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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审美疲劳的爱人

有人尖叫一声,“不好,出人命了。”那几个人一看周秋如这般模样,一哄而散。同事们追了出去,朱文俊赶紧扶起周秋如。她悠悠睁眼,松开手,只见额头上被砸出个青紫的大包,还有一道口子,往外渗着血。朱文俊非常感动,又有点害怕,赶紧打了车,送周秋如去医院,拍了片,没什么大问题,医生只是开了消炎的药膏。周秋如说有点头疼,朱文俊不放心她一个人,就打了车把她送回家。

正在乱哄哄之际,突然有人呐喊着冲了上来。打人的几个男人抬头一看,一个奇胖无比的女孩举着拖把,湿淋淋的拖把狠狠捅在揪着朱文俊领口的男人脸上。他一松手,捂着自己眼睛,又恶心又疼地大叫着。周秋如非常神勇,挥舞着拖把把这帮人打得落花流水,满办公室乱蹿。正在畅快之际,有人顺手抓起桌上的陶瓷水杯,狠狠地就给了周秋如当头一下。周秋如站定,捂着头,拖把落地,身子摇晃了几下,倒地。

周秋如家在郊区的城中村,她说从前这里是菜地,不过二十年的功夫,就成次市中心了。家家户户盖了歪七扭八的三四层楼,租给外地人。朱文俊见周秋如扶着头,有点担心。周秋如一再确认没事,就是连吓带疼,头晕。朱文俊搀着她,周秋如半靠着他,脚底下轻飘飘,像喝醉似的晕乎乎。进了周秋如的家,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种着一些果树,四层楼,客厅虽然装修品位粗陋,但很宽敞。朱文俊暗想光这一个客厅就比自己租的房间大三倍。周秋如说家里就她和姐姐、妈妈三个人,爸爸早年就去世了。姐姐已经出嫁,嫁到隔壁村。这四层有两层都租出去了,虽然郊区租不上价,也比上班强多了。

周秋如正含笑把方才的两分钟切割成碎块,一小块一小块品尝着,忽然听到办公区传来大吵大闹的声音。她好奇地走到外面一看,果然有几个人正在和朱文俊大吵。原来是近日他为某精修二手房出了验房报告,报告中连指出十条问题,买家不买了。卖家觉得吃亏了,于是闯到这里不依不饶。“你是什么验房师?当年这楼盘国家都验收合格了,轮到你们就乱挑刺。砸人买卖要遭报应的知道吗?”一个女人蛮横地揪住朱文俊的西装。朱文俊本来还不卑不亢,据理力争,被动手之后,脸色变了,下意识地一推女人,“有话说话,别动手。”女人被推得踉跄两步,差点摔倒。这下不得了,那几个人拥上来揪着朱文俊就打。公司的同事有的上去劝架,有的怕惹事躲得远远的。

土著的日子就是比外地人舒服啊!朱文俊想,一时又怅然,自己为什么要苦哈哈地在这里熬着呢?所为何来?周秋如留朱文俊吃晚饭,说要感谢他。朱文俊非常过意不去,再把感谢周秋如的话说上第一百遍。“朱大哥要是想感谢我,就留下来吃顿饭吧。这都饭点儿了。”周秋如表情娇羞。

周秋如把墩地桶放到茶水间的墙角里,低头看着湿湿的衣服,感觉一阵甜蜜。没有这样的意外,她何来与朱文俊这么珍贵的交集?想想看,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说着对不起,他修长的手指擦着她的衣服,有几秒钟竟至于鼻息相闻呢。而从前,他最多只是对她点点头,好看的桃花眼连半秒钟的对视都未曾给过她。

朱文俊知道自己受女人欢迎,也捕捉到周秋如的爱意。不过呢,周秋如实在太丑了,在向他暗送秋波的女人行列里,属于不但拿不出手反而会给他蒙羞的那一类。而且他大一就和校友小童恋爱了,从此不作他想。再也没有小童这么好的女孩子了,勤奋、上进、节俭,尤其对生活很有规划。他和小童,就是所有童话书和影视剧里所歌颂的,最好的爱情的模样。就是这样,应该是这样。

周秋如并不在意大家取笑她,她承认自己是一个不切实际的颜控。可是,这就像是追星一样,你喜欢明星,还需要照镜子吗?只不过她比追星族更幸福,偶像就是同事,隔三岔五地能见到。这样就够了,她并不奢望什么。而且周秋如并不觉得自己很丑,她的确胖,不到一米六的个儿,却有一百九十斤,横竖一边宽,像堵墙一样敦实。眼睛是眯缝眼儿,土气的头发扎成马尾。但她自认为脸型很好,是桃型,虽然是只大桃。嘴唇虽然厚了点,厚了不正好显得性感吗?而且胖还使她有丰满挺拔的胸部。不是说每个胖子都是潜力股吗?她只是还没狠下心来减肥而已,她迟早有一天减肥,让大家惊艳……

