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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吐30周

更让人伤脑筋的是,她的害喜症状并不像医生说的,只持续一段时间。怀孕四个月后,她还是一直这样吐个不停。只能说她是个特例。安娜看起来很憔悴,像生了重病一样。她的体重已经掉了七八公斤,不得不住进乔治·华盛顿大学附属医院,由专治高危险妊娠的医生为她诊治。医生利用点滴帮她补充营养,她的体重终于上升了一点。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她几乎以医院为家了。

这时,她的亲友也没闲着,他们组成一个拉拉队,为她加油,并为她搜集相关治疗资料,不管是传统疗法或是另类疗法,统统告诉她。安娜试过草药、推拿和柠檬水。有一篇报导说,生姜对治疗严重害喜有帮助,她就去吃生姜片。她也试过止吐带,有人说这种指压对害喜有效,但研究人员表示这对化疗或晕动病引起的恶心呕吐并没有什么作用。安娜觉得推拿还是挺舒服的,可惜她的呕吐症状并没有因此而减轻。

对医生来说,遇到像安娜这样的病人实在手足无措,看着她那么虚弱,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这无疑是在质疑自己作为医生的专业素质。面对这种棘手的病人,医生只能是尽力应付。安娜在住院期间,真是看到了不少医生的应付手段:有的医生不断安慰她说,也许再过几周,她就没事了。有一个医生甚至问她,想不想回纽约继续治疗。这个问题让她不禁联想到医生想把她赶走。还有一个医生认为她的呕吐是可以利用意志力克服的,只要她努力再多吃一点的话。

安娜说:“我知道医生已经尽了全力。”她也尽力了。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撑下去。作为一个企业管理硕士,安娜针对治疗呕吐症制订了周密的计划。她买了许多塑胶盆,放在家里的各个地方;还买了一套有塑胶吸头的抽吸器,当她作呕的时候,就可以把唾液吸个一干二净。整个怀孕期间,她不是弯下腰对着盆子吐,就是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休息。

她看得出这些医生对于她的状况十分苦恼。后来,有医生建议她去看看精神科医生。这个建议其实不是没有道理,焦虑和压力的确可能引起恶心呕吐。只要能够止住呕吐,安娜愿意尝试任何事情。不过,安娜说,她去看精神科医生的时候,医生一直问她,是不是在生宝宝的气,是不是无法承担为人母的角色。还有一个研究结论表明,妊娠剧吐症是孕妇潜意识排斥怀孕导致的,尽管这个弗洛伊德式的理论并不可取,但令人吃惊的是有不少医生相信这个说法。

医生为安娜做了血液检查和B超,也建议安娜去其他科检查看看,因为有时恶心可能是肠胃问题、严重感染或中毒引起的。结果什么也没发现,只能断定安娜是单纯的害喜。

安娜的情况越来越糟,医生不但束手无策,而且百思不得其解。她的亲友从报纸杂志上看到阿诺·施瓦辛格的太太曾有克服妊娠剧吐症的经历,就告诉了医生,建议他们试试。这种疗法是注射一种叫做droperidol药物(这是一种给手术病人用的镇静剂)。安娜用了这种药物,不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每10分钟就要吐一次,直到吐得食道破裂,甚至吐血。

安娜的体重掉了六公斤后,医生不得不开些药给她吃,以减轻恶心呕吐的症状。开始,医生用的药是Reglan——这种药物一般用来治疗全身麻醉引起的呕吐,他在安娜腿上安了一个注射器,24小时把药打入体内。然而,这种药不但没减轻症状,反而产生了一些副作用,比如颤抖、躯干僵硬、呼吸困难等。医生又尝试了第二种药Compazine,但依旧没什么效果,安娜还是不停地呕吐。接着,又试了止吐栓剂Phenergan。换了这种药,她的呕吐症状依然严重,并且总觉得想睡觉。

她承受着持续的折磨。有些妊娠剧吐症的病人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痛苦,于是选择人工流产。对面病房有个孕妇就选择了人工流产。医生也问安娜,要不要做人工流产。她完全不考虑这个做法。首先,自己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其次,每天护士都会推一部小小的超声波机到她的床边,她能听到在她的子宫里有两颗小小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这就够了,她对战胜痛苦充满了信心。

