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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胀满

一连几天孟诜没有对韦义仁采取任何行动,一日三餐供他吃喝,他所揣测的折磨并没有如期而至。如此更让韦义仁提心吊胆,忧恐难安,每晚噩梦不断,要么是孟诜龇牙咧嘴,扒光了他的衣服,让他一丝不挂地躺在烧得通红的铁板上;要么就是拿着锐利无比的针戳他的手指,诸如此类。韦义仁崩溃了,这种心理上的折磨比肉体上的折磨更可怕。韦义仁一夜间胡子、眉毛、头发全都白了,不成人样,目光呆滞无神,眼皮耷拉,脸上的肉松松垮垮……

这让韦义仁摸不着头脑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叫的狗才咬人,孟诜意欲何为?难道要用更毒的法子折磨我?

再也受不了了,韦义仁偷偷喝下了鸩酒……

但孟诜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人把韦义仁带到帐篷里休息。

睁开眼,以为到了阴曹地府,以为一了百了,以为解脱了,不料看到的还是孟诜的脸。

韦义仁以为孟诜一定会如猛虎一般冲过来,把自己乱拳打死以报血海深仇。

孟诜费尽全力将韦义仁抢救了过来。

再看那韦义仁全无以往那份耀武扬威的范儿,俨然一副落水狗模样,蹲在那里,身子缩成一团,把头垂于膝下,全身如筛糠似的颤抖。

韦义仁自然不会领情,咆哮道:“孟诜!你到底想怎样?为何要救我?要杀要剐来个痛快吧!不要再折磨我了!”

韦义仁自作孽不可活,有这样的下场也是孟诜意料之内的事,只是对武则天的处置有些惊疑,不知武则天意欲何为。武则天素来不走寻常路,喜欢独辟蹊径,高深莫测的心思委实难以让孟诜揣度。

旁边的一位士兵打抱不平道:“你这个老家伙真不知好歹!孟大人什么也没做,怎么就折磨你了?”

官兵把韦义仁这只狡猾的狐狸落网一事的来龙去脉告与了孟诜。

孟诜淡淡地说道:“不是我折磨你,而是你自己在折磨自己。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折磨你,你好自为之吧。”

“孟大人,皇后娘娘有令,从今以后韦义仁就是你的奴隶,生杀予夺大权全部交给你!”

一连数日又是安然无恙、毫无动静。韦义仁满腹狐疑,不知孟诜到底在搞什么鬼,又胡思乱想开了。难不成孟诜说的话是真的?不会折磨我?他真的有那么大的肚量?我做了那么多对不住他的事,他真的能一笔勾销,放下所有的深仇大恨?我不信,打死我也不信!世上还会有这样的人,孟诜若真能这样,那他就不是人是神。他一定在处心积虑地想着折磨我的法子,只是现在还未想出来罢了。所以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是暴风骤雨来临前的征兆。

数月后,押解韦义仁的官兵快马加鞭,一日千里把韦义仁送到了孟诜的身边。

又过了数日,还是没有什么事发生,韦义仁心中悬着的石头虽然还没有落下来,但没有以往那么焦灼了,能够睡得着觉了,噩梦也少了。只是如行尸走肉一般,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一天到晚不言语一句,孟诜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苏定方大为感动,拱手道:“孟兄弟深藏不露,技艺超群,襟怀宽广如大漠草原,还有这般高瞻远瞩的见地,真是世间的奇才啊!我苏某自叹不如,万分敬仰。”

这一日天高气爽,风轻云淡,孟诜突然说要与韦义仁一同策马,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将军胜了,赢回颜面是小,更重要的是在广大的士兵中树立了威望,这对日后操练士兵大有裨益。操练士兵最怕的就是人心如一盘散沙,如大伙都服将军,都以将军为荣,就会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操练起来就可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韦义仁犹如惊弓之鸟,下意识地想:孟诜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孟诜要下毒手了!

“此话怎讲?”苏定方听不出孟诜的弦外之音,纳闷道。

孟诜骑着马走在前面,韦义仁心中吊着个水桶七上八下跟在后面。

“在下的雕虫小技终究是瞒不过将军的火眼金睛的。只是在下胜了不过得一虚名罢了,将军胜了则意义深远。”

孟诜叫了一声:“韦大人,快点跟上!”

苏定方先开了口,道:“上午比剑,孟兄弟为何让我?”