朱文俊推辞着,本来想走的,这时周秋如母亲进屋,长得和周秋如几乎一模一样的矮胖,手里提着一大兜带土的菜,一望而知是刚从地里回来的。这城中村居然还有地,朱文俊感到很惊奇。周秋如母亲看到周秋如的伤,惊叫了起来,周秋如忙说是自己不小心撞到桌角,已经拍过片子了,医生说没事,抹消炎药几天就能好。朱文俊有点不安,周秋如暗示他别说漏。周秋如母亲放心了下来。周秋如又夸大着朱文俊的热心肠,周秋如母亲很感激,也挽留他吃晚饭,并指着刚拔回来的菜,夸耀着自己种的菜不打农药,就是特地种来自己吃的,他尝一下,保准能尝出来味道特别好。

周秋如喜欢朱文俊,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不过,喜欢也白喜欢。第一,朱文俊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研究生学历、历史悠久的女朋友;第二,朱文俊长得太俊了,明眸秀眉,身材高挑挺拔,女朋友小童的品位又非常好,淘宝品牌店打折淘来的衣裤穿在他身上,显得件件价格不菲,儒雅时尚。而周秋如又胖又丑。这两条就像太平洋一样,把他们永远地隔开了。更别提朱文俊大学毕业,周秋如技校毕业。

“下月我们村拆迁,这地就快没啦,要尝到这么好的菜也难了。”朱文俊推辞不过,于是答应留下来吃晚饭。一顿饭吃下来,朱文俊和周秋如关系近了不少。周秋如也少了拘谨的神情,变得活跃起来。说家里很久没有三人吃饭,多了个人,人气旺了不少。饭桌上有一道腌黄瓜,朱文俊赞它酸脆开胃。周秋如说她用自家的黄瓜腌的,朱文俊随口夸周秋如心灵手巧,周秋如没想到居然可以和男神谈论到如此家常而温情的话题,简直受宠若惊。

周秋如的保洁员蓝背心衣襟上湿了一大片,脸红红的,连声说:“没关系,没关系。”朱文俊很过意不去,赶紧掏出纸巾来给她擦,却哪里擦得掉。几个同事过来洗手,怪声怪气打趣道:“哟,朱哥哥这是和周妹妹干吗呢?”朱文俊一边擦,一边看到周秋如脸上的红晕照例漫到耳根处,也觉得有点不自在。扔掉纸巾,再次说了声“不好意思”,洗了茶杯走了。几个人在他后面挤眉弄眼,互相努着嘴。周秋如提着墩地桶,逃也似的离开了。

送朱文俊出来打车的时候,周秋如小小的眼睛在夜色中格外明亮,一再地道谢。朱文俊又把“不用谢”第一百遍说了出来,再次觉得这丑姑娘有点可怜,为她喜欢自己这样的不可能而感到可怜,为孤儿寡母而可怜,心瞬间柔软了一些。周秋如说村里正好有认识的熟人开出租,帮他叫了车。两人站在路边等车的时候,朱文俊问道:“被打这个事,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没追上那几个人,但是公司知道他们的名字、家庭住址、联系方式,可以找上门儿去。有监控录像,有医院检查单,他们赖不了账。”周秋如道:“顶多让他们赔医药费呗,还能怎么着。我就当自己不小心磕到墙吧,这包两天就下去了。”朱文俊对周秋如的豪爽大度又多了几分好感,“谢谢你,是我连累你了。那么危险的时候,就只有你冲上来。”他感激地看着周秋如。周秋如害羞地转过头,两人一时无话。

这天上班,朱文俊端着隔夜的残茶走向洗手间,一边心事重重地盘算着,最近股市不太平,那点存在股市里的钱要不要取出来,是买保本理财好,还是放支付宝好……正想着,一不小心,撞上了一堵坚实的肉墙,抬头一看,是公司的保洁员周秋如。残茶已泼到她身上了,朱文俊慌忙道:“呀,对不起小周。”

等了几分钟,一辆车在夜色里从远处驶来了,开得很快,拐弯特别急,差点撞到周秋如。朱文俊修长好看的手有力地拉住周秋如,把她半拥在怀里。周秋如只觉得手中一暖,心怦怦跳了起来,整个人周身都热了起来。只听朱文俊轻斥,“师傅,您小心点开车。”

就这样,大V们就像赵本山小品里一样,天天说着拐了拐了,直到今年,房价拐上天。朱文俊看着图,脸上一阵阵发热,讪讪地收住了话头。听着小童规划着如何筹够首付款,听着听着,他的胸口一阵窒息。双方父母各赞助七十万,加上他们的存款,才够买他当年鄙夷不已的郊区二手盘。而且此生将背上巨额贷款,六十岁那年才将将还清。这样的日子,简直生无可恋。万一崩盘呢?万一他们就是那哭泣的接盘侠呢?朱文俊再去验房时,心中对这些房便多了份又爱又恨的感觉。这每一寸面积,都要用货真价实的血肉和青春去换。一寸光阴,可换得来一寸钢筋水泥?

