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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断崖谷

“为何不言语?你这是默认了?”

柳如莲面对张翰突如其来的发问有些招架不住,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沉默。

“你既然已经知道,还来明知故问。”

天音阁高高的门槛险些绊倒张翰。张翰也顾不上礼仪了,有些气急败坏地指着柳如莲的鼻子开门见山道:“如莲,你是不是要下嫁于韦桓?”

“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也配得到你的爱?擦亮眼睛吧,如莲,他不值得你这样!”

话说张翰义愤填膺,跑到天音阁质问柳如莲是否真如柳志远所说要与韦桓成亲。

“无论他做过怎样的事,我只知道他对我是真心的。”

随着一声划破长空的惨叫,一代名医孟诜坠下悬崖,不见踪影。

“真心的?那你又要把大哥置于何处?大哥对你又何尝不是真心的?大哥正在受苦受难,你却不闻不问,不顾他的死活,还要与畜生一般的东西成亲,逍遥快活,你于心何忍?”

孟诜还没缓过神来,韦桓就用尽全身之力一把将孟诜推下了万丈悬崖!

“孟大哥不曾说爱我。”

韦桓被拉上了悬崖,死里逃生。一个邪恶的念头闪现!该结束了,一切该结束了!孟诜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天意弄人,这世上不能同时有你我!去死吧,孟诜!

“如莲,你真是傻啊!说不说出口有那么重要吗?大哥对你的感情如大地般深厚,就连我这个外人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你置身其中还不懂他的心吗?大哥是那种整天把甜言蜜语挂在嘴边的人吗?”

孟诜的头脑一下子全部清醒了!千钧一发之际,孟诜一个箭步上去急速拉住了韦桓的手。

柳如莲长叹一口气,眼泪流了下来。她怎能不懂他的心呢?如果不发生那件事,即使孟诜不爱她,她也会为他守身如玉。柳如莲的心一片荒芜,那种凄苦与绝望的滋味又有谁知晓?

“大哥……救我……”生死关头,韦桓这样唤着。

“够了,张翰。生米已煮成熟饭,一切都已成定局,你还是回去吧。”

孟诜冲过去一只手掐住韦桓的脖子,恨不得立刻将他的脖子扭断。孟诜紧紧掐住韦桓的脖子将其一步一步地往后推。韦桓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掰开孟诜的手。韦桓快要窒息的时候,孟诜猛地用力一推,松开了手。韦桓一个趔趄,急剧地往后退,一下子退到悬崖边。韦桓踩到的一块石头掉了下去,韦桓身子不稳滑落了悬崖!情急之下韦桓用手攀住了悬崖上的岩石。

“如莲,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还在强词夺理!今日我绝不容忍你!”

张翰说完这句话就无可奈何地离开了天音阁。

韦桓像疯子一般狂笑不已。

张翰又风风火火地跑回酒馆,欲让孟诜亲自前去阻止柳如莲。哪知一到酒馆孟诜已不知去向,只见柳志远还在那眉飞色舞地说着自己与孟诜如何交往甚密,引得酒馆客人一片羡慕之声。张翰怒问孟诜去哪了,柳志远翘起他的兰花指,指向遥远的终南山。

“我自知打不过你,可我誓死捍卫我说话的权利!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做这一切?哈哈。不妨告诉你,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你就恨之入骨!由于我身份低贱,从小到大对你唯命是从,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不让我做什么我就不做什么。我知道你对我好,也知道你让我做的事都是对的。可是我一点也不开心!我发现我失去了自我,完全丧失了独立的人格!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于是我要反抗,我要夺回我的自由!你说你容忍我,可是谁让你容忍我了?你凭什么容忍我!你容忍我一次,我对你的恨就加深一层。凭什么,凭什么你事事在我之上,处处压制我?你剥夺了我的一切,还有如莲!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如莲?如莲本来就是我的,朋友妻不可欺,而你却横刀夺爱!你夺取了我的所有,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来吧,来吧,我不怕你!哈哈!……”

张翰又心急如焚地奔向终南山。

韦桓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揩了揩嘴角流出来的一丝血,怒目圆睁,咬牙切齿。

可是,来迟了一步。

韦桓知道东窗事发,他也不想隐瞒什么,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与其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不如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所有的事情一起来,痛痛快快地来吧!敢作敢当,敢爱敢恨,我韦桓不怕你!今天就是我与你算总账的日子!

张翰眼睁睁地看着孟诜被韦桓推下了悬崖……

“我一次又一次地容忍你,一次又一次地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为何?为何你还要不择手段、处心积虑地陷害我?是不是非要把我赶尽杀绝才罢休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恨我?阿四母亲的事、偷《备急千金要方》的事、杏林会的事、下巴豆粉的事……全是你做的是不是?你几时变得如此绝情与狠毒?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害我也就罢了,我可以容忍。可是你为何还要如此摧残如莲一个弱女子?干出丧尽天良、令人发指的事来!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啊?”

