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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性难移,自食其果

老之将至的寇准在多次复出后秉性依然,对参知政事丁谓语多苛刻。丁谓相貌不佳,生一双斜眼,张目仰视,一看就不是善辈,事实上他也的确没什么才能,靠着紧跟王钦若大拍马屁,才慢慢爬到副宰相即参知政事的位置。对时任宰相的寇准,丁谓还是毕恭毕敬的,本来,在办公室政治中,寇准掌握着主动权。如能与同僚搞好关系,行事自然如行云流水,毫无阻滞的。但偏偏寇准猛人个性不改,对丁谓横眉冷对。一次,他们一起吃饭,丁谓见寇准的胡须被菜汤所污,忙起身为其揩拂,是谓溜其须,寇准嘲笑他说:“参政,国之大臣,乃为长官拂须耶?”丁谓由此恼羞成怒,发誓要扳倒寇准。

此时的寇准继续喝酒,失意之时总不忘借酒浇愁。而酒桌上的座次则不论官衔只论酒量,以酒量大小论英雄,排座次。甚至有手下属吏因为陪酒陪出病来,寇准也不以为意。他在自己的生日宴会上大摆排场,穿着黄色道服肆意行走,嬉笑怒骂百无禁忌。许多人都以为寇准不再留意于仕途,但他五十八岁那年,竟然神奇般地回到中书,代替王钦若被罢免的相职。这一切其实源于王旦对他的荐举。寇准此前虽然对他看不顺眼,在皇帝面前颇有微言,但王旦仍然时常称道寇准,在因病罢相后,他还竭力推荐寇准接替他的位置。天禧三年(公元1019年),在王钦若短暂的过渡之后,寇准再次复出为相。

悲剧就此酿成。第二年(公元1020年),真宗病重,刘皇后代理朝政,寇准密奏请以太子监国,他说:“皇太子众望所归,愿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早传帝位,选择中正之臣辅佐,丁谓、钱惟演不可重用。”在真宗同意此事后,寇准密起诏书,拟由太子监国,杨亿辅佐。这其实是个高风险的举动,因为他不仅侵犯丁谓的个人利益,也侵犯了刘皇后的利益。当然,寇准行事要是谨慎的话,趁着真宗大权在握,或能妥善处理此事。但问题是他的鲁蛮性格再一次害了他——在一次酒醉喝高之后,寇准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让这个秘密外泄了,不久传到了丁谓的耳朵里。由此胜负易手,丁谓联手刘皇后,将寇准赶出了朝廷。先贬为道州(今湖南省道县)司马,再贬为雷州(今广东省雷州市)司户参军。宋仁宗天圣元年(1023),在雷州(今广东省雷州市)的寇准已是病入膏肓。他写下《病中书》一首,曰:“多病将经年,逢迎故不能。书惟看药录,客只待医僧。壮志销如雷,幽怀冷似冰。郡斋风雨后,无睡对寒灯。”寂寞苍凉,再无半点生气,不似他20岁时写《春日登楼怀归》一诗,有着“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这一次,寇准是真的累了,倦了,也失望了。

果然起起伏伏,因为寇准的老毛病又犯了。王钦若赋闲后,寇准将进攻的矛头对准其同党、三司使林特,真宗多次暗示寇准适可而止,要团结不要内斗,寇准却不依不饶,宜将剩勇追穷寇,搞得皇帝心烦意乱。与此同时,寇准和他的同事枢密副使曹利用以及上级宰相王旦也发生了矛盾。寇准老是向皇帝反映王旦的工作方法有问题,王旦却以柔克刚,在皇帝面前称寇准做得还不错。久而久之,真宗得出一个结论,“寇准刚忿如昔”,不宜重用。大中祥符八年(公元1015年)四月,寇准被罢去枢密使职务,到西京河南府任知府,兼西京(今河南省洛阳市)留守。他再一次被赶出朝廷了,这一年寇准五十四岁,仕途几经浮沉,臭脾气一直没改,始终是北宋官场的另类。只是没有人看好他还会复出。因为他的年纪也实在是大了点,而西京(今河南省洛阳市)留守基本上是安置失意官员的一个闲职,大多不能再有作为的。

一个猛人的一生至此戛然而止,史书曰,“寇准天圣元年(公元1023年)卒于贬所,年六十三岁。”仅此而已,再无多言。

在此后的七年时间里,寇准在陕州和大名府两地做官,没有半点东山再起的迹象。他流连在一个酒樽和另一个酒樽之间,和性情中人比拼酒量,直将生活目的简化为一个“酒”字。大中祥符六年(公元1013年),寇准的仕途之路悄然发生变化。他重回京师,做了开封市的代理市长。一如十一年前他复出时的情形那样,明眼人都知道,寇准又有戏了。果不其然,一年之后,寇准就升任枢密使,取代了王钦若的位置。没有人知道寇准复出背后的动力或者说原因是什么。唯一可以检索的蛛丝马迹是五年前,也就是大中祥符元年(公元1008年)十月,真宗封禅泰山,召寇准随行。或许有过什么暗示,或许只是皇帝心血来潮,要不然为什么要在五年后寇准才得以复出?个中缘由,实非外人可以知晓。这其实从一个侧面可以看出,寇准在两任天子心目中的地位。一个性格刚猛,偶尔也会善解人意,其人生注定起起伏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