尽管恶心呕吐属于适应过程中的一部分,让我们得以在自然世界生存下去,但是像安娜这种的剧烈呕吐的症状,似乎已经超出我们的控制范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现代科技还没有如此发达,我们还不知道可以利用静脉注射为病人补充营养,因此患有妊娠剧吐症的病人通常会死亡。如果想要活下去,必须流产。即使到了现在,尽管妊娠剧吐症致死的病例很罕见,严重呕吐的状况也会对孕妇的身体造成伤害,如食道破裂、肺部萎陷、脾脏破裂等。没有人知道如何能使安娜的状况好一些。但是我们必须做些事来帮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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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心防治法

没有一种止吐剂是对所有恶心呕吐症状都有效的。像是含有东莨菪硷的皮肤贴片,能够抑制大脑中的呕吐中枢,对晕车晕船等晕动病和术后呕吐很有效,但对孕妇或化疗病人的呕吐症就无效;又如,Phenergan这样的多巴胺拮抗剂对害喜和晕车晕船有效,但对化疗病人则没什么效果;至于像Zofran这种先进的新药,据说对抗呕吐就像盘尼西林对抗细菌那样神效,但也不是对每一个呕吐病人都有效。适量的大麻似乎对化疗引起的呕吐有一些效果,但并不宜用于孕妇,因为大麻会危害到胎儿。

为什么未预期到的动作会让人产生如此难受的感受呢?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我们先前提到的那个概念:恶心呕吐是保护身体免受毒素侵害的本能机制。从人类进化的角度来看,在更新世(距今164万年至1万年前),人类还没有机会体验坐车、坐船这种持续、被动的摇晃状态,这种眩晕的感觉通常出现在吃了迷幻药以及喝醉酒的人的身上。因此,眩晕引起的恶心呕吐可以说是现代生活的副产品,这与身体本能排斥毒素的防御系统有关。然而,这个结论不像害喜的理论那样容易解释,而且并没有依据去证明这个结论。此外,焦虑、看到鲜血或目睹别人呕吐都会引起呕吐感,为什么呢?关于这个问题,还没有让人信服的解释。

会引发恶心呕吐的因素各种各样,像是突如其来的摇晃、难闻的气味、药物,以及怀孕时荷尔蒙浓度的变化等。科学家解释,大脑有个管理呕吐的机制,可以接收所有输入的信号,并作出反应。这些信号来源于鼻子、肠道、胃和大脑的感受器,侦测胃部饱胀的接受器,耳内的运动感测器,以及更高级的大脑中枢等。然而,目前研制出来的止吐药剂,只能阻断某些信号的传输路径,对其他地方的传输路径则无能为力。因此,止吐剂不是对每一种呕吐症都有效果的。

研究人员已经得出结论,如果我们感知的动作和我们预期的动作相反,会让我们产生眩晕的感觉。例如,对第一次搭船的人来说,感觉脚下不再踏实地踩在地上,而是起起伏伏的,就会觉得晕眩;戴上头盔进入虚拟空间的人,明知自己的身体是静止不动的,却看到自己的身体上天下地,也会觉得天旋地转。而自己开车就不会这样,因为行进速度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并且可以感受到自己身体的移动。简而言之,晕动病是没有预期到的动作带来的晕眩感。

除此之外,我们通常认为恶心和呕吐是同一种现象,其实并不是这样。恶心和呕吐有很大区别,在大脑中是由不同的区域所控制的,因此,有些止吐剂可能对治疗恶心有效果,但不能治疗呕吐,反之亦然。从另一方面来看,呕吐和恶心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我记得有个六年级的小学生有一种特殊本领,可以随意控制呕吐。他用不着挖喉咙就可以吐出来,而且并没有不舒服的感觉。这种“特异功能”叫做反刍症,可以使人在吃下食物后不久就吐出来,而且不会有任何恶心的感觉。相反的,也可以在头晕恶心到了极点时不呕吐。所以,能够止住呕吐的药,不一定能消除恶心的感觉,然而有很多医生和护士并不了解这一点。例如,医护人员对Zofran评价很好,但病人并不觉得Zofran有多么神奇。Zofran这类药物确实对化疗病人呕吐的情况有所改善,但病人还是会感到不舒服或恶心。