说着孟诜抽了一鞭子,骏马如离弦的箭绝尘而去。韦义仁也抽了一鞭子,追了上去。

苏定方找到孟诜,与他单独在月下漫步。

韦义仁心不在焉,又上了年纪,驾驭不住马,竟被烈马抛了下来。

是夜,皓月当空,月光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孟诜听到韦义仁的惨叫立即掉转马头奔驰了过来,跃下马,将韦义仁扶起。

孟诜谦和道:“苏将军剑术出神入化,在下甘拜下风。”

“韦大人,没事吧?”

苏定方的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个滋味,面色阴郁道:“孟兄弟,承让了!”

“老夫倒希望摔死得了,一了百了。”

“将军胜了!将军胜了!”

韦义仁试着站起来,发现脚踝剧烈疼痛,走一步疼得像死去一般。

士兵们欢呼起来。

韦义仁道:“看来老天爷不让老夫陪孟大人去了。有何事就在这里解决吧,老夫恭候多时了!”

孟诜的剑只停留了一瞬间就抽了出来,接下来的几招孟诜有意让着苏定方。士兵们看不出一丝破绽,但苏定方心知肚明。最后苏定方把剑架在了孟诜的脖子上。

孟诜二话不说,把韦义仁背了起来。

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替苏定方捏了一把汗,那些押了重注的士兵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那一刻,韦义仁彻底震惊了。做梦也想不到孟诜会有这样的举动,与孟诜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自己又虎落平阳,再也没有翻身之日。孟诜是刀俎,我是鱼肉,他为何还要这般待我?

比试开始。整个沙场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士兵们都睁大了眼,生怕错过了每一招每一式。整个沙场只听见剑刃相撞的铿锵之声,变化多样的刀光剑影让士兵们眼花缭乱,把眼睛揉了又揉。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味,苏定方的脸上始终挂着轻敌大意的笑,而孟诜的脸上则是淡然从容的笑。苏定方的剑法精准而有力,凶猛而快捷。孟诜的剑法轻柔而飘逸,恰似以柔克刚。在苏定方神速的攻击下,孟诜且战且退,似乎有点居了下风。在第十招的时候,形式陡转,孟诜的剑抵住了苏定方的咽喉。如果孟诜把剑停在那里的话,这场比试就会以苏定方失败而告终。

韦义仁羞愧难当,又似受了侮辱一般,挣扎着,号叫着。

先入为主,将士们纷纷把赌注压在苏定方身上,赌孟诜胜的寥寥无几。

“孟诜,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

“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赌孟大夫胜!”

“孟诜,求你放我下来,老夫消受不起你这样。”韦义仁几乎要哭出来。

“我赌将军胜!”

“再忍一下吧,很快就到了。”

“你们别只看表面,听闻民间有飞檐走壁的高人,孟大夫不显山露水,我看大有来头。”

韦义仁趴在孟诜的背上,思绪万千,心潮汹涌,孟诜,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老夫猜不透,摸不着。你到底是在羞辱我还是在真心实意地帮我?你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别狗眼看人低,那可不一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孟大夫与大将军平分秋色,难分伯仲也未可知。”

孟诜健步如飞,上了一个山坡,把韦义仁轻轻放了下来。

“毫无悬念,肯定是我们苏大将军胜了!苏大将军身经百战,早就练就一身铜墙铁壁,打遍天下无敌手。孟大夫再怎么厉害说到底还只是一个习惯拿针的大夫。我赌一两银子,谁敢跟我赌吗?”

“这是何地?”

开始之前,士兵们炸开了锅,议论纷纷,互下赌注,赌孟诜与苏定方谁胜谁负。

韦义仁只觉眼前突然开阔了起来,一马平川,青翠欲滴的草甸一片连着一片,一眼望不到边。蓝宝石一样的天,棉絮堆一样的云朵,草原上依稀可见牛羊在悠闲地啃着草,又有万马奔腾的景象。草原的风芬芳袭人,荡涤着烦扰的心灵。赏心悦目,心旷神怡。韦义仁狭隘的心胸也蓦地开阔了起来,一直被功名利禄充斥的眼也清澈了许多。

孟诜与苏定方约定比剑。

“这就是我要带你来的地方。我们就坐在这里好好欣赏一下眼前的风光吧。”

孟诜道:“如此,就却之不恭了。刀剑无眼,点到为止。”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目视前方,不说一句话。

苏定方道:“孟兄弟,你看将士们兴致如此高涨,就应了吧,别扫大家伙儿的兴才好!”