“不!——”张翰大叫一声,不要命似的冲到悬崖边,望着茫茫峡谷心如刀绞,如箭穿,恨不得自己也跳下悬崖。

孟诜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心中冲天的怒气,排山倒海般的一掌打在了韦桓的胸膛上,韦桓跌出一丈远。

“大哥!——”

就在那个茅屋,孙思邈为方便采药工休憩搭建的茅屋,两个势同水火的人相遇了……

悲痛欲绝的呼唤在终南山久久回荡,终南山一草一木都被张翰的悲伤感染,低头默哀。

孟诜俨然一头愤怒的雄狮,脚下像踩了风火轮一般,一口气跑到了终南山。一到山脚下,孟诜就用雷鸣般的嗓音大声吼叫:“韦桓!你给我出来!……”喊声震天,响彻云霄。

张翰把愤怒的头急速转向韦桓。

酒馆所有的人只觉一道影子闪过,孟诜不翼而飞了。这百年难遇的一幕让酒客们无比震撼又觉大开眼界。酒馆掌柜不但没有向柳志远索赔损失,反而一个劲问孟诜是何方神圣,酒馆里一下子全围拢了上来,把柳志远围得水泄不通。柳志远又焕发了生机,开始用那张巧嘴滔滔不绝地吹嘘。

“我跟你拼了!”

柳志远从来没有觉得说话如此吃力,好不容易说出这几个字已是满头大汗,生怕说不全被孟诜一掌击毙。

一声怒吼,张翰如发了狂的猛虎一头撞向韦桓,欲与韦桓同归于尽。韦桓躲闪不及被张翰撞倒在地。张翰又如饿虎扑食一般扑向韦桓,骑在了韦桓的身上,雨点般密集的拳头倾泻而下。韦桓知张翰已是亡命之徒,不想与他纠缠,使出浑身解数脱了身,夺路而逃。

“他……在……终南山……采花……明日送……送柳如莲……”

“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禽兽!疯子!魔鬼!王八蛋!狗杂种!……”

孟诜用疾电一样的怒目看着柳志远。柳志远吓得已经瘫软在地,瑟瑟发抖,舌头像是被打了结,嘴巴也像是被缝上了,怎么也说不上完整的话来。

张翰一边追一边用尽世上最脏的言辞辱骂韦桓。

“说!韦桓现在在哪里?”

张翰不慎,从山阶上摔了下来,身子滚到了一处灌木丛里。韦桓趁机逃离了张翰的穷追不舍。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诜一只手猛地举起了桌子,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桌子顿时摔成了木屑。

张翰摔得脚踝脱臼,他咬着牙,忍着剧痛,自己把它接上。尖利的灌木把张翰的身子刺得伤痕累累,但这比起孟诜的死带给他的痛无异于九牛一毛。张翰挣扎着,艰难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返回到孟诜落崖的地方。

犹如平地起惊雷,孟诜只觉天旋地转,瞪着铜锣般大的眼睛,眼珠子一转也不转。如山峦般的面庞像是被错开了,原本低的山峰凸了出来,原本高的山峰凹了进去。又像是被无数道闪电撕裂的天空。整个脑子被掏空了,熊熊的大火在里面疯狂地燃烧,无数条火蛇探着头肆无忌惮地乱窜。孟诜觉得自己的脑颅随时都要爆裂,整个人也像是被施了法术定格在那里,纹丝不动。整个酒馆也定格在那里,包括同样睁着惊恐双眼的柳志远,以及旁边相邻的酒客,夹菜的筷子也定格在半空中,酒馆所有的人都像木头人一般。

张翰趴在崖边不断呼唤着孟诜,声嘶力竭,撕心裂肺……

“而是柳如莲被韦桓强暴了!韦桓夺去了柳如莲的贞洁!”

“大哥,我来晚了,我来晚了啊!大哥……你在哪里啊……你快回来吧……我知道你没事的,一定没事的……你神通广大,你武艺高强,你会飞檐走壁……大哥,你快回来啊……大哥……”

“而是什么?说!”

张翰嚎啕大哭起来。

柳志远往后倾了倾身子,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因为怕自己一说出来孟诜的拳头就飞过来了。

张翰怎能不伤心难过,悲痛欲绝?这个待他如兄如父的人,这个在这个世上唯一至亲至爱之人,这个可以为他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之人,从此以后将在张翰的生命力彻底消失,再也看不到他的样子,再也听不到他爽朗的笑,再也听不到他亲切的呼唤“三弟”。为何老天如此残忍,要夺去他亲爱的大哥?如果可以交换,他宁愿掉下悬崖的是自己!