但麻省理工学院的航空生理学家奥曼则认为,这个理论仍存在不足之处,很难去解释所有的现象。比如我们在跑步、跳跃或者跳舞的时候都不会晕眩,但如果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动作,像是在游乐园坐的过山车,就会让人头晕想吐。另外,坐车或坐飞机会产生晕眩恶心的感受,但是开车或开飞机就很少有这种状况。而有时,完全静止不动也会产生眩晕的感觉,像是进入虚拟空间产生的晕眩症或观看3D电影引起的晕眩感。奥曼发现,最容易让宇航员眩晕的,就是观看同伴头朝下飘浮在空中——自己会有身体颠倒的错觉,顿时觉得头晕、恶心。

科学家对化疗病人的恶心呕吐现象进行研究后,有惊人的发现——化疗病人向来是科学家们研究恶心呕吐的主要对象。研究人员发现化疗病人的恶心呕吐分为三种形式。第一种是急性恶心呕吐,在使用某种化学药剂后几分钟或几个小时内出现恶心呕吐感,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不会持续太久。很多化疗病人在一两天之后,又会产生恶心呕吐的感觉,这就是第二种,延迟性呕吐。接受化疗的病人中,有1/4的病人在接受药物注射之前,就会出现预期性的恶心呕吐,这是第三种。罗彻斯特大学医学院的莫罗把这三种形式的恶心呕吐的特点记录下来,发现一开始急性呕吐越厉害的病人,他就越容易出现预期性呕吐。化疗做过越多次,越容易引发预期性呕吐。有时,病人看到护士拿药过来就条件反射一样地呕吐;后来只要看到护士的身影就会呕吐;甚至有时开车经过医院也会作呕。

那么,晕动病(因晕车晕船等引起的不适感)又有什么好处?这就很难解释了。1882年,哈佛心理学家詹姆斯察觉到一个有趣的现象:耳聋者不会晕船。自此,大家就把研究焦点放在了前庭系统上。科学家认为,剧烈的摇摆震动会过度刺激这个部位,大脑因此产生信号,引发种种神经失调的症状,如恶心和呕吐。

当然,这些反应类似于《发条橙》中描述的心理治疗的症状。这种心理反应或许是造成延迟性呕吐(包括害喜)的关键性因素。延迟性或预期性的呕吐一旦形成一种习惯,即使是再强效的止吐药也无用武之地。根据莫罗等人所做的研究,只有像催眠或深度放松等行为疗法才可以大幅改善呕吐的状况。然而,这种行为疗法并不是对每一个病人都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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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罗菲特认为,害喜可能使胚胎避免自然毒素的伤害。她指出,女人之所以在怀孕的时候特别喜欢吃面包和谷物这种清淡又不容易腐坏的东西,而对含有较多毒素的食物,像是苦的、辣的或是不太新鲜的鱼肉则敬而远之,也是由于这个原因。这种理论可以解释为何害喜多发生在怀孕的初期——这正是胚胎器官发育的关键时期,也是对毒素最敏感的时候。与此同时,这个时期胚胎的热量需求很小,光靠母体储存的脂肪就够了。整体来看,怀孕害喜程度比较严重的,要比轻微或不会害喜的孕妇,流产率要低一些。

总体来说,到目前为止,医学对抗恶心呕吐的武器还很老旧。很多人正在被恶心呕吐折磨着,他们表示,如果能消灭恶心呕吐感,花多少钱都没关系。于是制药厂投入数百万美元,希望能研发出效果更好的新药。以美国默克公司为例,他们已研发出一种颇有潜力的新产品,目前叫做MK-869。这类新药叫做“P物质拮抗剂”。默克公司宣称此药用于临床忧郁症患者身上效果不错,因此备受瞩目。

其他引发恶心呕吐的因素就很难解释,但科学家开始注意到,这种自然的反应还是很合理的。拿害喜为例,你可能认为,成长中的胚胎需要营养,害喜让孕妇恶心呕吐、吃不下东西,对孕妇的身体健康和胎儿的生长发育不利。但根据进化生物学家普罗菲特在1992年发表的著名研究报告,害喜其实有保护作用。她指出,对一般成人无害的食物往往会危害到胚胎。例如,所有的植物都会产生毒素,于是我们的身体演变出精细的解毒系统,因此植物能够被我们的身体接受。但是这些系统还不能完全去除有毒的化学物质,胚胎又很敏感,即使是微量的化学毒素都不能被接受。像是土豆中毒素的含量尽管对母体无害,但会使动物胚胎的神经系统出现异常。爱尔兰人喜欢吃马铃薯是有名的,其脊柱裂发生率也是全世界最高的,也许这和他们好吃马铃薯有关。

