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谁也不知道能陪对方多久，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还会不会是我们几个人并肩走过。我们只希望，时光可以定格。感谢共事的日子，那是这辈子最美的青春。
晚上，我看到尹延发了条微博，上面写着：“希望时光定格在此时吧。”下面配的是我们三个人的合影。
4．
他们点点头，从他们的眼神里能看出来一些复杂的情绪，那或许是一种希望。这些年我在北京一直没买房也没买车，他们说要开车送我回去，我说我自己打车就好。于是，我走在朝阳门附近的马路边，看着昏黄的路灯，想起曾经的岁月，那些微笑，似乎离我很近，又离我很远。
这次疫情来得很快，快到没有人真正做好准备，就已到位了。
我们讲得很嗨，讲完后，临走前，我对他们说：“我这儿有瓶金门高粱，等这一切结束了，我们一起喝。”
我在家翻阅了历史书才发现，人类和病毒从来都是冤家，此消彼长。从霍乱到鼠疫，从禽流感到新冠，我们从来不知道未来病毒会进化成什么样。
这次相逢，太难得了。
天啊，这多么像我们的人生，我们以为的明天，或许不会再来了。
于是，在层层登记和做好消毒准备的情况下，我们三个人来到了公司。
可悲的是，包括我在内，有太多人总觉得一切可以被掌握，一切可以被复制，一切都会永恒。
但不知为什么，我们都拒绝了，就像是异口同声在回答：我们还是在一起吧。
不是，这一切，其实都只是恩赐而已。
公司同事希望我们各自在家工作，等一个人讲完另一个人再用同一个账号登录，这样三个人就能顺利完成这次讲座。
如果我早就知道这一切都是恩赐，会不会充满感激地过每一天？
直到很久后的一天，四六级考试出成绩了。按照惯例，我们三个需要在一起做一场讲座，因为有太多学生需要听我们对下一次考试的分析，需要听我们对他们这个阶段学习计划的建议。
人是容易养成惰性的，总是在一团乱麻中寻找确定感，然后在一堆不确定的确定感中寻找一些所谓的规律，误以为这些规律可以永恒运行。
3．
记得在某一天，我给父亲打了通电话，我问他：“这世界上的人和事，是不是都在变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渴望开工，渴望去公司工作。我知道，我并不是热爱工作，只是受不了长时间跟朋友分离，受不了曾经的拥有会忽然断裂，看不到被接上的可能。
他对我说：“是的。”
自那次分别，我们许久没有重逢。
我说：“有不变的吗？”
就这样，一场疫情，让曾经把酒言欢的岁月，变成了独自一杯酒喝整晚的日子。
他说：“唯一不变的，就是改变。这不是你写的吗？”
2020年，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漫长无比的年份。从过年开始，大家都无法出门。一直到年后许久，打开地图路况，北京的街道还是一片绿色，畅通无阻。我们在那次别离后许久都未见面，偶尔在网上聊聊天，打开视频喝上两杯酒，网络延迟却把三个人聊天的节奏打乱得无比尴尬。尹延说他一个人在家特别费酒，一箱子酒很快就没了。我说我不一样，我一个人在家，一滴也不喝。石雷鹏在视频另一头默默地喝酒。三个人虽然在网上聊天，但总是找不到过去的感觉。
我说：“我一直都懂，但还是不愿接受。”
谁能想到，下次相见却让我们等了这么久。
父亲说：“所以，我们要学会的是两件事：第一，要知道这一切都在变化；第二，拥抱它。”
在2020年刚开始时，我相信所有人都会跟我一样想，下次相见不会太久。
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第二条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能大概猜出来：所谓拥抱变化，应该是要学会改变自己，去适应变化，并把这些变化拥入怀中。如果这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改变，那么让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适应每一次改变和物是人非，人也就不会被伤害了。
2．
挂了电话，我给父亲发了条微信：可是，并不是这样，就算我再强大，当一个人离开，我还是会伤心；当一个时代落寞，我还是会流泪。