“说出来你可千万要挺住,这种事是每个人都受不了的。你知道柳如莲为何拒你于千里之外吗?你知道柳如莲为何要委身于韦桓吗?不是因为柳如莲不喜欢你了,而是——”

张翰哭昏了过去。感天动地,天崩地裂,天地动容。闪电雷鸣,倾盆大雨瓢泼而来,那是上苍的泪水吗?张翰被暴雨浇醒,又嚎啕大哭,脸上不知流的是雨水还是泪水。张翰又哭昏过去。醒来后又哭,哭破了喉咙,哭干了泪水,第三次哭昏过去。

“快说!”孟诜用铁拳擂了一下桌子。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隐没在了群山之中,镜月庵的暮鼓声悲怆地响了起来。

“这件事你绝然想不到。这件事我都羞于启齿。”

张翰睁开疲惫的双眼,见到的是孙若兰冰清玉洁的脸。他多想看到的是孟诜的脸,如看不到最好不要醒来。每次醒来都希望自己是在做梦,孟诜只是在梦里掉落悬崖,梦醒后孟诜完好如初,毫发无损地站在他的面前,微笑着看着他。

孟诜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松开了手。

“这是哪里……”张翰吃力地吐出这几个字,每说一个字喉咙像刀割一般疼痛。

孟诜的力度有些大,柳志远有些喘不过气来,吃力道:“放开我,我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说与你。”

“我去茅屋躲雨,看到你昏倒在悬崖边,就找人把你背到了镜月庵。”

孟诜已经脸色大变,一把抓住柳志远的衣襟,狠狠道:“原来医馆有今日全是你二人串谋好的!”

“不……我要去茅屋,我要去悬崖……我要为大哥守灵……”张翰挣扎着起身。

“过了好些年月,这个叫韦桓的家伙偷了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要方》嫁祸于你。这个你知道了自然不会惊奇。不过山神庙的日子也不好过吧?原以为能整垮你,不料你安然无恙地返回了医馆。韦桓心中那个气啊就甭提了,于是让杏林会成员不要卖药给你们的病患。你真是福大命大啊,又挺过了这一关。韦桓啊心也真狠,于是使出了更毒的招,买通一男子在你们的水缸下了巴豆粉……”

“你刚才说什么?为大哥……守灵?哪个大哥?守什么灵?”孙若兰花容失色,语无伦次。

孟诜一惊,原来阿四母亲的事是韦桓干得!

“大哥……他……他……”张翰哽咽不已,实在说不出口。

“唉,我也不记得猴年马月的事了,总之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叫韦桓的家伙说要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于是他买通了一个叫阿四的人,把快要死了的母亲背到医馆,让你医治……后面的事就不用我说了吧!害得你好苦,进了义庄。”

天音仙子道:“莫慌,慢慢说。”

孟诜道:“悉听尊便。”

“大哥……大哥……他……死了!大哥他死了!”张翰带着哭腔说道。

于是,柳志远说道:“孟兄台,我给你讲一些故事吧。”

天音仙子容颜陡然大变,手中的念珠滑落在地。

使孟诜、韦桓二人兄弟反目的绝好机会来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最好是两败俱伤,这样柳志远就可轻轻松松地收拾残局了。

孙若兰呆若木鸡,端汤药的手失去控制,汤药掉落在地。

说完,张翰飞奔而去。

“怎么会这样?不会的,不会的。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我不信,我不信……”

“大哥,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天音仙子用发抖的声音说道:“孟施主,他,是怎么往生的?”

“不信你自己去问喽。”

“大哥……大哥被韦桓亲手推下了悬崖……”

“这不可能!”张翰有些咬牙切齿。

孙若兰像被电击中了一般颓然在地。

孟诜倒并不是很惊讶,因为柳如莲曾亲口跟他说韦桓就是她的心上人。

天音仙子满面悲戚,伤然道:“孟施主悬壶济世,妙手仁心,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救人无数,功德无量。天必垂怜,佛必慈悲,神必护佑,孟施主吉人天相,福泽深厚,大难不死,绝境逢生也未可知。即使不幸遇难,也必登西方极乐,成佛成神,受万人敬仰膜拜,流芳百世,万古长青。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请节哀吧。”

“奇怪了!作为好兄弟应该给你们发喜帖才对啊!我再说一遍,韦桓要与柳如莲成亲了!”

说完,已四大皆空、六根清净的天音仙子也掉下一滴清泪。

“你说什么?”张翰一下子把酒杯砸在桌子上,“你说韦桓与谁成亲了?”

“不!——”孙若兰哀号地叫了一声,起身,疯了一般跑了出去。

柳志远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道:“今日我们三人失意饮酒,可却有一人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就是你们的好兄弟韦桓,明日就要成亲喽!娶的就是如花似玉的美人柳如莲!”

