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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他显得有些惊讶,“哟,原来你还懂书法?”

“哦,真不错,您家环境挺好的。”我指着满廷芳三个字对老头恭维到,“原来是书法家的手笔,难怪看着这么大气。”

“不是,上中学那会儿练习过几天……”我话还没说完,被老头又拉进了书房,指着一整面的墙壁叫我看,“这里还有,你再看看这个,这个是我自己写的。”他有些得意地指着墙上挂着地一幅书法作品给我看,是一首诗词,毛泽东的《沁园春,雪》。说实话,尽管我不懂半点书法,我还是觉得那些汉字地笔划之间透露着刚劲,他写得非常用心。

老头领着我在房子里转了一个圈,见我站在他的书房门口一直对着“满廷芳”三个字发呆,他笑呵呵地给我解释到,“是个书法家朋友给我提的,书房嘛,自然书香遍地,所以教满廷芳。”

“好,写得好!”我夸张地惊叫起来,老头先是一机灵,之后看见我地表情,显得更加得意起来,跟我说,“我写了一个礼拜才写完的。你快说说,怎么个好法?”看来这老头平常的日子过得是真寂寞,好容易在家里看见一个活人,一会不闲着让你跟他说话。

果然不同凡响,老头家的厕所都比我家客厅大。整个家里布置的十分素雅,三室一厅的房子老头自己睡一间,另外朝阳的一间被他布置成了一个书房,门口的地方悬挂着一个挺叫人肃然起敬的名字“满廷芳”看来这老头还是个有学问的人,难怪看起来跟他们只会饶世界遛鸟聊闲篇儿的老头们有点不大一样,第三间屋子里比较简单,只有一个衣柜,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写字桌,不用问,这间肯定是我即将要下榻的“工人房”。

“好,好,字写得好。”我继续拍他得马屁,乐得他何不拢嘴,意识我接着往下说,“好,就是好!”

那老头见他的提议得到了我的首肯很是不一般的高兴,扛着他的小马扎就带我先熟悉一下他家的环境,也就是我今后将为之奋斗的地方。

“你快说说怎么好法啊?”

想了片刻,我非常爽快的答应了老头。你一定以为我是为了解闷和治疗我的忧郁症,其实不是,我是想挣老头开给我那每月六百块钱的工资,况且,吃饭睡觉都是免费的。我没撒谎,我说过,梁小舟的离去让我更加感觉到的生活的压力,我得赚钱养活我自己,虽然我还有数目惊人的一笔存款,我仍然想赚钱,虽然我告诉你我一天能写八段故事去换钱,可是我的问题在于,最近我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我想知道除了卖淫和写字我应该还有别的方式去赚钱,哪怕只是一点。当然,我从来没有参加过卖淫活动,我只是想更形象地告诉你,写字对我来说就像妓女脱光了衣服躺在嫖客的床上那么简单。

“这个……您看啊,您这词写的:千里冰,封万里雪,还飘长城……”我一边跟他忽悠着自己差点没忍不住笑出声来,毛主席伟大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活生生叫我给篡改了,真是罪过,罪过。

他说话的工夫,我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一个月六百块钱,六百块钱相当于我给时尚杂志写一篇艳粉小说的稿费,这样的小说我一天能写八个,的确,我写字写得顺了一天一两万字跟玩似的,我不在乎这六百块钱,我打心眼里瞧不起人民币,这是真话,可是我离不开,就在不久以前,在一本杂志上看见唐辉写的一篇文章,题目非常血淋淋,叫做《就让我用人民币划破你的处女膜》看过之后,连我这种不怎么爱钱的家伙也忍不住有了想振臂高呼的冲动——人民币好坚挺啊!我觉得唐爷最近的修炼有了成果,他又进步了。

我说完了这一句之后老头立刻不言语了,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半天,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少壮不努力,老大涂伤悲啊!”不用问,肯定是在影射我了?

“好什么呀!”他对我的观点反映激烈,“孩子们一年也不回来几趟,退休了,我见天闷得直发慌,饭也不想吃……这两天我琢磨着找个保姆……”说到保姆,他看了我一眼,眼睛里忽然闪出光亮,“姑娘,要不你来给我当保姆吧!”他的上身向我的方向倾斜着,非常有诚意的看着我,“真的,姑娘,正好你没工作,到家里给我当保姆吧,管吃管住,一个月六百块钱,家里其实没什么活,也就是收拾收拾房间,做做饭,衣服我一般自己洗……”他顿了一下,“其实,我想找个保姆主要为了有个伴儿……”

“对了,你叫什么?”