许久,孟诜拿出羌笛吹奏起北朝民歌来。

群情激昂,士兵们的附和声此起彼伏。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不知哪个胆大的士兵忽又叫道:“孟大夫,听说你也习武,武艺高强,不如和我们的将军比试比试?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啊。”

孟诜吹得那么动情那么忘我,羌笛声辽远、悲阔、悠长,还夹杂着思念的忧伤。一向铁石心肠极不易被打动的韦义仁也颇为动容,眼睛竟不知不觉湿润了。韦义仁也不免吃了一惊,自己怎么会流泪了呢?已经有多少年不知眼泪为何了。在韦义仁的观念里,眼泪是妇人的专利,懦夫的表现,同情与怜悯不存在他的人生辞典里。

为聊表谢意,又心血来潮,苏定方舞枪弄棒展示了一下不凡的身手,博得一阵又一阵的喝彩。

笛声落尽,孟诜突然发问:“韦大人,你想家吗?”

苏定方大赞孟诜道:“孟兄弟的妙手真是不同凡响,不像这里的几个随军大夫!看了半天啥也看不出来,不及孟兄弟万一。”

这一问韦义仁心中无比凄凉与悲哀起来。我还有家吗?我何曾有过家?家破人亡,最可悲的是自己与亲生儿子斗得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药到病除。五日后,苏定方沙场点兵,邀孟诜观士兵们操练。士兵们恢复了精气神,个个勇猛如虎。口号声声、如雷贯耳,动作敏捷、刚劲有力。苏定方阅后笑得合不拢嘴。

“我无家可想。”

“这病不难治,每日让将士们多食些山楂糕就可,山楂最化肉食,是胀满的克星。”

“知道是什么毁灭了你的家吗?”

苏定方恍然大悟道:“难怪这帮小子刚来时个个像是从牢里放出来一样狼吞虎咽,后来就食之无味了,还以为是这帮小子嘴挑呢,原是如此啊!那该如何治呢?”

韦义仁沉默不语。

“因吃了过多的牛羊肉的缘故。这里食物种类匮乏,不比中原富庶之地,五谷果蔬应有尽有。将士们原本吃惯了五谷果蔬,初来乍到,日日食牛羊肉,脾胃自然受不起。”

“荣华富贵,功名利禄,比之于眼前的风光如何?”

“怎么得了这个病呢?”

韦义仁苦笑,心事如眼前的草儿一样多。

“简而言之就是老觉得肚子胀胀的,吃不下东西,自然就身困体乏了。”

“不过是过眼浮云。赤条条来,无牵无挂,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胀满?这是何病?”

韦义仁垂下了头,忽觉自己的一生就是一个梦。

孟诜微微一笑,宽心道:“不打紧,小恙而已。将士们因水土不服,得了胀满。”

“敢问韦大人一句,你把这些身外之物牢牢抓在手里,最终极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苏定方急道:“如何?有无大碍?”

韦义仁长吁一口气,终于开口了,也只是吐出四个字:“为了安生。”

孟诜前去给士兵们一一把脉,望面色,问症状,大同小异。

“安生来自何处?”孟诜言语犀利问道。

“这是新招来的一批士兵,两个月前才来到这里,出现这种情况有五日了。”

韦义仁不知如何作答。功名利禄、荣华富贵真的能够给自己带来安生吗?自己刚进入尚药局那会儿只是一个小小的药童,觉得只要做到主药就安生了。做了主药并没有安生,应该做司药才安生。司药也做了,依然不觉得安生,应该做直长,做侍御,做奉御。就这样一级一级往上爬,每上一级都觉得上一级才是安生的,结果爬到了上一级反而没有下一级安生,以至于到了顶端反而愈发不安生起来。如此看来,这功名利禄并不能给自己带来丝毫的安生,反而剥夺了我的安生。那么,安生到底来自何处呢?

孟诜问道:“士兵们出现这种情况多久了?”

孟诜替韦义仁响亮地答道:“安生来自你的心!”

“看看你们这副熊样!东倒西歪,萎靡不振,你们还是个兵吗?”苏定方呵斥道。

犹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韦义仁幡然醒悟。

士兵们正在沙场小憩,三五一群,相互依靠着坐在地上。见苏定方大步流星走来,士兵们一骨碌爬起来,神情萎靡,站相不雅,像是全身的骨头全被抽了去。

孟诜又道:“心若安生何时何地都安生,心若不安生何时何地都不安生。”

孟诜笑道:“无妨,在下这就随将军前去。”

“事到如今,老夫才发觉我这一生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我跳进了功名利禄为我设下的陷阱,执迷不悟,如今跳了出来也是枉然,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苏定方猛一拍脑门子,道:“瞧瞧,与孟兄弟投缘多说了几句,差点把正事忘了!孟兄弟长途跋涉,本应该歇息才是,但实在是十万火急的事,近几日不知将士们得了啥怪病,还请孟兄弟移步沙场,给将士们把把脉。”