孙若兰来到悬崖边不断呼唤着孟诜的名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孙若兰瘫软在地,哭成一个泪人,肝肠寸断。第一次在这里,在那个满天繁星的夜晚,心里有了他,从此世间万千男子黯然失色。如今,还是在这里,她永远失去了他。从不曾向他表白,也不曾拥有他,却感觉与他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的爱恋。素来高傲自强的孙若兰被彻底击垮了,似乎要为孟诜流尽一辈子的泪水。

张翰骂道:“真是不折不扣的疯子,满口胡言!”

张翰与孙若兰在悬崖上守了三天三夜,两人未进一粒米,未喝一滴水。两人相互劝慰,又相互悲泣。两人在悬崖附近寻找通往崖底的路,毫无所获。三日后孙若兰返回镜月庵,她要为他念经诵佛,超度他的亡灵。而张翰下了山,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复仇。

又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道:“差点忘了这茬了!你二人如今穷困潦倒,还要你们请酒喝哪好意思?随便喝,这桌酒菜包在我身上了!”

张翰先回到自己的家。

“张老弟,你就别提兄弟我伤心的往事了。我福薄,消受不起这个美人,竟让她跑了!你说气人不气人?如今我和二人都是天涯沦落人啊。既然如此有缘,赏一杯浊酒,不介意吧?”

冬青独自一人在家里焦急万分地等待着张翰和孟诜的归来。

张翰毫不客气道:“臭不要脸的东西!竟然还想打孙小姐的注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等来的却是一个噩耗,他最敬重最挚爱的孟哥哥、孟师父被人推落万丈悬崖、尸骨无存。

“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孟大夫和张大夫啊!恕我眼拙,见谅!见谅。”

“是韦桓杀了你的师父!冬青,记着,是韦桓杀了你的师父!你一定要为你师父报仇!”张翰紧紧死抓住冬青的胳膊,狠狠地说着。仿佛眼前的人不是冬青而是韦桓。

柳志远竟嬉皮笑脸地走了过来,死皮赖脸地在二人的酒桌坐了下来。

悲痛万分的冬青攥紧了拳头,泪流满面。

张翰腾地站了起来,横眉冷对千夫指,孟诜使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拉回座位。

“师父,你为什么这么快就离我而去!我还没有好好报答你,师父……”

狭路相逢,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走!我们现在就去找韦桓这个恶魔!扒他皮!噬他肉!喝他血!”

这边柳志远的日子也有些郁郁不乐,前几日一问,原以为马上就可有美人在怀,不料孙若兰竟然失踪了。煮熟的鸭子竟就这样飞了,心中不免不快,又见韦桓与柳如莲大婚将至,想到自己还是形单影只,愈发垂头丧气了。唉,再多的荣华富贵如没有佳人相伴也是枉然。于是,一向喜欢醉生梦死的柳志远也独自一人去了酒馆。

张翰拽着冬青就跑出了门。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段日子张翰的情绪也跌入了低谷,做任何事情都无精打采,心灰意冷。这日张翰竟然提议去一醉解千愁,要知道他平素里是滴酒不沾的,可见心失落到了极点。孟诜深知借酒浇愁愁更愁,但现在似乎没有比酒馆更好的地方可以去了。他也需要放纵一回。

先是来到天音阁,天音阁已人去楼空,柳如莲早已不在。又找到韦桓的住处,也不见人影,一打听说已搬走。妙手回春医馆、精诚医馆也都去了,都不见韦桓。

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精诚医馆自然不用说,与结拜兄弟一刀两断,心中挂念的那个如莲也视自己为陌路,红颜知己若兰又被逼上了镜月庵。在义庄的时候曾经迷茫,现在,他又迷茫了,彷徨了,不知所措了。天意如此吗?孟诜的心里凄凉如水。终于明白那日张翰为何说好累好累了。

张翰指天发誓:“就算你化成灰烬,就算把长安城掘地三尺,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找出来!”

风雨如晦的日子,孟诜的人生像是掉进了万丈深渊,无论与张翰如何苦口婆心地劝说,孙夫人终究还是卖掉了精诚医馆。师父的毕生心血就这样断送在自己的手上,他无能为力,他万分自责。他取下那块招牌,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它,泪水一滴一滴地滑落。

天大地大,韦桓要想特意逃遁,张翰要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事实上那天韦桓逃下山后就十万火急地带着母亲和柳如莲逃之夭夭了,三人逃离了长安,在长安附近的扶风县住了下来。袁雪问韦桓为何要逃走,韦桓只说韦义仁又发现了他们。柳如莲问为何要离开长安,韦桓只说要带她远离是非之地,不想让孟诜之流来骚扰他们安静的生活。瞒天过海,一意孤行。半年后,见风波平息,不堪忍受扶风的贫瘠落后,又不甘心自己千辛万苦打拼下来的妙手回春、精诚医馆被柳志远这个小人独吞,于是又搬回了长安,安家落户在一偏僻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