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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做久了,江山格外的重

殊不知,阿肌稣丸本是媚药或兴奋药,并不能随便使用,一旦滥用的话,必然致使神经中枢受到过度激刺,最后形态癫狂,无法自制。服用几天后,太子果然发狂了,他在屋里大喊大叫,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最后连大小便都失禁了。太子妃大骇,赶紧上报康熙帝。康熙帝派人去看视,得到回复说太子已不复成礼,安静时像得了大病一样奄奄一息,躁动时就像野兽一样狂呼乱叫。康熙不得已,只好下诏废其储位。

胤禛听从其言,当晚果然获得铁冠。太子听说铁冠丢失,十分恼怒,尔后竟积恨成疾。胤禛得知后,派大喇嘛前去太子宫,说:“我有阿肌稣丸,可以治殿下的病。”太子道:“你不是投了胤禛吗?我岂敢吃你的药?”大喇嘛说:“胤禛暴虐,众叛亲离已经很久了。他现在已遨游四方,不敢回来,殿下要是不信,可问某喇嘛。”某喇嘛是太子的亲信,但其实也是大喇嘛的徒党。太子不知其计,便问某喇嘛,喇嘛说:“大喇嘛是西天活佛之师,其丸能治百病。服之必然有效。”太子相信了他,便令大喇嘛进药丸服用。

野史的东西姑妄听之,但按康熙的说法和民间的传闻,也不能完全排除太子胤礽因服药而导致间歇性精神疾病的可能性。古代科学不发达,他们对精神疾病也不了解,大多是以疯子、中邪等加以归纳,而胤礽的暴戾狂躁,可能就是间歇性精神疾病的症状。

这时,有个从四川来的奇士到雍王府求见胤禛。两人相见,胤禛发现是以前结交过的好朋友,他十分高兴,便将之留下,一起谈论技击武艺。两人正谈得开心,奇士突然作色道:“殿下有难,为何不告诉我?”胤禛问:“你如何知道?”奇士道:“听说太子宫新得一奇人,能以铁冠在百里之外取人首级,今晚即要祸害殿下。所幸天不绝殿下,让我得知此事,今天是特来报信的。”胤禛问:“那有何办法对付?”那奇士冷笑一声:“他以喇嘛咒语为护符施展其魔术,今晚我们以贝叶蒙首,铁冠必然来而无去。我们可以先在庭外张一袈裟,就像蜘蛛张网一样,铁冠必然跌落其中。”

无可否认,康熙对太子胤礽被废的悲剧是要负一定责任的。这还不仅仅是教育失败的问题,更深层次的问题在于对太子(皇子们)的培养和极权体制的冲突上。众所周知,清朝入关前并没有什么嫡长子继承制,他们实行的是王公们(如八旗旗主)推选制(类似于原始民主制),以征战中功劳大、有贤能的人为王。但是,这种为发挥军事首领积极性而采取的制度,通常只适合于打天下的时期,随着清朝最终一统中原,局势稳定后,这种公选制度迟早要被以皇帝为中心的专制制度取代。毕竟,皇权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皇位怎么可能由王公们来决定?

胤禛听后,命手下侍卫严加防范。当晚,果然风声鹤唳,屋宇震摇,只听见屋顶上金铁鸣动,两边人马在屋顶决斗,哐哐当当,甚为激烈。次日,太子宫的人惶惶然地出去抢购数十口棺木,雍王府也是如此。之后,太子宫和雍王府都在广招喇嘛前去诵经作道场,朝中大喇嘛被雍王府先招,不料他前脚刚进,后脚就有人命令他立刻赶去太子宫。大喇嘛碍于雍王府的情面,只好说不能复命。太子听后大怒,扬言要将大喇嘛捕杀。大喇嘛心里害怕,忙托国师求情,这才逃过一劫。

就历史脉络而言,在努尔哈赤时,皇权已在逐渐集中,当时八旗旗主大多是由皇帝的儿子来担任。到皇太极时,八旗旗主的权力更是受到打击,并被一步步收回。等到康熙时期,八旗旗主在政治生活中已经起不到什么重要作用,更不要说公选推出皇位继承人了。

第二天早上,胤禛见院中树枝有如刀削,蓄养的恶犬也有身无头,还有数十名武士横尸园中。胤禛正惊诧间,喇嘛禀告说:“这些都是昨晚来行刺的剑客,他们技穷力竭,被力士所杀。今晚他们可能还要来报复,请殿下当心。”

康熙推翻了传统的“以臣选君”的公选制而改用了嫡长子继承制,但有一点他却保持了关外的传统,那就是对其他皇子们的培养和任用。殊不知,家国即天下,嫡长子继承制是个配套工程,并不仅仅是立个太子那么简单。

“太子党”人得知胤禛回来后,便深夜派遣剑客去雍王府行刺。当夜,胤禛正在一喇嘛的陪侍下诵经,突然见窗外白光闪闪,上下无定,觉得十分古怪,便命喇嘛去看看怎么回事。喇嘛说:“殿下不用当心,我已派某力士去办了。”

在打江山的初创时期,往往是父子齐上阵,大家一起去建功立业,由此皇子们都有机会在实践中锻炼才能。康熙很好地继承了这个优点,他对自己的这些儿子都进行了良好的教育,把他们培养成了有才能的人(有德无德姑且不论),这一点是不错的,但问题是,培养出这些人之后,应该如何使用呢?