毕竟，过一个年，不会过太久。
父亲告诉我：“有时候你必须接受时间的无情和意外，就算你多么不肯，时光都是残忍的，该离开的，谁也挡不住。”
于是离别前，我也跟往常一样，和他们说：“下次再见。”
这让我想起去年爷爷去世，我想，我知道父亲在说什么了。
这好像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一种不会断裂的重复循环，一种就算断裂依旧会持续的永恒，这样的永恒，令我踏实无比。
5．
在过去的几年里，每次新年前，我们都聚在一起喝点儿酒，有时多，有时少，一开始聊天很拘谨，酒过三巡后就会无话不谈。
有一本书里说：“不管我们承认还是不承认，我们都是会分别的，因为我们都会离开这个世界。”现在回想起来，这是多么残忍的一句话，当这一切都生机盎然时，我们选择追逐名利，选择为了赚钱不择手段，到头来，却发现这一切都带不走。
就像《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的作者塔拉·韦斯特弗写的那样，当一个人后来接受的教育和之前的常识产生矛盾，人是会崩溃的。好在，我有他们，作为我人生的指路明灯。
所有的一切，都带不走，都会离我们而去。
那时的我还不会讲课，他们就教我该怎么备课带学生；后来我们做线上教育，也是他们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贴近这个时代。这些年，我的进步很大，但只有他们知道，在进步太快的情况下，人是容易迷茫的，因为接受的知识越多，见到的人越杂，脑子里就会越乱。
2020年，我减少了许多社交活动，闭门在家，有了更多的思考时间。
我和尹延、石雷鹏认识了很多年，在新东方时他们就很照顾我。那时我还是年龄最小的老师，我刚来的时候许多老教师说：“太可怕了，我们竟然要和‘90后’搭班！”再看看现在，“90后”已经成为各大公司的中流砥柱了。
记得当时读军校时，军训有个项目叫站军姿，一站就是一个小时。那段时间虽然身体一动不动，思绪却能无比清晰，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那时都能理顺。但随着自己越往高处走，属于自己的时间就越少，越难有这样的时间去想明白一些事情。资本推着我走，团队拉着我奔跑，我无暇顾及那数字世界以外的东西。
这样的聚会，其实是我们三个的常规相聚，这样的相聚，几乎每个月都有好几次。我们都认为，只要有话说，就不要在电话里讲，当面讲，最简单。
好在这段时间，我忽然意识到一些事情：比如我可以不那么忙碌，比如许多聚会、饭局是可以没有的，比如我可以多一些时间陪伴自己的家人，比如这一切都可以是那么不一样。
他们嘻嘻哈哈，笑着说“下次见”。
最重要的是，这世界原来每天都是那么不一样。
走到路口时，我叫了两辆车送他们回家。我的酒量比他们好，我对他们说：“谁叫我还这么年轻呢。”离别时，我拥抱了他们，对他们说，“谢谢二位，有了你们，才有了考虫的今天，才有了我的今天。”
6．
2019年，考虫做得并不好，我们没有完成资本给我们定的增长任务，我们甚至在这么大的公司里逐渐迷失了自己的方向。但好在，每次我迷茫的时候，跟他们相聚，哪怕找不到方向，也能让我的心安静许多。
我曾经写过，把每一天当成最后一天去活。
这一次，又到了年底，又是一年结束时。
但随着日子开始平淡，人生的高楼大厦开始建起，我逐渐被生活逼迫着开始这么思考：去他的最后一天，我们还能活很久，久到我们可以随意安排每天的生活，久到可以让每一天都一样，久到可以把任何一件重要的事情都托付给明天。
我们一边晃晃悠悠地走，一边笑着聊过去的故事，这是我们自创业以来第N次喝多，创业把我们拉得更近了。
直到一些事情忽然提醒了我，直到一些人的离开忽然提醒了我，并不是。
在2019年除夕前的某一个夜晚，我搂着我的两位好兄弟——尹延和石雷鹏，走在夜幕下，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我们嘻嘻哈哈地讲着一些生活上的笑话，用尽全力在路上走出直线。我们想走得更快一些，这样能让风吹掉我们身上的火锅味。
曾以为一切都会永恒，殊不知，人确定拥有的，只有此时此刻，愿我们都珍惜。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