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这书能够早一点到一般为儿女为父为师者面前，让他们能够像夏先生一样多流一点泪。但流泪还是无用的，要直到他们自己觉得可以不必再流泪的时候，那才可以算得真能够读这书的人；而介绍这书的夏先生，那时便可以流欢喜之泪了！
我虽然已经做了四个孩子的父亲，并且当过几年中小学的教师，读了这书，真觉得自己没有一丝一毫可以为父为师的资格。不但这样，我现在还做着父亲母亲的儿子，并且受过多年祖父母的宠爱，如果和书中意大利的孩子一比，自己简直和蝼蚁一般的渺小了。我现在已快近四十岁了；做儿子的日子已经有限，要想重新学意大利的孩子们，光阴已经不容许我了。想到这里，我只有痛哭。
一九二六年一月二十五日
夏先生说曾把这书流了泪三日夜读毕，翻译的时候也常常流泪，我知道这话是十分真确的。就是我在校对的时候，也流了不少次的泪；像夏先生这样感情丰富的人，他所流的泪当然要比我多。他说他的流泪是为了惭愧自己为父为师的态度。然而凡是和夏先生相接触的，受过夏先生的教育的人，没有一人不深深地受他的感动，而他自己还总觉得惭愧；像我这样不及夏先生的人，读了这书又该惭愧到什么地步呢？
————————————————————
从前的古文批评家说：“读诸葛亮《出师表》而不下泪者，非忠臣也；读李密《陈情表》而不下泪者，非孝子也。”这话虽然迂腐，但也未尝没有一部分真理。因为忠臣孝子，无一不是感情丰富的人；倘使读了像《出师表》《陈情表》那样刺激感情的文字不会下泪，他的感情必是十分麻木，当然难以成为忠臣孝子的。
(1) 开明书店创办人、经理。——编者。
章锡琛(1)