这个研究结果具有重大意义,原因有两个:首先这种药物可以同时改善急性呕吐和延迟性呕吐;其次MK-869不但可以减轻呕吐的症状,还能消除恶心的感觉。在接受化疗后的五天内使用MK-869,没有恶心感觉的病人多达49%。

为什么恶心,为什么难受

但是,所有的药物都是有局限性的,只会对一些病人有疗效。即使是MK-869这样的强效止吐新药,也只对半数左右的化疗病人有疗效。(至于MK-869是否能用来减轻害喜的症状,由于医学伦理和法律限制,药厂通常会避免让孕妇参与新药的人体试验,因此这个问题恐怕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答案。)至今为止,还没有像吗啡对付疼痛那样的特效药来治疗恶心。然而,临床医学出现一种全新的专业学科,即减轻治疗法,有着不俗的表现。这是个很完美的计划,试图以科学手段减轻病人的苦痛。令人欣慰的是,他们做到了一些别人做不到的,竟然找到了一些解决方法。

对于生物体来说,恶心呕吐这种可怕的生理反应似乎是一种本能。吃了有毒或腐坏的食物,我们就会吐出来,这样才能排出体内的毒素。对于恶心感觉的记忆也会阻止我们再度吃下同样的东西。这也可以解释,服药、接受化学治疗或全身麻醉之后,通常会有恶心呕吐的反应:剂量虽然经过小心控制,但药剂本身还是具有毒性的,因此身体会排斥它。

减轻治疗法针对的都是生命快走到尽头的病人,致力于提高这些病人的生活品质,而并非只是延长他们的寿命。或许有人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但很多证据表明,从事减轻治疗法的医生、护士或社工为那些病人作了不少贡献。病患到了这个时期,常常受疼痛的折磨,还会感到恶心。有些病人由于肺部功能很差,经常会呼吸急促,喘不过气来;有的病人得的是不治之症,身心受尽折磨。减轻治疗法的专业人员给这些病人很大的帮助。他们通常会认真看待这些病人的痛苦,把这痛苦作为必须解决的问题。

关于呕吐感,最特别的一项研究结论就是,人人都对其厌恶之极。公元前一世纪的罗马大思想家西塞罗曾说,他宁可被杀死,也不要忍受晕船的折磨。恶心不是一时难受而已,而是往往折磨得人永生难忘。不少妇女忘了当年生产时如何痛得死去活来,但对害喜那种恶心的感觉却记忆犹新,一想到就怕,有些妇女甚至怕到不敢再生孩子。恶心就是如此特别的感觉。在英国小说家伯吉斯写的小说《发条橙》中,狱方为了让凶残成性的主角阿利斯改邪归正,让他接受了一种特别的治疗,结果只要他想到性与暴力,就会反胃想吐。德国有些城镇也执行过类似的处罚手段。根据1843年的一份手稿所记载,他们把犯罪的青少年关在一个摆在小镇外的箱子里。警察高速旋转箱子,直到观众看到他们吐了为止。

这点,和其他一般医护人员截然不同。一般的医生或护士只是把病人的痛苦看成是一种症状,当作是疾病的一种反应,目标还是治疗疾病本身,因此,只是检查身体是否出了什么问题。如果阑尾发炎,就做手术切除它;如果是骨折就复位、固定;要是肺炎的话,就用抗生素来治疗。我们认为这就是为病人解除痛苦。但通常病人的痛苦,并不是做手术、吃药就可以解决的,恶心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例子。通常,恶心并不是一种病症,而是一种正常反应,像是搭乘车船或怀孕,或是化疗、使用抗生素,以及接受全身麻醉等都会引起恶心、呕吐。这时,病人即使没有任何疾病,但仍会觉得很痛苦。