上了车之后,朱文俊和司机聊了起来。司机吹嘘自己干这个活儿只是来解闷的,自己在村里有四层楼在出租呢。朱文俊敷衍地说土著就是有福。土著最喜欢在外地人身上刷优越感了,司机说这个村马上就拆迁了,自己能分四套一百五十平方米的回迁房加三千万,到时他要在城中心买最好的学区房,让自己的儿子上名牌中学,但是他到时还是要开出租。

小童平静地看着他,眼神没有锋芒,只是在微信上发给他一张图,他打开一看,是近十年来房产专家们看跌的观点合辑,2005年,某大V说房价会像车价一样下跌。2006年,某大V说中国房价下跌拐点将在2007年到来。2007年,大V又说明年房价将现拐点。2008年,大V说房价将在年底现历史拐点……

“人不能闲着没事儿干,就是拆迁了,你就能躺在家里等死了吗?人生还是要追求点意义的,不光是为了钱,你说是不是啊?”朱文俊靠在后座上,听着他喋喋不休的聒噪,看着阑珊夜色,突然觉自己很可笑。自己连这种地段的七十平方米房子首付的一半都还要让父母出才能凑够,而周秋如,她将有四套大房子外加三千万。到底谁可怜呀?

毕业第六年,他们租的老破小房价格已经涨到九万,他们看中的临铁次新房涨到了六万。这次小童坚定地要买房,“空军”朱文俊无言以对了。他验的房不计其数,一套比一套贵,那么多拔地而起的新楼盘,那么偏僻的地段,连公交都没有,一平方米还要卖到六万八。他曾无数次在心中一边冷笑一边验着房,笃定买它们的都是冤大头。到时他将在一群哭泣的接盘侠中玉树临风,傲睨四方。可是居然全部售罄,且都涨价了。“太不合理了,你算算,中国人均GDP……”

周秋如因为没有大碍,公司也就懒得再去追究那几个打她的人的责任,而打了人的周秋如也没有被老板批评。朱文俊曾经担心地问她,周秋如轻描淡写:“没事,我管咱们老板叫叔,他是我爸的堂哥。”人人视如脚底泥的周秋如,原来是整个公司里最有关系也最有钱的人。朱文俊哑然。

小童盘算了下他们可怜的存款,叹了口气。如果崩盘,她绝承担不了做决策的后果。她不再说话,心中却升起了一丝对朱文俊的厌倦。正直、善良、高大帅气,和她相亲相爱,一开始就奔着合葬去的人,为什么偏偏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现出令她轻蔑的底色来?男人,总要有点冒险和担当嘛。一点冒险精神也没有,这辈子能干成什么大事呢?总是怕崩盘,怕失业,怕生病。要是把所有坏事的概率都算上,吃饭也会被噎死呢,辟谷吧。她却忘了,正是朱文俊这种稳妥踏实的性格,当年令她特别欣赏,在众多追求者中果断选择了家境并不好的他。

自那以后,周秋如和朱文俊之间就熟络了起来。周秋如看他的眼神不再躲闪,也能轻快地笑着打招呼。而在这之前,她见到他,说话就开始结巴,脸上漫着红晕,表情也不自然。有一天,周秋如小跑过来,塞给他一个冰凉的乐扣玻璃盒,里面是满满的腌酸黄瓜。她记得那天他对这小菜赞不绝口,便特地腌了一大盒,带给他尝尝。

毕业两年,女朋友小童说买房,当时郊区的房价均价三万。两家老人凑一凑还是够一居室首付的。但朱文俊一通从全球宏观经济再到本市微观经济的分析,打消了她买房的念头。毕竟他是从事房地产行业的嘛。毕业四年,看着一路走高的房价,小童再次恐慌起来了,女人筑巢的本能让她觉得必须买房了。然而一平方米三万的时候都没买,现在四万了要买,不是冤大头吗?房屋中介朱文俊愤愤不平。上个月他带看的一套一百平方米的房,要价六百万,客户嫌贵,这个月六百三十万卖掉了。“正常吗?正常吗?”朱文俊逼问到小童脸上去。小童支吾着。“泡沫太大了,肯定崩盘。”朱文俊唾沫直接崩在她的脸上,“而且一个月要还一万,这意味着我们不能失业、不能生病,有一丁点儿风险,月供还不上,一切全部泡汤。”