回京后,胤禛遇到太子(胤礽)宾客在街上仗势欺人,把人家打得满脸是血,当时却又无人敢管。胤禛心中不平,便过去问苦主为何如此,旁边恶少大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来管这闲事?你难道有三头六臂,不想活了不成?”胤禛大怒,突然抽出铁杖猛击其头,把那恶少打得脑袋开花,其他人见后,吓得一哄而散。

康熙所认为的理想状态,当然是众多优秀的皇子围绕在更优秀的太子身边,众星捧月,今后自己死了,太子立为皇帝,而其他皇子能够成为贤王辅佐新皇上,家族事业由此兴亡发达。因此,康熙尽可能地给这些皇子们一些机会去加以锻炼,他每次南巡或者围猎时,总是要把一些皇子带上。另外,康熙在离开京师时,往往也会留下几个皇子在北京代他处理政事。

胤禛(即雍正)少年时常只身行走江湖,结交奇人异士,以备日后不时之需。某次,胤禛漫游到河南嵩山,之后拜了少林武僧为师,并在那里习武半年。后来,师傅见他并非学武之人,便教了他一些皮毛并赠他一铁杖让他下山。

康熙想让皇子们在实践中得到锻炼的想法固然不错,但皇子干政的结果却对太子的地位构成了严重威胁。再者,那些参与处理政事的皇子在政治活动中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往往会像服用了毒品一样上瘾,他们怎肯做个屈居人下的贤王?毕竟,当时清朝入主中原时间不长,即使康熙有嫡长子继承制的观念,但他的那些儿子们对此并不以为然,怎会对胤礽心服口服?康熙在位时,大家都是兄弟,只有长幼之分,凭什么就胤礽能做太子呢?

无独有偶,清人笔记《十叶野闻》里也记载了一个胤礽发疯的野史故事。不过,里面说导致胤礽疯癫的原因却是雍正下了迷药,故事颇为曲折,姑且一录。

更可怕的是,万一胤礽做了皇帝,那时大家就不再是兄弟,而是那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上下等级关系,那岂不是天壤之别!一想到胤礽的暴戾自私,那些兄弟们能不寒而栗吗?因此,有机会从政的皇子们必然会培植自己的势力,最后发展到和太子抗衡的地步。

其实,胤礽当时虽然被圈禁,但这个废太子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康熙所说的那些反常行为,不过是胤礽当时极度绝望而产生的自暴自弃状态罢了。索额图被处死后,胤礽也意识到自己地位不保,种种暴戾狂躁,未必不是一种无望的表现。就像他反常的生活习惯,白天睡觉,晚上活动,大肆酗酒,时而惊恐不安,正是这种状态的反映。但在康熙看来,这孩子的确是“疯了”。

太子不但和其他兄弟们有矛盾,和皇帝也存在矛盾。康熙是皇帝,这就意味着他必须大权在握,其权威不能受到任何的挑战和质疑,这也是专制制度的必然要求。但是,太子作为储君,康熙又希望他在登基前能够在政治中得到锻炼,以便将来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的国君。现实问题是,太子一旦从政(由于其将来会成为皇帝的预期),各大臣们很难对抗其权威,由此也会形成“第二个权力中心”和当前在位的皇帝隐然对抗,而这也是康熙为什么要下狠手解决“太子党”的根本原因。

想到这里,康熙一下子就豁然开朗:这不就是中了邪吗?

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出发点是好的,但最终结出的却是让人无法预料的恶果。让皇子们参政威胁到了太子的地位,让太子参政又威胁到了皇帝的地位,康熙发现自己良好的愿望最终形成一个悖论,而形成的这个悖论,竟然是自己几十年对皇子们的有意培养所导致的。康熙的这种失败与痛苦,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康熙越想就越觉得,胤礽最近的行为确实反常,他白天常常昏昏欲睡,等到半夜才想吃饭,连喝几十大杯酒也一点不醉;祭祀上天时,胤礽有时惴惴不安,不能成礼;碰到狂风暴雨、雷电交加时,往往惊恐万状,不知所措;最近,胤礽还行为古怪,语言颠倒,时而神经发作,就像魔鬼缠身一样。

其实,康熙对嫡长子继承制还是没有完全领会到其中的真谛。譬如明朝的做法,各藩王“分封而不赐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意思就是说,皇帝的儿子们封王,但没有领地;有爵位和俸禄,但不从政理事,这样就有效地避免了皇子们和太子的矛盾。至于太子,其权力也受到了严格的限制。但是,这也不是一个完美的办法,那就是太子得不到锻炼,导致明朝的那些皇帝大都昏庸无能。

过了几天,康熙对这个从小就没妈的孩子还是放心不下,等他气消了后,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又特意派人送自己的御馔给胤礽吃。可到底哪里不对劲儿呢?康熙抓耳挠腮,后来经过仔细回忆,便觉得胤礽一定是“中邪”了。他想,胤礽受的教育那么好,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怎么会产生那样的恶行呢?这没道理啊!

有人总结说,康熙对皇子的培养,首选为成龙,次为襄政,又次之为领兵,再次之为务学,复次之为书画。也就是说,皇子的培养目标是做皇帝,其次是做贤王辅政,又次之是做领兵大将军,再次之是搞学术,前面几种都不合适的话,就搞书画艺术。

胤礽人性上的种种弱点,与其先天因素有很大关系,但其所处的环境也对其有压迫作用。毕竟,康熙的儿子太多又都太能干,由于其中的利害关系,很多皇子们都联合起来反对胤礽,使得胤礽在当时处于一个孤立无助的地位。正因为如此,皇子彼此之间,特别是太子和其他阿哥之间更是亲情淡薄。即便是同母所生的阿哥,也未必融洽,如四阿哥胤禛和亲弟弟十四阿哥胤禵。皇子们对大位都有所觊觎,当时太子胤礽受到的压力可想而知,估计他平日的心情也都是紧张不安的。

做皇帝做久了的人,总是想按自己的意愿来安排所有的事情。可惜的是,康熙的理想主义,迟早是要碰得头破血流的。

       康熙心里难过,但话说回来,胤礽这个太子也不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