恶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听起来像是一个奇怪可怕的野兽。关于这个问题,医学院的课程中往往跳过或是草草带过。然而,呕吐感却是病人上医院求诊的第二大不适症,仅次于疼痛。许多药物典型的副作用就是恶心。很多接受外科手术的病人,在麻醉过后清醒之时,往往会呕吐,因此手术恢复室的病床旁通常会摆上一个呕吐盆。很多化疗病人也笼罩在呕吐感的阴影下,一致认为这是化疗最痛苦的部分。60%~85%的孕妇有害喜的现象,1/3的怀孕的职业女性曾因恶心呕吐、身体不适而请长假。在1 000个孕妇当中,大概会有5个害喜严重以致体重大幅下降,这就是所谓的“妊娠剧吐症”。每一个人或多或少在舟车劳顿之时都曾领教过恶心头晕的滋味。对宇航员来说,坐太空船当然免不了会头晕目眩,只是很少人提及这方面的问题罢了。

想想生存的意义吧。当病人住院的时候,每四个小时,护理人员就会来到病床边查看病人的生命指征——包括体温、血压、脉搏和呼吸速率,以帮助医生了解病情。全世界的医院都是这么做的。的确,我们可以通过这些临床检查数据得知病人的身体情况,但是病人的问题出在哪儿,就不一定能看出来了。减轻治疗法提出应该将“痛苦”(病人不舒服的程度)作为第五个生命指征。减轻治疗法引起的争议迫使医生们不得不正视痛苦这个问题,让医生们了解自己在缓解病人痛苦这方面做得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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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由于减轻治疗法的兴起,也出现了更好的治疗手段。例如,病人在严重恶心或疼痛难忍的情况下,通常会抵抗治疗。减轻治疗法的专家发现,最好在症状不严重的时候,甚至在症状出现之前,就予以治疗。因此,在搭车乘船之前或化疗之前可先使用止吐剂,防患于未然。

在接下来的几周时间里,她一天都要吐个五六次。一般怀了双胞胎的孕妇,这时体重会增加。她非但没增加,反而瘦了很多。更糟的是,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简直乱七八糟。公司主管对她长时间请假已经很不满了;她的母亲是个高中老师,为了照顾她请了长假。安娜觉得自己就像个无助的孩子。

可能,减轻治疗法最大的贡献,就是指出了症状和痛苦的区别。如卡斯尔医生在《受苦的本质与医疗的目标》一书指出,对某些病人来说,只要了解他们痛苦的来源,以不同的角度来看痛苦,或者只是接受我们无法完全征服自然的事实,如此一来,痛苦就能被控制。尽管药物没有作用,但医生还是可以帮助病人的。

安娜下定决心要熬过这一关,但她还是什么都吃不下,顶多只能咽下一小块饼干或面包。一周过去,她又脱水了。于是医生安排家访护士到她家帮她打点滴。安娜觉得无时无刻不想吐。她的食欲本来很好,什么都爱吃,但是现在即使是味道最清淡的食物都让她受不了。她以前最喜欢到游乐园享受心脏蹦跳欲裂、胃部翻搅扭曲的刺激感,而现在一上车就晕车,连站着或是头歪一下都感到头晕眼花,有时坐在床上看电视或翻阅杂志都会眩晕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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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娘家后,她害喜的症状越来越厉害,甚至任何食物或水都咽不下去,结果造成严重脱水。复活节之后的星期一,她在医院里躺了几个小时,为了补充水分和营养她不得不输液。母亲介绍她去看产科医生。这位医生告诉她,恶心、呕吐是怀孕的正常现象,建议她远离有刺激性气味的东西,不要喝冷水,吃东西的话尽可能小口小口慢慢地吃,可以尝试一些饼干之类的谷物食品。由于安娜的症状还算正常,所以医生不想开药给她。医生说,这种害喜的症状到了第14周通常会消失,顶多持续到第16周。

安娜说,她最喜欢的医生中有少数几个承认他们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她的呕吐症状,也不知道要如何去治疗。他们说,他们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害喜如此严重的病例。安娜感受得到他们对她的同情。她不得不承认,这种坦白让她感觉很矛盾。有时,他们的所作所为让她怀疑自己是否找对了医生。但是她尝试了所有的疗法,医生们也都尽力了,但那恶心的感觉就不肯消失。这真的是超出所有人的理解范围。

