逐,剩下少数的他们,等待着很久以后的将来的胜利。他们不愿意承认这个逻辑,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的坚持,并不是为了某些功利的目的——假若仅仅只是为了将来的“胜利”,则有很多“成功学”的捷径可以搭乘。

《梦里果实》,97cm×180cm,纸本水墨,2008年

水墨画被叫做“国画”,它对中国文人的重要性,就像玛利亚之于天主教徒。根基深厚,难以颠覆。在央美读书时,黄丹看到了央美一位老师的画,画里是一个萝卜,“那萝卜很水润,如果是油画的话,那种感觉是很容易表现的,但是那位老师画的是水墨画,廖廖几笔,淡淡的水墨,就画出一只神奇的萝卜。”人手对毛笔的掌握能力,跟对电脑、相机的掌握,最大的差异仍然体现在经验和阅历上。在国画界,1979年出生的黄丹,要等到二三十年后,才可能积累出“水润萝卜”的功力。

《今生来世》,97cm×180cm,纸本水墨,2008年

黄丹一直没有离开她的水墨画——只画画,而不去转行,或者尝试所谓“以商养画”。当年同她一起就读央美国画系的很多同学,都已经“离开”了,从水墨转而去做装置、摄影或者新媒体。

《我的爱情宣言》,97cm×180cm,纸本水墨,2008年

北京的四月仍然寒冷,黄丹刚刚从广西老家过冬归来。这个时候的北京,水墨落到纸上,很快就风干了,少了南方湿气下久久不散的莹润。

《朱砂》,97cm×180cm,纸本水墨,2008年

用国画来表达都市内容、现代感情。

《无处安愁》,97cm×180cm,纸本水墨,2008年

文/佟佳熹

《我们》,97cm×180cm,纸本水墨,2008年

黄丹:艺术是一场科学的实验

《江湖》,97cm×180cm,纸本水墨,200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