“挺好的啊,您一个人在这安渡晚年。”

“我叫张元,弓长张,一百元那个元。”我简单地介绍了自己。

“嗨,总放也没啥意思,一个人干啥也没意思。”他显得十分失落。没等我问,就自顾地说下去“老伴儿过世了,三个儿子都不在北京,为了孝顺我,退休以后给我买了一个三室一厅的大房子……”说到这,他指着马路对面新开发的高楼,“呐,就是那个楼房,在这都看得见……”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又是一个高尚社区,我估计这小区的房子不低于七千块钱一平米,现在的老头啊,真幸福!我忍不住又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他从冰箱里给我拿了一罐可口可乐,打开了递给我,“哦,张元,像个男孩地名字嘛!我姓刘,今年七十六了,你看看你管我叫爷爷合适不合适……”

“我初中毕业,找不着工作,在家呆着也烦。”我也点了一颗烟,“您今天不放风筝了?”

“不,不,不,刘老,我真没您想的那么小,我父亲才六七岁的时候我爷爷就去世了,我就没怎么机会用爷爷这个称呼,您看,这冷不丁的我还真不习惯……”我一边说话一边喝了半罐的可口可乐,“要不这么着,我就暂时先称呼您刘老,或者刘老师,不,不,干脆就刘老吧,这样既表示对您的尊敬,也符合我的身份,我是您的保姆啊……”

他点了点头,把马扎放在我旁边坐下,掏出烟斗,抽了起来。抽了几口,他怀着强烈的好奇心问我,“姑娘,最近我常常看见你来钓鱼,你不上班?”

我这么一说,老头乐开乐花,又把他平常的一些生活习惯跟我叙述了两遍,把周围的超市,菜市场,公共汽车站等设施给我画了一张草图,讲解了三遍,确定我记住了之后才放我走,我答应他明天一大早就来他家正式上班,捎带脚从南来顺把早点给他买回来。

“是啊,老先生,您也出来散步啊。”

晚上回到家,接到了星光地同事白大夫给我打来的电话,她询问我的心情,尽量避免了医生对病人说话的语气,但是我还是感觉得到,在她的眼里,我还是一个病人,尽管,我的心情开始好转起来,她仍然有理由从医生的角度来判断我是否正常,不为别的,就凭我那天在医院里问她的那句“请问您先生什么时候有时间?”她就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我的精神已经开始不正常。

我从他的衣着和神态上判断,老头退休前肯定是个老干部,他抽烟斗,看不清楚牌子,但是看得出来一定很贵,因为他每次抽完了都仔细地擦拭,逐渐的,他对我也产生了好奇,一天傍晚,我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盯着鱼漂的时候,老头跟我说话了,“姑娘,又来钓鱼啊?”

这生活当中的有些事情你说不清楚,解释不明白。

最近的一段时间,我见天的扛着鱼竿往河边跑,跟那帮老家伙打成了一片。我通常把鱼钩挂上鱼食往河里一扔就不管了,看身边的老头下象棋或者跟他们放风筝,闲聊天,偶尔,我看着他们玩得兴高采烈的模样会觉得他们可真幸福。其中有一个干瘦戴眼镜皮肤白皙的老头,他总是一个人拿着空筝在一边抖,也常常拿着各种各样的风筝在河边放,累了,他就坐在自带的马扎上,笑呵呵地看着河对岸,有时候,看见有鱼上钩了,我跟老头玩得正欢的时候,他会自己做主,帮我把鱼竿拉起来,再装上鱼饵放回水中,有一回他居然给我钩上来一条一斤多的鲤鱼。

既然我不能成为一个贤淑的温顺的令男人满意的女人,那么就让我成为一个优秀的病人吧!我真不明白,人们都怎么了,我这么好的一个人居然成了他们眼中的病人和没文化的保姆。

对于我来说,钓鱼的乐趣并不是钓鱼本身,而是老围着护城河转悠的那帮老头。

我的不明白与世界是否变化快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