朱文俊不想太过推辞,那样反而显得像有点什么似的。他道了谢,收下腌黄瓜,心里却像种了草似的说不出的乱。首先有点轻微的厌恶,周秋如莫不会以为她就此可以和他有点什么吧?这也太荒谬了。其次却有一点喜悦,喜悦什么也说不上来。他尝了一条腌黄瓜,酸脆中带了点甜,很可口,但也仅此而已。一盒腌黄瓜,能说明什么呢?他随手把乐扣盒放到办公桌边的窗台上,后来把它忘了。

工资是一回事,更悲催的是他错过了所有买房的时机。朱文俊是“空军”中的战斗机,一直唱衰房价。可是谁能坚定地说关于中国的房价最终到底是涨还是跌?连那么多专家、大V都坚定地唱空,谁又敢拍着胸脯说已经涨到天上去的房价还会涨?跟着主流走,有时是从众、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表现,有时则是相信普遍规律的英明。而独立思考,有时是别具慧眼,有时则成了瞎了眼的一脚踩空。朱文俊的独立思考,至少目前看,是后者。

有一天周秋如墩地墩到朱文俊的工位处,看到被文件覆盖的桌角放着自己的乐扣盒。她左右看了看没有人,于是把文件掀开,见盒里面的腌黄瓜几乎没动,都长毛了。她的心像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似的,低着头逃也似的离开。那盒腌黄瓜,是周秋如亲自去地里摘的最嫩的小黄瓜,调出酱汁,放在冰箱里腌了一夜。怕路上捂坏了,她还特地买了冰袋。她是如此珍惜与他有交集的一点一滴。然而事实证明,一切不过是痴心妄想而已。

第三份工作,他换到了验房公司。这是个新兴行业,本来不好招人,朱文俊的专业背景和从事过的行业让老板很喜欢。朱文俊总算找到自信,两年就当上了高级验房师。可是所谓高级验房师,也是靠底薪加提成吃饭。这个行当还不为大多数人所熟知,仍处在推广阶段。中国不像西方,收房时普遍要请第三方验房公司来出验房报告。只要不在房屋面积上出幺蛾子,屋内肉眼看一眼,大差不差的,大部分业主也就喜滋滋收了房,谁还会操心什么墙体、地面、门窗、强弱电、管道到底是否严格按照行业质量去建造。验一次房一千元起的低费用,让朱文俊的工资稳稳地停留在税后一万块,两年没动弹。

周秋如上洗手间,蹲在马桶上,正发愣,听到外面公共洗手池有人在说话,那嗓音很熟悉,她一耳就听出来是朱文俊。是同事正在开朱文俊的玩笑。“老朱,看你最近和周秋如很亲密嘛,是不是美救英雄打动了你的心?”朱文俊淡淡,“别提了,我真是被恶心到了。你们以后别拿我和她开玩笑。”周秋如脸上一紧,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似的热辣辣的。“嗨,大家逗着玩的嘛。就她,长得整个一头猪站起来,和你站在一起简直就是美男与野兽,怎么可能嘛。”

毕业后,朱文俊进了一家房地产公司下面的设计部,一月拿着七八千元钱,被使唤得像狗一样,渐生去意。听说昔日同学有转行当房屋中介的,赚了好几套房,非常羡慕,于是跳槽进了著名的某房地产中介公司。卖房不看学历,拼的是口才、情商、勤奋程度。朱文俊长得好,口才却一般般,根本不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性格中又带了点帅哥的傲气,秉承“你爱要要,不要拉倒”的精神,不会厚着脸皮锲而不舍地给客户和房主打电话纠缠,连陌生拜访他都要鼓起勇气思量半天。做销售,“Cold Call”最重要,他却比客户还要“cold”,天上哪里会掉下订单砸他脑袋上?卖了一年,平均下来工资还不如上一份工作。而他那些老老实实留在设计部的同事们,月薪已经涨到一万多元。他只能扼腕叹息,这份靠订单吃饭的工作令他渐打退堂鼓,再次萌生改行念头。

“你小子嘴上积点德。”两人说笑声渐远。

二十八岁的朱文俊建筑系城市规划专业毕业,听上去高大上的职业,又赶上了房地产经济腾飞的热潮,原本应该站在时代的风口飞起来才对。但是,不是每个与热钱沾边的工作都能挣钱的。金店销售员工资也不见得高,银行柜员天天数钱,也只是过干瘾。更何况,朱文俊完美地错过了所有的时机。

周秋如在马桶上坐了很久很久,起身的时候,腿都软了。下班,坐在公车上,周秋如看到玻璃窗上倒映出自己的脸,那么胖,那么丑。她无地自容,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