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瞅了她一眼，呆滞地点了点头，拉着我奶奶，系上围裙，一起去了鸡笼里抓鸡。
“妈，听到了吗？我爸想吃灶上煨的鸡。”妮子这会儿倒殷勤。
两个小时后，鸡汤出了锅，母亲单手端着汤碗走在前头，我们两个小馋猫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随着母亲身体的晃动，鸡汤的热气被风刮进我们的鼻子里，那香味，至今还在我的心头萦绕。
我母亲脸色苍白地愣在原地，她怎幺听怎幺觉得这话有股临终遗愿的味道。幸好我妹妹反应快，及时点醒了母亲。
这土灶煨鸡可是大工程，好几年都没吃到了。
他扶着脑袋，身子刻意的摇晃，三两步爬到床上。再拉扯着被子，朝着屋内转悠的两个女人喊：“行了，别在我身上浪费钱了，生死有命，我们都得认。”他思虑了一会儿又说：“我现在，只想吃碗土灶煨的鸡，好些年没吃了，我都念这口了。”
林仁杰见母亲走了过来，他作势要下床，却因“体力不支”又躺了下去。这下可把我母亲心疼坏了，铺垫好枕头，一只手托着林仁杰的背，费了大劲才让他坐起来。
林仁杰矫情的很，他越看到一家人为他着急忙乱他就越得劲，那副偷着乐的姿态，一点都不像两个孩子的父亲，倒像是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叛逆青年。
林仁杰右手抬在了半空又放了下去，他咬着牙说：“哎呀，胳膊使不上劲。”
我母亲揣着身上仅剩的三百块钱，嚷嚷着一定要带林仁杰去医院。我阿奶更是哭天喊地，说见了血肯定是伤了内脏，把自己陪嫁时的镯子都拿出来了，让我母亲拿去卖，给他儿子看伤。
我母亲急红了脸，只能坐在床沿，把鸡汤放在床头柜上，一勺一勺地喂他。
直到第二天清早，林仁杰在院儿里刷牙时吐了一口血痰，那口深红色的粘稠唾液我至今想起来还是满脸的惊恐。
我和妹妹就站在一旁看着，听着每一口鸡汤灌进林仁杰的喉咙里而发出的声音，嘴里的唾液不听使唤的漫延，泛滥。
当然，这也是我的一面之词。
我母亲压根没有心思理会我们姐妹俩，她一个劲地用不锈钢勺把碗里的鸡肉划成小小的一块，生怕面前的“伤患”会因为他说的牙口松动而咀嚼困难。
看着林仁杰躺在床上那副娇滴滴的样子，要不是我目睹了现场的惨状，我真的会以为这场车祸是他人为制造的，目的就是以苦肉计博取我母亲的同情，证明自己在我母亲心目中不可撼动的地位。
林仁杰每张一次嘴，还要故意发出长长的一声“啊——”，像极了一个需要妈妈喂食的三岁孩子，既俏皮，又得瑟。
可到底是受过了重度撞击，林仁杰老说脑子昏沉沉的，连眼睛也看不清楚，最要命的是，牙口好像也撞松动了，饭菜都嚼咽不下。当然，这些都是他的一面之词。
是的，就是得瑟，我还没见过哪家的父母这样明目张胆地在女儿面前得瑟的！
瞧他精神状态还不错，也为了省钱，我母亲只拜托诊所的张医生给他做了一个全身的“摸骨”检查。张医生说，看林仁杰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他可以给我们作保，绝对没伤到脑子。
母亲实在放心不下，还是带着林仁杰去医院做了个检查。所幸内脏，头部都还完好，这一撞没有撞出什幺大纰漏，只是，好像无形中又把林仁杰和我母亲的地位来了个巧妙的反转，如今的他，再不是年前那个急需弥补错误的罪人了。
林仁杰的这次车祸，虽没有到伤筋动骨的程度，可看他那张肿的有光泽的脸便知道，这下，他是吃了个不小的苦头。
没办法，老天爷是这幺安排的。
“林仁杰在院儿里刷牙时吐了一口血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