“能够跳出来已经是万幸,这世上又有多少人在里面垂死挣扎,一辈子也跳不出来。所以韦大人此刻醒悟还来得及。”

“不敢在骁勇善战的将军面前班门弄斧。”

“真的还来得及吗?”韦义仁混浊的目光亮了一下,“老夫是遗臭万年的千古罪人,除了你,还有谁会原谅我呢?孟诜,难道你就一点不恨我吗?皇后娘娘的意思老夫心里很明白,就是要我在你的折辱下凄惨地死去,可是你却这般待我,这世上还有谁会做到这样?孟诜,你真的不恨我吗?你可以恨我,你应该恨我,你即使把我碎尸万段也是有理由的!”

“孟兄弟还是文武双全啊,不比我这个粗人!赶明儿有空和孟兄弟切磋切磋!”

孟诜思忖了良久,才缓缓答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一心,更胜救人一命。”

“苏将军好眼力,在下常年习武,只为强身健体。”

这抑扬顿挫、铿锵有力的声音仿佛不是出于孟诜的口中,而是来自遥远的天边,字字珠玑,字字撞击着韦义仁的心。

苏定方将大手搭在孟诜宽阔的肩上,道:“孟兄弟以后别这般客气,我可是个粗人,直来直去,看孟兄弟这副强健的身板可曾习过武?”

刹那间,韦义仁顿悟,泪水涌了出来,恣肆汪洋。

孟诜道:“久仰苏将军的大名,为大唐边境的稳定立下了汗马功劳。孟某若能有幸为将军效力一二,深感欣慰矣!”

韦义仁突然跪了下来,情绪激昂道:“老夫这一辈子从来没有佩服过任何人,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我也没佩服过。而今,孟诜,你让老夫心悦诚服,请受老夫一拜!”

“孟兄弟你来得正好!你早该来了!”

孟诜赶紧去扶韦义仁:“韦大人,不要这样……”

苏定方豪爽仗义与孟诜颇有几分相似,见孟诜挺拔魁梧,如松之挺立,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模样,苏定方心中暗生好感。又看了朝廷的文书,更是喜出望外。

韦义仁意志坚决,道:“请不要阻止我,孟大人!老夫跪拜的不是孟大人,跪的是天是地,是老夫心目中的神,是老夫心目中的佛!老夫誓言痛改前非,洗心革面,用余生赎我的滔天罪孽,不求赎尽,只求赎一点是一点……”

来人正是孟诜。张大山死后孟诜怀着悲痛的心情一个人来到了苏定方的营地。

此情此景,孟诜也不免热泪盈眶。

苏定方大喜,道:“快请,快请!”

在大漠草原的日子就这样安定下来。孟诜适应并热爱上了这片草原。

御医?竟有这等好事?我正愁没有良医救治将士们的怪病呢!老天爷像是知道我的心思似的!

将士有疾时就去看诊,无事的时候就一个人策马到草原深处,或是在美丽的泡子旁边习武,或是吹奏羌笛,抒发胸怀。大大小小的泡子如珠子一般散落在草原大地,那泡子蓝得让人心醉,孟诜都不忍心拔出手中的剑。

烦闷之际,忽听探子来报:“苏将军,外面有一位姓孟的御医找您。”

偶尔也会与韦义仁一起去野炊,生起一堆篝火,把打来的猎物如獐子、旱獭、野兔等放在火上炙烤。顿时,香味四溢,随风飘到草原的每一个角落。孟诜与韦义仁饮着马奶酒,大快朵颐。晚霞映照着孟诜那张古铜色的脸,狂野的风吹起他那白色的长袍,英姿飒爽。蓝天白云,绿树丛林,草甸湖泊,美酒佳肴,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这几日不知何缘故,士兵们无精打采,不思饮食,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操练的时候有气无力,手中的兵刃不听使唤经常掉在地上。苏定方严厉斥责他们,只当时好了一会儿,过后又依旧如是。这怪现象如瘟疫一般迅速蔓延到整个军营,一大片一大片的士兵东倒西歪,与风烛残年的老人并无二致。长期下去,如何了得?要是被对面的胡人知晓,发动突袭后果不堪设想。平日生龙活虎,眼下却手无缚鸡之力。如此兵力与士气如何作战?定溃不成军,全军覆没。苏定方心如火烧,却束手无策。

韦义仁曾问孟诜,如果皇上不再把他召回宫中,他会不会有遗憾?

苏定方大将军愁眉不展,背着手在营帐里踱来踱去。

此刻孟诜心中有了明晰的答案,随遇而安,余生若能在美丽如画的大草原上度过,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唐军驻边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