呕吐之后通常会感觉舒服很多,至少暂时好受一点,但安娜并没有感觉好一些。一辆又一辆的车子呼啸而过,她坐在车里,想等感觉好一点再继续上路,然而还是一直感觉恶心。最后,她只好强忍着这种感觉,开车调头回家,然后直接上床休息。接下来的几天,她一点食欲也没有,完全无法忍受味道重一点的食物。那个周末是复活节,她老公载她回娘家。她娘家在弗吉尼亚州的亚历山德里亚,这一路上她如坐针毡,最后不得不躺在后座上。

第一个月简直就是噩梦,她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慢慢地,她感觉自己变了,意志力变坚强了,有时她甚至觉得事情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糟糕。她每天祈祷,相信肚子里的两个宝宝是上帝赐给她的礼物。为了宝贵的礼物,所有的痛苦和折磨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她不再到处寻找止吐的药物。怀孕26周之后,她不再尝试各种实验疗法。她的恶心呕吐症状依然严重,但她相信自己最终会获得胜利。

呕吐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干呕期,腹部肌肉、横膈膜(胸腔与腹腔的分隔)和呼吸肌肉会一起收缩数次。这时,会感到反胃,并不断干呕。到了第二阶段,即排出期,横膈膜和腹部进行一次长时间的强力收缩,胃部的压力很大。接着,食道放松,就像是打开消防栓的龙头,胃里的东西随即奔泻而出。

最后,她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的曙光:第30周的时候,她发现有四种食物可以接受,牛排、芦笋、鲔鱼和薄荷冰激凌。为什么是这四种呢?她也不知道原因。与此同时,她还可以喝下一种富含蛋白质的饮品。虽然还是会有恶心的感受,可是没那么严重了。到了第33周,安娜开始阵痛了,这比预产期早了一个月。她的先生从拉瓜迪亚机场赶到了产房。医生告诉他说,双胞胎可能发育不良。9月12日晚上10点52分,琳娜先出来,体重四斤多一点。过了五分钟,基恩也出来了,有将近五斤重。两个宝宝都很健康。

安娜把车开上辅路,想在路的右侧寻找一个地方可以让车停下来,但是没有找到。于是,她转了一个弯,想到左边去找找看。前面就是收费站,这里的车辆川流不息。她开始干呕,于是立刻伸手去找空的塑料袋。刚一拿到她就吐了,吐出来的东西有些沾到套裙和外套上,有一些则及时落进她拿的袋子里。她尽量睁大眼睛,稳稳地握住方向盘。终于,她找到了一个停车带,然后她踩了刹车,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把胃里剩下的东西吐个精光。

生产后不久,安娜又吐了一次。“但那是最后一次了。”她回忆说。第二天早晨,她喝了一大杯柳橙汁。晚上,她吃了一个大汉堡,还有蓝莓乳酪和薯条。她说:“噢,太好吃了!”

她准备从凯斯福大道转往三区大桥。她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眼花,胃里不断地在翻腾——这时就是科学家所说的呕吐前驱期:唾液不断增加,有时甚至像泉涌一般,瞳孔扩大,心跳加快,皮肤血管收缩——她的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了。

 我们内耳主管平衡的主要结构,使身体具有良好的空间概念。——译者注

安娜今年29岁,有一头浓密、黑亮的长发,皮肤白皙,一笑就有两个小酒窝,使她看起来富有青春活力,让人很难相信她是沃顿商学院的企业管理硕士。她老公是位投资咨询家,他们住在曼哈顿。她每天开车到长岛的曼哈赛特上班,为美国东部最大的医疗集团——北岸医疗集团——担任业务顾问。此时正是3月,晨风清新凉爽,但是安娜却感觉呕吐感更强烈了,她得赶快找个地方停下车来。

 一种有指压作用的腕带,可通过向上臂内侧的“内关穴”施压而减轻呕吐症状。——译者注

一开始,安娜并不担心害喜这样的事。她怀孕已经八周了,从B超来看,怀的是双胞胎。安娜看过姐姐和朋友怀孕,知道害喜只是怀孕的一个必经阶段。然而,她第一次感到恶心想吐的时候,她还真有点受不了。那个早晨,上班的高峰时段,她开着小汽车,经过凯斯福路。当时速达到80公里的时候,她突然忍不住想吐。

 由神经细胞释放的物质,能把疼痛相关的脉冲传至中枢神经。——译者注

恶心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