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很会制造浪漫,要么忽然送一束花,要么忽然开着自己的车出现在她宿舍楼下。这些长大后看起来没什么意义的伎俩,在那个时候,却是男孩子的必杀技。
这个男生很不一样,对她进行了疯狂的追求,他的炽热与那个教官的沉稳相比,一下子占了上风。
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教官疏远了,和男孩子走得越来越近。她跟男孩子在外租了间房,过上了小日子。但好景不长,矛盾很快就被激发,她意识到,这个男孩子显然缺乏责任感和成熟度,不懂女孩子的心,不愿照顾别人,最重要的是,他太在乎自己,有时甚至可以完全不在乎她的感受。
3.
这种情况在吃饭时尤为明显:高兴的时候,他只点自己的饭;不高兴的时候,他问饭饭什么时候能有吃的。只有他特别高兴的时候,才会开着车带着饭饭去餐厅点几个菜。
就在这时,她遇到了另一个人。
毕业前,饭饭提出分手,那男生大吵大闹,还要跳楼自杀。可是,他越这么闹,饭饭越明白,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而饭饭自己的大学生活却多姿多彩,一切才刚刚开始,为什么要等别人养?为什么不能自己赚钱去吃满汉全席?
后来,她做出了青春里最正确的决定——去北京。
但饭饭还是长大了,她并不是不相信教官说的话,而是因为她开始有了距离感,渐渐觉得不认识这个人了。她不敢去部队看他,因为每次看到他,总感觉他很无奈。
她临走前,接到了教官的电话,教官没有考上军校,但很认真地在电话里对她说:“我等你一年,如果一年后,你还是决定不跟我在一起,那么,我就结婚了。”
现实残忍时,人们总喜欢寄托于未来。
饭饭挂掉电话,来到了北京。
他们经常在部队门口草草地吃上一顿,或是在部队食堂匆匆地吃上几口。教官告诉饭饭,自己准备考军校,等自己考上了军校,来养她,给她做饭吃,那个时候,饭饭能吃上满汉全席。
没到半年,她在朋友圈里看到了教官的婚礼。新娘很普通,普通到她竟有些不相信。
谁承想这个教官很努力,一年后从一期士官转成了二期,他为了见饭饭,特意选择了离她学校近的部队,车程只要一个多小时。就这样,他们又能断断续续地在一起了。所谓断断续续,是因为部队有规定,不让随意外出,所以他们几乎一个月见一次,每次相见,背后都像有人在为他们倒计时。
那天,她下班后一个人跑到餐厅,点了五个大菜,吃前拍了张照发了个朋友圈,文案是:一个人的满汉全席。
她跟我说,上大学的前两周,她和军校时的教官走得很近。教官很喜欢她,总是在军训的时候格外照顾她,她也不拒绝,就这样暧昧了两周,直到教官回到部队,被没收了手机,两人从此几乎失去了联系。她觉得也无妨,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没有交集,就很难交往,反正自己的路还很宽,该再见的,也不必强求。
4.
后来她决定来北京闯闯。
在北京的日子很孤独,但很充实。能遇到各种不一样的人和事,工作苦,但没有工作更苦,所以一忙起来,工作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她没抱怨过工作的苦和累。
她在东北的一个小城市长大,本想一辈子就在那里,陪着父母,结婚生子,于是也没有什么远大的梦想,只要开心地长大就好。
她十点前几乎没回过家,要么是在加班,要么是在加班的路上。
上一次饭饭不是单身时,还在读大学。
我认识她很久了,组局时常叫上她,但她永远是到得最晚的那一个,因为她一直在加班。
“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这句话不是一句鸡汤,这是我刚到北京的时候,父亲经常给我发的信息。人在孤独的时候,好好吃饭格外重要。其实如果是两个人,往往不用担心吃饭的问题,你不吃,当对方想吃时,就能带着你一起吃,两个人吃肯定比一个人吃得香。可惜的是,大多数人在这座城市里都只是一个人,所以,这句话就变得有意义多了。
立冬常跟我说,饭饭身上有一种很强的悲剧色彩。
2.
