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沉浸在林仁杰浪漫的青春回忆里时，我母亲捧着一碗姜茶，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
“谁浓眉大眼啊？谁有气质啊？给我看看。”
林仁杰迅速把手里的照片往被子底下塞，他急得脸色红彤彤的，看起来倒是分外的有趣。
林仁杰把照片拿在手上，神色缥缈，思绪估计已经飘回了多年以前。
他越是要藏，我母亲就越是要看。再加上有我这个“爱的叛徒”，伺机便向我母亲倒戈，趴在林仁杰身上，掏出了他一心想要隐藏的那张照片。
“徐霞，你爸我的初中同学，那长的，浓眉大眼的，又有气质，要不是当年她家里嫌弃我穷，哪还有你妈什幺事儿啊。”
“哟，是挺浓眉大眼的，是挺有气质的。”
林仁杰看着照片里的人儿，眼睛里闪着光亮，嘴角也不禁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我闻到一股浓厚的山西陈醋味。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逼问林仁杰关于照片上这个漂亮姐姐的身份。这要搁在平常我肯定不敢，可今天不一样，看林仁杰的样子像是喝了不少呢。
“说的什幺？她再浓眉大眼也比不上我们家阿翠的温柔贤惠。”林仁杰挤着眼色，希望能得到我的附和。
我唯恐天下不乱的本事一下子破土而出，我拿着这张老照片冲进了房间里，看到了嘴里嘬着烟靠在床头的林仁杰。
傻瓜才来搅和这趟浑水，一会要是阿翠女士发起飙来，连我都得跟着遭殃。
那天傍晚，奶奶在收拾她的衣柜，一张泛了黄的老照片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眼球。照片上，林仁杰穿着一身绿色的迷彩服，笑的神采奕奕。更亮眼的是他身旁站着的女孩，齐肩短发，身材匀称，脸上挂着两个深深的梨涡。
“你少给我扯这些没用的，这照片有些年头了吧？还留着呢？是不是心也留着呀？爱也留着呀？”母亲的语气阴阳不定。
除了闭眼摸麻将，林仁杰一喝醉还爱给我们讲鬼故事。配上他特殊的职业，加以编造，渲染，简直是又恐怖又精彩，让人欲罢不能。
“真他妈扯淡，谁留着谁王八蛋，这是孩子从她奶奶柜子里翻出来的，我老早给忘没影儿了。”
我和妹妹扑在桌子上，看林仁杰的眼神里是由内而外的仰慕。在我们还狭小的眼界里，实在觉得林仁杰此时是如同大神一般的存在。
母亲嘟囔着嘴巴，瞅着林仁杰，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她微愣了几秒，单手抓着照片，一把揉进了手掌心里。那时候的老照片没有压胶，很快便裹成了一个纸团，母亲看也没看，便把它塞进了围裙口袋里。
林仁杰把翻了身的麻将牌狠狠地拍在了茶几上，反复眨动晕乎乎的眼睛，确认自己猜对了后，脸上迅速浮现了唯吾独尊式的笑容。
“你怎幺？”林仁杰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挤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说：“那上面还有我呢，你也给揉啦？”
“七条！”高亢的一声。
母亲不再理会，冷哼了一声，端着那碗特意煮的姜茶，又原封不动地折回了厨房。
林仁杰靠在火桶里，眯着眼睛，脸颊潮红。他伸手摸了一张麻将牌，手心和麻将牌上的刻度轻轻一摩擦。
老虎一走，我便没了靠山，我得迅速逃往安全区域。我朝着林仁杰吐了吐舌头，蹦跶着跟去了厨房。
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们讨厌喝醉酒的父亲，可我却更喜欢喝醉了的林仁杰。他出手阔绰，随便帮去他超市买包香烟，就能获得两倍甚至三倍的跑路费。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他随时随地的耍宝，简直就是亮瞎我的双眼。
我趴在门沿偷看，母亲正坐在灶台前的小马扎上，把揉烂了的老照片又慢慢摊开来，盯着上面的那双人，看得仔细，真切，一丝不苟。
林仁杰总吹嘘说自己千杯不醉，可记忆里，他东倒西歪的推着自行车回家的场景，数不胜数。
“浓眉大眼，有气质？还不是因为年轻？我又不是嫁给你就是这副鬼样子。”
“浓眉大眼，有气质？还不是因为年轻？”
母亲拍了拍小腿上的灶灰，一个人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