我问为什么。他说,她要么不吃饭,要么吃好多。
现在看来,这话是写给所有人的。
我忽然明白,这就是许多北漂的现状,一心为工作,完全不懂得照顾自己。其实一个人生活最忌讳的就是不好好吃饭,这是走向不健康的第一步:状态好的时候,吃素绝食;状态不好的时候,胡吃海塞。却不知,好好吃饭的标准只有一个,就是规律些。
我想起莫泊桑说过,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的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糟。我觉得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时我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我又能坚强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
她说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结婚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的感觉太爽了。
说完,我就下了楼。
是的,孤独是会令人上瘾的。
走之前,我拍了拍她的头,说了一句话:“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
我对她说,一个人也挺好,但要记得,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也要吃出仪式感。
城市那么大,伤心的原因,就这么些。
她问我为什么。
但其实,大多数的滔滔不绝都大同小异:要么是被领导欺负了,要么是工作不开心,要么是感情失落,要么是孤独寂寞。
我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们生而为人很难,尤其是一个女孩子更难,所以,不要苦了自己。哪怕是做给别人看,也要吃好每顿饭,因为你要告诉他们,一个人,我也能过得很好。
我没敢多问为什么,这些年在北京生活,我学会的最重要的沟通方式,就是别人不主动说的事情,自己千万别问,尤其是别人在哭的时候,你听着就好。因为一旦自己问了,无非就是两种可能:一种是对方滔滔不绝,而你却无能为力;另一种是对方闭口不言,你自找没趣。
我读过很多关于孤独的名言,其中有一句,是我感同身受的:孤独是已经死去的一切仍存在于我们心中的一座活坟墓。
那天,我跟她开了一箱啤酒,几乎全喝完了,一边喝一边聊天。说了很多工作上的不易,也说了那些追她却不靠谱的男人,但说着说着,就哭了。
5.
于是我走进了共用的厨房,把她的锅洗得干干净净,把一袋牛肉放进了锅,用水漫过牛肉,等肉的颜色稍微变化,我开始放所有能放的作料。香气在合租房里弥漫着,引得合租的小伙伴都打开了门。我看见饭饭跑来厨房,她看着一锅的牛肉,几乎是扯着嗓子对我喊:“限你五分钟之内端上来!”
我终于炖好了那锅肉,装进盘子端了出来,汤汁浇在肉上,显得格外美味。他们把肉塞进嘴里,纷纷说我炖得真好吃。
我走进她的房间,把它的垃圾食品装进袋子,说:“给我点儿时间,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吃饭的仪式感。”
饭饭问我:“你自己在家也这样做饭吗?”
她叹了口气,说:“生存都难了,有一口是一口。”
我说:“只要有空,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会想,吃点儿什么。”
我问她:“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她说:“你真奢侈。”
我看了眼她的桌子,上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垃圾食品。
我说:“我不是奢侈,我只是不想一个人活得那么糙。”
她说:“我已经在吃饭了,不会死的。”
我曾经读过一本书,叫《我的孤单,我的自我:单身女性的时代》,作者是美国著名作家丽贝卡·特雷斯特。书里说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在接下来这个时代里,单身都可能会是重要趋势。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单身,是因为时代变了。
我想起上次她这么喊,还是在几年前。我认识她很久了,我们经常会彼此发个信息,互相聊聊生活和工作。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发现她的朋友圈很怪,要么是转发一些丧的事情,要么是指桑骂槐抱怨着一些人。于是某一天下班后,我打车去她租的房子里看她。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了她住的小区,敲开了她的门。那是一套三居室,被隔出了许多房间,厨房和厕所都是大家共用的,好在她自己的那一间朝南,偶尔能看到阳光。她看见我有些惊讶,喊了句:“你怎么来了?”我提了一袋子东西,说:“我来给你送补给,怕你阵亡在家里。”
但无论人们选择怎样生活,幸福感一定是不变的主题。而幸福感最基础的一点体现,就是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
饭饭声音最大,她几乎是扯着嗓子喊:“限你五分钟之内端上来!”
那天我跟她聊了很多,我想她应该是记住了,她很安静地问我,要不要养一只猫。
炖牛肉的香味从厨房飘进客厅,他们叫着:“好香啊!”
我说,为什么不呢?
说完我起身走进厨房,把一袋牛肉下进了锅。
她说,朋友们都建议她买一只猫,但她觉得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精神富足,好像用不着。
我横了她一眼,说:“谁说吃不完?你对我的战斗力一无所知。”
可不是,谁又能规定谁应该怎么活。
一桌人为她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她可以赚到更多的钱,意味着她可以选择更自由的生活。我们一群人在我家里聚餐,听到消息,我把家里的红酒打开,又走进厨房,准备再加个菜,她制止我,说吃不完会浪费。
几天后,她给我发了张照片,照片上,是满满的一桌菜。
这是我在这一年听过的最好的消息,饭饭告诉我,她升职了。
我问她,今天是跟朋友聚会吗?
1.
她说,没有,就自己,又说,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